第十五章 对敌“夜娘子,夫妻剑法虽然极尽巧妙,但想来也不过是夫妻情意你侬我侬而已,你却用它来克敌制胜,不是妄想么?”洛华衣身影清寒。展墨如只觉得洛华衣周身发出清冷的光芒,月色撞碎在他秀颀的身上,却未能软化他身上那份冷杀之气。白衣鼓荡,满头青丝飞扬,展墨如心头一颤。这样的洛华衣让人害怕。月色下,清辉入梦,内力激荡,剑气横飞,看得展墨如心头猛颤,只见洛华衣一根玉箫点、拍、挑、抹……剑招、刀法变幻莫测。而郅郎夫妇的夫妻双剑更是名不虚传,剑如银虹,声如鸣钟,交织出一片银光璀璨的剑网,将洛华衣网入其中。从月挑飞檐到月上中天,酣斗不休,看得展墨如心惊胆颤,生怕洛华衣有个闪失。洛华衣白衣翻飞,墨箫纵横,几经冲突却终不能突破郅郎夫妇的剑网,那双剑如同情投意合的男女情意,绵绵无尽,如胶似漆,心下冷然,便不再犹豫,一个飞纵躲开夜娘子的剑势,脚踢郅郎的剑身,同时将箫置于唇间。展墨如听到一声呜咽的箫音响起,心头一震,便凝神弹奏, 同时将体内的真气由丹田处缓缓上提,力贯指尖。一听琴箫合奏,郅郎夫妻猛然大惊,夜娘子又惊又怒,却凝神全力以赴。而郅郎修为稍差,不一会便被洛华衣箫音控制,夜娘子急挽两朵剑花,解救被洛华衣控制在箫音中的丈夫。展墨如手指拂在琴上,似乎有魔力一样,无法停止,弹得如痴如醉,没有任何障碍,似乎天生便会一样,潇洒自若。箫音呜咽琴音叮铮,如泣如诉,低低缠绵。呜咽低回,吟唱生命无常,倾诉情意淡薄。扰乱人的心智,将心底隐藏的恐惧和疑虑都引发出来。那凌厉的气针,内力却只是辅佐。展墨如的琴音支撑着洛华衣的箫音,痴缠迂回,直上九重天。夜娘子没想到惊鸿醉会如此厉害,他们夫妻根本无法与之匹敌,撑得辛苦,心头大惊,只怕今夜要命丧于此了。郅郎横剑猛扫,洛华衣却从容自若,如同闲庭信步,施展绝顶轻功,在剑光中穿来飞去。“啊!”郅郎一声大吼,左肩 却被洛华衣的箫中发出的内力击中,夜娘见丈夫受伤,娇叱一声,挺剑急攻,不一会夫妻双双受伤,血染胸前锦衣。洛华衣冷眼看着,箫音却是一声紧似一声,展墨如只好和着他的拍子加快催动琴弦,忽然觉得浑身冰冷。他和洛华衣在合修惊鸿醉的时候心意相通,只感觉到此刻洛华衣的心中冰冷得没有半分温暖,充满了冰冷的杀意,那冷寒之气似乎慢慢地影响到自己,让自己想到生命的无常命运的戏弄,苍天的不公,人生的卑微,慢慢地心头竟然坚冷,嘴角噙着一抹冷冷的笑意。心头越来越冷,手上便越来越快,手势从容翻飞,突然叮的细微一声击在琴弦上,展墨如手势下意识的滞缓了一下。心头微微迷茫,刚才似乎做梦一样,抬眼看到郅郎夫妻面色灰败,东躲西闪,衣衫破乱,狼狈不堪。不由得心中一软,既然已经可以打败他们,不用赶尽杀绝吧,心头那股冷意哗然退去,恢复平日的温柔火热,手上便松下来。展墨如琴声一缓,洛华衣似乎没有了支撑一样箫音无力,威力减弱,夜娘子瞅了空子全力一击,掌风凌厉,掠起的飓风遮天蔽月,猛得朝洛华衣还有他身侧的展墨如卷去,然后伸手拉住丈夫即刻飞身而去。洛华衣本看到已经将郅郎夫妇压制住,便没有费力施展护体神功,见掌风蕴含风雷之力,便急忙运气神功想疾退,却发现掌风一缕扫向展墨如,他却是连十分之一都接不下来,扫中一点只怕就小命不保,没有犹豫地飞身挡在展墨如的身前,掌风正中胸口,顿时血气翻涌,一口血喷了出来。“华衣,华衣!”展墨如连忙接住洛华衣跌落下来的身子,急急呼唤,只见他胸前殷红一片,细喘微微。“小墨――”洛华衣微启双眸,惨然而笑。这笑却比巴掌还让展墨如难受,是自己的错才导致洛华衣深受重伤,忙将他抱在怀里,懊悔道,“华衣,你伤得重吗?都是我不好,我带你回去,让花生给你看。”说着便要将洛华衣扶起来。“小墨――”洛华衣却伸手抓住展墨如的衣襟,“为什么要停下来?”展墨如内疚万分,紧紧抱住洛华衣,“华衣,是我不对,我以为你已经能够打败他们了,便――”看着洛华衣惨白的脸却说不下去。“便不用杀了他们对吗?”洛华衣紧皱纤眉,又吐出一口血,来不及回避都喷在展墨如的胸口。“华衣,我们先回去,你好了再教训我好吗?”展墨如看见洛华衣脸色越来越白,吐血不止,心中痛恨自己,悔恨不已,他不想杀人,可是不包括别人杀了洛华衣自己还下不了手。自己其实就是个虚伪的人吧,只有在游刃有余控制局势的时候才会对别人仁慈。当下用力地扶起洛华衣,让他伏在自己的肩膀上,带他回医馆。不远处,竹林,白色翩飞,黑发在月色下如山涧流泉一样闪烁银辉,轻轻叹息摇头,最后飞身而起,离开竹林消失在茫茫月色中。洛华生等人都被洛华衣严令呆在医馆内不许出门,所以他们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什么,一看见展墨如背着受伤的洛华衣回来,洛华生来不及细问便让展墨如将洛华衣背进内室,让其余人都在外面等。展墨如将洛华衣放在榻上,立刻要去倒水,却被洛华衣拉住手,“小墨!”洛华衣声音低微,虚弱至极的模样。看着洛华衣胸前的素白锦衣鲜血染红,展墨如内疚地恨不得死了才好,“华衣,华衣!”只能急急唤他让他不要昏睡过去。洛华生忙里忙外,又是找药,又是让人送水,煎药。洛华衣睁开眼睛看着展墨如内疚万分的样子便也不再说他,知道他自己已经够难受,“小墨,我没事,休息一下运功疗伤就好了。”洛华衣费力挤出一丝笑容,手被展墨如用力地握在手心里,只觉得手上一热,展墨如一滴清泪滴在他的手背上。展墨如没有说话,用力地擦干了眼泪,依言将洛华衣扶起来,让他盘膝而坐,运功疗伤。洛华生忙过来服侍洛华衣服了内伤药,“小墨,你走开,我帮公子运功。”洛华生说着推了推展墨如,“花生,你不是不会武功吗?”展墨如奇怪道。“谁说的?”洛华生瞪了他一眼,立刻在洛华衣伸手盘膝而坐,然后又递给展墨如一个威胁的眼神,他就知道肯定是这个小子犯浑,否则才不会这样。展墨如自知有错,更加不怪洛华生,连忙到门口去守着,又让玉竹去看看药好了没有,赶紧端过来。药来了,展墨如站在一边关切地看着洛华衣疗伤,竟然忘记手上还有药,就那样一动不动。过了一会见洛华生收掌吐纳,忙上前给洛华衣喂药。洛华生看了展墨如一眼,跳下榻,疑惑道,“公子,那郅郎夫妻竟然这么厉害!惊鸿酔都制不住他们?”展墨如心中内疚,忙道,“都是我――”“没什么,他们的夫妻剑法本来就非同小可,”洛华衣打断展墨如的话头,尽管脸色依然惨白,但是却停止咳血,精神也好了许多,抬眼朝展墨如笑笑,将药碗递还给他。“公子,你就护着他,肯定是这妖精的原因!”洛华生盯着展墨如,瞪眼威胁他。“华生,不是你认为的那样,你又没看见瞎猜什么,你们都先回去休息,我和小墨有话要说。”洛华衣说着让洛华生出去将门带上不许再进来,又让展墨如在他身边坐下来。洛华生不乐意但是也只能听命,又瞪了展墨如一眼便冷哼了两声,用力踏着步子走出去。只剩下两人,房间瞬间安静下来。“小墨,我不该让你杀人。”洛华衣幽幽道。“华衣,我知道我错了,”展墨如也痛恨自己为什么总是在认错,可是除了这个又不知道说什么。“不,小墨,你没错,你的本性便是如此,是我太自私,妄图改变你,是我错了。”洛华衣的面色苍白,便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华衣,对不起,我不知道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伤害,我――我以为他们已经――”展墨如想着郅郎夫妻败像明显可是洛华衣却步步紧逼,一副治他们于死地的样子,可是话却又说不出来,梗在喉间。“小墨,敌人就是敌人,敌人再善良,如何文弱,如何窘迫,他都是敌人,在你同情怜悯的时候他给你的是致命一击,所以以后只要是敌人不论如何都要痛下杀手,否则便是杀了自己杀了自己的同伴!你明白吗?”洛华衣的声音有点生硬,带着丝丝责备。展墨如用力地点头,“华衣,我知道了。”洛华衣抬手轻抚他的脸颊,痛惜道,“小墨,我也不想逼你,可是你可知道方才若是我慢了半点你便已经――小墨,你可知道我有多害怕么?”“华衣,我――”“好了,我也不是责怪你,小墨,要知道保护自己,”洛华衣无奈地看着他,柔声道,“你有没有受伤?”展墨如使劲摇头,内疚道,“你替我挡了――”洛华衣笑笑,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小墨,只要你没事就好!”展墨如更加内疚,心中暗暗发誓以后一定听洛华衣的话,再也不让他难过。洛华衣内伤虽然重,但是内力深厚,医术高超,又有诸多好药,恢复起来也很快。过了几日,已经大有好转。虽然尚不能施展内力,却依然让展墨如勤加修炼天雷琴,勤习内功心法,同时服食一些增长内力的药草。展墨如因为做错了事情,所以更加听话,而且内心里也许是害怕洛华衣,怕他失望怕他伤心,怕对不起他的深情厚意,怕辜负了他的付出,强迫着自己努力修炼,让他满意,因为他的功力每进一分,洛华衣便笑得灿烂。“小墨,你也看见了,在这里即使你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可是依然会有人想找你的麻烦,不管是江湖人还是官府,总之只要你有别人觊觎的东西,那么就总有人不让你安生,所以你一定要勤加修炼,即使我不在身边,也能应付自如。”洛华衣除了让展墨如修炼惊鸿醉,还教他其他的曲子,如果内力到了一定程度,便可以用来对敌。“华衣,我会努力练习的,不会让你失望,嗯,为什么你不在身边?你不是说我们会一直在这里吗?”展墨如停下手上的动作,扭头看着洛华衣疑惑道。“小墨,燕府的事情,我不便公开插手,但是你放心,四公子那边安排的差不多,不会有大问题的。而且四公子说还需要几天,这几日外面有点事情我要去处理一下,所以――”洛华衣朝展墨如歉然轻笑,“小墨,我不是故意要留下你一个人。”展墨如点点头,也并不问他什么事情,只担心道,“华衣,你不会有什么危险吧?”洛华衣摇头轻笑,“小墨,你放心,这次并不危险,我来回十余日便可回来,你在家里不要随便出去,也不要随意让人进来,知道吗?”展墨如看着洛华衣一副兔妈妈叮嘱小白兔提防大灰狼的模样,用力点点头。他总觉得洛华衣很不简单,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洛华衣时而温柔款款,时而气势凌人,时而君子端方,时而邪魅无常,尤其对敌的时候,那种气势让他觉得窒息。“记得勤习天雷琴。”洛华衣上前揽住他,将他的头揽在自己的颈窝处,低头唇便贴在展墨如的耳际。“嗯,我会的。”展墨如轻声道。听出他笑得勉强,洛华衣轻笑道,“小墨,不许胡思乱想,我很快就回来,让玉竹紫苏他们陪你玩,书房也有很多书可以看,你不会太过寂寞。”展墨如笑笑,他不怕寂寞,因为即使那短短三年的记忆,他也多半是一个人在寂寞中渡过的。可是说是一回事,真正做起来又是一回事。没有的时候看见别人有也不会心动,可是一旦得到过,冷不丁没有了就会很难受。从前的几个月有洛华衣每日相陪,并不觉得有人陪有什么特别,可是现在没有人陪了,才觉得寂寞独孤。那独孤深入骨髓一样,透过心底丝丝漫漫地透上来。好在展墨如也不是什么耐不住寂寞的人,在医馆弹琴、看书、与药僮们下棋踢球,虽然说不上快乐至极,但是也决不至于忍不住寂寞。但是在一个人有大把时间可以思索的时候,除了想那些想不明白的事情,那个白衣惊鸿,神情清冷的美丽无比的身影便会跳脱出来,不受控制地拨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