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南方的冬天,即使风大雪浓,可是雪停风静,带着一种称为温暖的气息映着柔软如绒的雪地扑面而来。转眼展墨如发现自己在宫里已经过了许久,虽然每日差不多相似,可是那颗心却是日日夜夜地煎熬。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只在肌肤上留下一个丑陋的凹陷,肉粉色,寸长,抬手摸了摸,已经不痒不痛。“还疼吗?”皇帝伸手摸上展墨如胸口上的剑痕,手指却慢慢地摸向别的地方,展墨如忙掩上衣襟跳下床,春合便来服侍他更衣。“墨儿,春天不远了,今日正当好,我们去看迎春花,我昨日回来看到雪地里的迎春花竟然开了!”皇帝斜倚在锦被上,看着展墨如的侧影。春天不远了?明明是冬天最冷的时候!展墨如无奈地想着,不禁打了个寒战。但是他没有拒绝,他告诉自己忍吧,忍到或崩溃或无奈那天。皇帝携了他的手,亲自帮他系上雪白色银狐斗篷的系带,步行去御花园。展墨如也不是不知道,从自己在这里开始,那些宫女不必再将夜壶顶在头上,也不会动辄被拿来泄欲,皇帝自那次以后也没有再召幸那些男宠,没有鞭子没有鲜血,营造出一个平和宁静的表象,让他恍惚觉得皇帝本来便如此。但是他自己也清楚的很,皇帝绝对不是他看到的这个人,皇帝是他躲在帐幔的时候看到的那个样子,不管哪个是真实的他,都不是自己想要的。迎春花嫩黄的颜色,映在雪地里如同有人镶嵌上去一样,这迎春是他的春天,却让自己离春天越来越远,展墨如悲哀地想着,心头便觉得烦郁,只恨不得将这些迎春花都埋进雪里。皇帝却还兴奋地拉着他的手告诉他如何如何。“皇上,这些花不过是这几天天暖了一点被欺骗的情况下才开了,也许一夜大雪第二天便被霜冻了,柔嫩的花本来不该开放在冰天雪地!”展墨如说着抬眼去看那株傲雪凌霜的寒梅。“朕却觉得你就是朕的迎春花,不管冬天秋天,不管天寒地冻,朕都会让它开着。”皇帝说着似乎赌气一样让人在迎春花边上搭棚生火,一定让他傲霜凌雪,如同腊梅花艳。但是没几天却还是都冻落了,只有其他紧紧包裹的花苞的,在凌寒等待着春天的来临。皇帝大怒说那些花匠不卖力,就要重罚,展墨如却也不再管。初始的时候,皇帝若是和他置气,就会拿宫女太监们撒气,然后让展墨如主动去求他,可是慢慢地展墨如不再管,他说,“这天下人那么多,各人有各人的命,你坏了他们的命,自然也由你这里补。”皇帝虽然不爽,可也不再如此威胁他,因为那样让他觉得自己实在太幼稚,那些虎视眈眈地权谋忠臣,他都能应付自如,可是这个孩子,这个自己想真心拥有的人,却无论怎么努力都觉得隔了层峦叠嶂,似乎随时都会飞一样。“公子,万贵妃听说您最近身体不太好,亲自来看望您了!”夏蝶在万贵妃一到门口便来通报。展墨如冷笑,却也没有话说,依然坐在那里看着窗外对面屋檐上融化的雪水,那晶莹的水光映着那株雪梅更加妖娆魅色。“六公子,怎么在这里吹冷风?”万贵妃仪态万方,千娇百媚地走过来,如杨柳轻摆。展墨如看她打扮得精致无比的妆容,虽然艳丽无端,可是依然能看到眼底的淤痕,看来她过得并不好!“贵妃娘娘,你有什么花招就尽管一次拿出来吧,我并没有那么多心思去猜呢!”展墨如又扭头看外面不肯再看她。“我有件礼物要送给你!”万贵妃笑着从贴身宫婢的手里接过一个长条的锦盒放在展墨如的腿上。春合和夏蝶奉了茶又端上点心给万贵妃,她却摆摆手要展墨如打开锦盒。“公子我来吧!”春合捧了过去和夏蝶小心翼翼地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不由得惊呼,“好漂亮的琴!”展墨如眉梢微挑,却依然未动。“这其实不是我的,是人家有事情求到我那个淘气的弟弟,他什么都不懂就把事情给揽下来,结果根本办不了来求我,我说这事情我也办不了,现在除了六公子,谁都不行!因为他才是皇帝最宠爱的人!”万贵妃说着看着展墨如笑,嘴角却扯出一丝冷意。见展墨如没有说话,万贵妃又道,“六公子,我知道,你恨我,可是若不是我,你也不会有这等的机遇,如果不是我就算你遇见皇上,他也未必会看你一样,所以作为报答,这件事情还只能麻烦你了!”展墨如转眼看她,无声地朝她说道,“无耻!”看到万贵妃脸色变了变,展墨如笑得开心,那是二哥回敬公主的话用来说她自然是最恰当不过。万贵妃自然知道他说什么,神色一变却又笑,“小诺,我们走!”说着起身,又看看展墨如,见他竟然一副淡定无波的样子,笑了笑,“六公子,很多时候是装不来的,不管你再表现的如何平静,可是你都不能掩饰你内心的波澜!”说着便让小诺扶着她走了。春合见她们走了,忙将那把琴捧出来放到展墨如膝上。展墨如本来想直接扔到地上,但是目光所及却一下子定住,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冰冻起来一样。天雷琴,是洛华衣教他弹奏的那把琴。就算打死他,他也不相信洛华衣会把这把琴给了万玉鸾,那么定然是皇帝将洛华衣关起来,到现在都没有放,而且情况也许不好,洛华生去求万玉鸾,他又找到了万贵妃。展墨如紧紧地将琴抱在怀里,却如同什么将那颗心死死地缠绕,抬手轻轻拨动,铮铮的声音悲鸣。“春合,帮我准备热水,我想沐浴。”低垂长睫,将那把琴紧紧地抱在怀里,微微合了双眸往后依靠在宝座靠背上。春合担心地看着他,虽然他神色如常,可是看他低垂眼睫紧皱的眉头她也知道他定然痛到极点,也不敢劝,忙让夏蝶她们去准备。匆匆回寝宫的皇帝走到廊下的时候定住,似乎从自己的寝宫传来阵阵琴音,时而幽渺呜咽,时而悠扬渺远。皇帝探询地看着冬阳,他忙道,“皇上,会不会是墨公子?”皇帝没说话只是笑了笑,加快了步子走了几步便跑了起来,冬阳惊讶地看着他,也连忙小跑着跟上去。寝宫内温暖如春,博山香炉上笼着淡淡的袅袅白烟,清香细密。红锦地衣的中间身穿雪白色绣了梅花的华美苏锦缎长衣的少年,黑发如瀑,眉眼如琢,纤长的手指在琴弦上如行云流水一般拨弄,琴音流畅优雅,如那弹琴的人一样灵动清透。“墨君好琴艺,想必能及得上公子泓了。”皇帝说着走到展墨如身边在他身后俯身伸臂将展墨如环住,慢慢地双手顺着他的手臂摸上他的手腕,轻轻地触及没有给展墨如施加任何的压力,所以琴声没有任何停滞。一曲完毕,那些宫女太监听得如痴如醉,呆在那里。“墨君,你的琴声当是天下第一了!”皇帝唇贴在展墨如的耳际,轻轻地碰触。“皇上见笑了,我的琴声只不过是粗鄙之音,皇上这样夸奖会让人笑话的。”展墨如轻轻让了让,想躲开他的唇,又觉似乎不妥在皇帝追过来的时候没有躲,定定地坐在那里。“我虽然没有见过公子泓,但是他的琴声我却是听过,也定不会超过这样就是了!”皇帝轻声说着,手顺着展墨如的手腕与他十指相扣,在琴弦上划出铮铮的低吟。“这是琴好,所以声音才会动听。”展墨如思忖着话语,看皇帝似乎很高兴的样子,便将头埋进他的怀里。皇帝一下子僵住了,有点不知所措,从前他便是病得厉害若是自己亲自来抱也是会微微抵触,今日竟然主动投怀送抱,心头却又有点难过。“皇上,公子泓不是大魏的敌人吗?您竟然还会夸奖他。”展墨如听他说心头一动。“公子泓虽然是我的敌人,可是他君子端方,温雅如玉,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都说他丰神俊朗,优雅从容,是世间少见的人品,”皇帝毫不掩饰对他敌人的称赞。“左右也比不过华衣的!”展墨如竟然脱口而出,说完又沉默下来。皇帝微微一愣,却也紧紧是笑笑,抱起他,“今天的饭菜可喜欢?”走向大床。“谢谢皇上特意让人送来。”展墨如想起那桌子就算是看也会让人叹为观止的精致饭菜,可惜即使努力他也只能吃一点,因为他没有心情,这些饮食声乐于他似乎没有任何的吸引力,只不过最低维持生命的需求而已。皇帝听了却很高兴,因为宫婢回话也说墨公子吃了很多,他也并不知道是春合夏蝶和展墨如一起吃的。皇帝抱着展墨如放到**的时候,展墨如顺手将几层床幔都扒拉下来,瞬间挡去了满室光华,暗昧不明。皇帝轻轻地咦了一声,便将展墨如放进暖暖的被窝里。刚要起身却被展墨如伸臂抱住,皇帝愣了一下,心里大喜,以为自己的苦心终于有了回抱,守望的幸福终于可以出土,不禁低头吻上他柔软甜美的唇。当皇帝灵活有力的舌探进口中的时候,展墨如还是觉得恐慌,想躲,被皇帝压住身体只能张开口接纳他的掠夺。闭着眼,心跳得飞快,脑海中不断地闪现着洛华衣的脸,他生气的脸,忧伤的脸,温柔的脸,痛惜的脸,心头发酸,想着,“华衣,华衣,不要怪我……”只觉的有股热流要从眼中溢出,便抬手勾住皇帝的颈将头埋进他的胸怀里,慢慢地往他衣襟处拱。皇帝心头欢喜,手在展墨如的柔软的颈上轻轻地抚弄,顺着柔嫩的肌肤伸进他的衣领中,轻轻地抚摸他痩削的肩头,感觉到他的清瘦微微地皱眉。展墨如紧闭双眸心中一种就义的感觉,想着舍得了这身子能够救洛华衣便也值得了。心下一横,便伸手去解皇帝的腰带,唇吻上**出来的胸口肌肤。皇帝身体轻颤瞬间欲望沸腾几乎难以忍耐,展墨如却在他怀里拱来拱去,虽然他的青涩比起那些技巧熟练的男男女女实在算不上什么,可是他如此主动竟然让阅人无数久经风月的皇帝觉得自己如同一个毛头小子一样。猛得翻身将展墨如压在身下,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尖,又低头轻咬他的唇,“墨儿,还不行!”皇帝说着强迫自己从他身上下来,揽着他将头埋在他的发丝里。展墨如本来想着豁出去了,就算是疼死也便那样了,可是皇帝竟然从他身上下来,根本没有要他的样子,不禁又一阵羞愧,更是闭紧了眼睛不肯睁开。又感觉到皇帝欲望□抵住自己那处,不禁更是羞臊难堪,颤声道,“你――你嫌我笨么?”皇帝轻笑,扳住他的肩头将他转过去,“墨儿睁开眼睛看着我。”展墨如却脸色绯红,根本不肯睁开眼睛。皇帝看到他一副难堪无奈的样子,不禁轻声道,“墨儿,我不是不要你而是怕你疼,你现在身体虚弱,伤又没有全好,你可知道我有多么想进入你的身体,有多么想,哪个人不是急切地渴望着爱人的身体。”展墨如心头一颤,毫无预警地竟然泪流满面,心头反反复复是那句怕你疼,自己被二哥被华衣――可是他们都让他疼,疼得死去活来,竟然是这个自己讨厌的皇帝怕自己疼,没有爱可是满满地却是感动,深深地埋进他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皇帝被他弄得手足无措,“墨儿,墨儿,怎么啦?怎么啦!”展墨如的眼泪却如江河决堤一般擦也擦不完。“我没事!”展墨如忙自己将头埋进被子里,自己就是这样的人,不怕人家对他坏就怕人家对他好。“谁让你这么做的?”皇帝却将身体往上靠了靠,伸手把玩展墨如的黑发,他知道展墨如这样的脾气不可能会这么主动,定然是有人让他这么做或者引导他这样。“没人!”展墨如闷闷道。“那――你有什么要求我的?”皇帝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黑眸映光,说着伸手将展墨如蒙在头上的被子扯了下来。展墨如坐起来,背对着皇帝,眼睛盯着床幔上精致的鸳鸯戏水的绣花,低低地说,“皇上,你把洛华衣放了吧,我既然答应你留在这里就定然会到你厌倦那天为止。”“墨儿,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关心洛大夫?嗯?”皇帝眼眸微微眯起,盯着展墨如秀美的后颈。“皇上既然用他来威胁我,又如何问这样的话?”展墨如咬着唇,觉得无奈无助的滋味如同一条冰冷的锁链将人猛地往下坠。皇帝哈哈笑了两声,脸上却没有丁点的笑意。展墨如回过头看着他,“洛华衣救过我的命,很多次!”“是吗,所以你要以身相许?”皇帝这样说着,方才满身的欲望如潮退去。展墨如没有说话,不否认也不承认,既然皇帝都知道,自己不管说什么都没有用。“算了,朕不在乎你的过去,过去朕不认识你没有办法掌控。”皇帝说着手上微微用力扯住展墨如的头发,将他拉进怀里,却又拉着他的手顺着自己的胸口往下摸,“朕想亲自□你,让你做朕的人,墨儿留下来,留在朕的身边,不管什么时候,好吗。”皇帝说着握住他的手猛地往下拽,让他握住自己有点消褪的欲望。展墨如身体一颤,想躲开却被皇帝紧紧拉住手无法逃脱,“墨儿,你不是想主动的吗?怎么又要逃避了?”皇帝唇贴在展墨如的耳垂上,轻声低语。展墨如顿时浑身滚烫脸色通红,本来以为将自己交出去,这样可以救了华衣也就算了,可是皇帝似乎根本不给他机会,紧紧地包住他的手压在瞬间膨胀的欲望上。展墨如知道逃不过,便试探着慢慢地□了两下,皇帝却又拉着他的手环在腰上,将他箍在怀里,低声道,“墨儿,尽管我非常想要你,可是我还是想等到你心甘情愿那一天,我有这个信心,我能等。”说着搂着他一滚,在**舒服地躺下去,“睡一会吧。”展墨如的办法并没有奏效,皇帝没有放了洛华衣而且提都不肯再提,展墨如第一次还能硬着脸皮拼着自己心头的厌弃去做那样的事情可是皇帝拒绝了,第二次,却无论如何都不肯,也抹不开脸,也无法过自己那一关。皇帝不但没有强迫他,而且分外体贴。展墨如只觉得人生太过不如意,一辈子要么是钱财不如意要么是爱情不如意,有爱的人却又嫌不够**,玩了**又嫌没有爱情。而自己,其实要的很简单,可是却也如同奢望。展墨如将那把天雷琴放在案桌上,弹了几下却又意兴阑珊,每每想起的都是快乐的往事可是转眼却要面对无奈的现实,即便是回忆也是喜忧参半,又觉得没有明天和希望的现在让人几乎窒息。转眼几天过去,在梅花依然缤纷灿烂的时候,院子里其他的树木在苍黛的树叶间生出急不可见得嫩茸,昭示着春天的临近。“春合,皇上最近在做什么?你知道吗?他好像好多天没有回来了吧?”展墨如看了眼春合,她收拾了床铺总喜欢将展墨如换下来的衣服一件件叠得整整齐齐,自己在后面洗不肯拿到洗衣局去。展墨如不知道自己那天的动作,到底起了什么作用,皇帝没有放洛华衣,而且也没有生气的样子,让他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做什么才好。“公子,皇上病了,怕影响你休息不肯回来,这些天一直在御书房安歇呢!”春合说着让夏蝶去端皇帝吩咐每日给展墨如准备的汤。“病了?什么病,你知道吗?”展墨如捏着软滑的锦缎衣袖边缘精致的花边,低声问道。“皇上本来就有头疼的毛病,洛太医医术高明,一直是他秘密进宫给皇上诊治,但是皇上目前将洛太医关在大牢里说他沽名钓誉,但是其他的太医也不行,所以皇上只能忍着,晚上疼得睡不着,说公子身体不好,不能影响你,就不肯回来。”春合说着又看展墨如的表情,看他脸上虽然淡然,但是那低垂下去的长睫说明心绪波动。“皇上在忙吗?我们去看看方便吗?”展墨如轻声问道,看了春合一眼。“我们问问冬阳公公吧。”春合说着将整理好的衣服交给夏蝶。春合自己去了御书房找到随驾的冬阳公公,说展墨如想来探视皇上,冬阳很开心让他们尽管来,他看出来皇帝其实是有意躲开,看看展墨如会不会问及他了,虽然皇帝没有开口问,但是他不断地看着门口,冬阳就知道他的心思。展墨如只在单薄的锦衣外面披了狐裘大氅将春合放在他手里的手炉放下,便让春合带路。从寝宫去御书房并不远,但是展墨如走得很慢,因为他还是矛盾,出于道义他觉得自己应该去表示自己的关心,可是他又怕如果皇帝误会以为他自己是在主动示好该怎么办?而且他没有放了洛华衣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开口,可是那担心却是更加厉害。到了御书房的外围的回廊上,却碰到了太子。太子穿了华美的描龙镶金的锦袍,头上带着黄金白玉冠,华贵而威严,让他稚嫩的脸上增添了一份硬朗之色。展墨如见了礼,太子哼了一声却并不让他平身。太子低头看着素衣素面的展墨如,墨黑的发丝上除了一条青色丝带没有任何饰物,但是却丝毫不减他美丽的气质,“难道你被我父皇冷落了?竟然这么寒酸,连点喜庆的物件都没有?”太子讥讽道。“再华美贵气的物件也不过是世间俗物,都是为了衬托人的心情和容貌而生,小民并无心情有不在乎容貌,自然无用。”展墨如不卑不亢,虽然不喜欢这个太子,可是也并不憎恶,如果不能逃出去,什么爱恨都无用,而如果能够逃出去,便也无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