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憬的原话是:“你们下次休息, 你和桑逾一起过来吧,我带你们在清华转转,然后去周边看看。”江鹤雨都答应江憬了, 结果他的好兄弟约他下次休假去桌球室打斯诺克。他好久没打了, 手痒,心也痒, 怎么忍都忍不住,假又少, 半个月就放一天,于是跟桑逾传的话就变成了让她自己去找江憬。他自以为贴心负责地教桑逾:“你要是找不到地方又不好意思跟人问路, 就打个的,让司机把你送到目的地。我们北京的司机师傅人特好,特热情,上车五分钟,你祖宗十八代姓甚名谁都能给你问出来。”桑逾说“好”。有一就有二,有了多次独自出门的经历, 桑逾再要出门去哪里,家里也不管了,天大地大随她去。尤其是听说她是去找江憬的, 就更放心了。出门前赵毓芳打开导航帮她搜好了行程路线以及需要耗费的时间,给她抄了下来。从家到清华,全程要不了四十分钟,先乘十六号线往北安河方向, 在国家图书馆站换乘,再乘四号线往安河桥北方向, 就能到北大的东门, 然后走个七八百米就到清华了。以前赵毓芳从来没给她配过手机, 这次也带着惯性思维想当然地以为她用不着手机也能和江憬接上头,心大得很。桑逾仅手握一张抄有笔记的纸,就一脸懵懂地勇闯天涯了。十月二十八号这天她赶了个大早,城市轨道交通一开始运行她就到了地铁站,根据工作人员的指示办好了卡,接着通过观察和模仿行人,成功进了站。这种独立探索,学会新鲜事物,达成既定目标的行为,非常有成就感,立刻让她膨胀起来,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了。可惜没过多久她的自信就被浇灭了。她出地铁站以后,随机拉了一个口音正宗的地道北京人问路,那人没去过北大,还凭脑海中的错误印象给她瞎指一通,把一开始的方向就给她指反了。桑逾走了很久都没看到北京大学的东门,又问了很多人,但有的行色匆匆急着赶路,有的以为她是诈骗团伙的一员,还有的怕麻烦根本不听她说什么。桑逾无助地站在马路牙子上,忽然想起江鹤雨给她支的招。赵毓芳虽然跟她说不要独自打车,但是她知道人不能认死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家里也管不了那么多。上正规的城市出租,应该没有问题。想到这里,她伸手拦了辆出租车。从这一刻起,前面一个小时积累的好心情全部付之一炬。桑逾拦下的出租车司机很暴躁,对着她一通输出:“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就不到一公里你打什么车啊!不知道北京限号啊!你这一招手,我得绕整整一大圈儿,把我当猴耍呢?”桑逾被他这么大声的吼叫镇住了,愧疚于给别人添了麻烦,怯生生地道歉:“对不起叔叔,我不是北京人,我是外地来的。”出租车司机气得压根不把她的道歉当一回事,依旧愤怒地说:“外地来的也不能这么玩儿我啊。你看这前后堵的,我得多久才能接下一单?你有爸妈养着,我一家老小还等着吃饭呢!”桑逾颤颤巍巍地说:“叔叔,我给你钱的。”“一个起步价算个屁!”出租车司机骂完,又觉得钱还是得收,戳戳后视镜上挂的二维码牌,没好气地说,“十五块,扫这里。”桑逾抿着唇从口袋里掏出一堆零钱,找出十五元给了司机,失魂落魄下了车。路上的车被堵得死死的,前前后后,触目所及,全线飘红。她不知所措地沿原路返回。走了几步,出租车司机推门下了车,对着她喊道:“你往哪儿走呢!走这边!直走!然后右拐!”气势汹汹地给她指了条路。凶神恶煞,意外好心。桑逾被骂懵了,也忘了道谢,一回头,旁边车里的人都降下了车窗看着她。道路拥挤,闲人看个热闹。她觉得自己窘迫得像个无知的傻瓜。几经周折,她见到江憬时已经迟到了半个小时,又热又累,加上因为对道路和环境不熟悉挨了骂,还让江憬在清华大学的园拱门下等了这么久,她一见到江憬就哭了。她也管不了来来往往有多少人看着了,扑进江憬怀里,抱着江憬精瘦的腰,泪眼汪汪地叫“哥哥”。江憬环顾四周,对上围观者的视线就友善地微微一笑,对方也点点头回应他,然后该往哪里走就往哪里走了。见桑逾竟然是一个人来的,还来得这么狼狈和委屈,江憬顿时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来的,江鹤雨呢?”桑逾一怔,这才根据他的话锋推测出,原来江憬不是让她一个人来,而是托江鹤雨带她来的。她就说以江憬的处事风格,怎么会让她一个小姑娘来找他,就算目的地是在他这儿,也该去接她,再把她带回来。一时忍住了抽噎,害怕自己哭得越厉害,江鹤雨到时候被训得越惨。江憬见她不吭声,已经大致猜到了怎么回事,可是他没有怪江鹤雨,而是怪自己,连忙哄着她说:“是哥哥不好,不该把你托付给别人的,今后一定亲自接你好不好?”桑逾吸了吸鼻子,点头“嗯”了一声。江憬半蹲下来捧着她的脸,用拇指刮掉她圆溜溜的杏眼里要掉不掉的“水晶豆豆”,没来由地笑起来:“可怜见儿的,小脸儿都哭花了。对不起,小桑逾,哥哥跟你道歉。”桑逾难为情地别过脸,双手胡乱在脸上抹了一通。江憬牵着她的手来到路边的小摊,买了湿纸巾给她擦眼泪和鼻涕。桑逾心觉自己已经是大孩子了,在人来人往的地方哭鼻子很丢人,在他买湿纸巾的时候躲在了他背后,却小心翼翼地留意着,避免自己湿漉漉的脸蹭到他干净整洁的衣服上。江憬回头见她这么躲着,忍俊不禁,把她从身后捞出来给她擦脸。被他这样伺候着,对于早就自己的事情自己干了的桑逾来说很是别扭,擦到一半桑逾就害羞地自己来了。她现在热得满脸通红,虽然现在秋老虎大势已去,逐渐步入了深秋,她还是想吃点凉的东西降温。有了上次向江憬讨鸡翅的经历,她在他面前也就不扭扭捏捏了,大胆地跟他提出自己的诉求:“哥哥,我想吃冰淇淋。”要是跟赵毓芳提这种要求的话,几乎是百分百的驳回几率。赵毓芳会跟她说,别贪凉弄坏了身体,吃凉了会拉肚子,这个季节不是吃冰淇淋的时候,然后从养生的角度跟她谈尽利弊。总而言之,就是不许。但在江憬这里完全不一样。桑逾现在知道他之前说的“不是原则性的问题不会管”是什么意思了。江憬听了以后直接给同学打电话问:“喂,季泽,你上次说Icenter一楼有一家很好吃的冰淇淋店是吗,这几天有开吗?”桑逾隐约听见对方说:“人家那个不是冰淇淋店啊,是正儿八经的咖啡店好吧?”“咖啡店就咖啡店吧,现在有在卖冰淇淋吗?”“在吧,我女朋友上周来找我都有吃,还拍了照发朋友圈。”“行。”“你不是不爱吃甜食吗?谈女朋友了?可以啊,是咱清华的还是北大的。”“人大的。”“人大的”三个字听在桑逾耳里,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了桑逾心上。江憬有女朋友了?她心头一颤,猛然望向江憬,却见他面无表情。对方激动地说:“人大的!他们说人大的妹子贼拉正点,下次你找女朋友约会的时候记得叫上我啊,我也去邂逅一个。”江憬问:“你信了?”“假的啊?”对方十分不理解,“要我说,那么多妹子都看上了你,你就从了一个谈谈呗。不是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吗?你还挺挑的。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真是暴殄天物唷——”“问你有没有冰淇淋话那么多,能不能管好自己,罗教授让你交给他的数据报告你整理好了吗?”对方大呼糟糕:“坏了,我完全忘了这事儿了。多谢提醒,我先挂了。”江憬收起手机,见桑逾半捂着嘴在偷笑,不禁问她:“在笑什么?”桑逾笑着摇了摇头,见他还是好奇,最后还是娇俏地对她说了。“哥哥,你怎么没问我作业写完了没有。”江憬见她这副娇嗔又得意的样子就知道她是写完了才出来的,但他没有直说,配合地遂着她的意问道:“那我们小桑逾的作业都写完了吗?”“写完了哥哥。”桑逾望着他明亮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为了来见你,昨天晚上赶了好久的作业。睡下都好晚了,今天还起了个大早。”江憬宠溺地揉揉她毛茸茸的脑袋,温柔地笑着说:“真好啊,我们小桑逾现在也会撒娇了。”桑逾不由一怔。原来撒娇是这种感觉吗?确实就像他说的,可真好啊。作者有话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肚子饿了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