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教化长没有辜负肖教化长的期待,他看出来了,话本的作者,硬是用一种非主流的思维和方式,迎合了今上。尤筱猫听到这一番解释,也愣住了,她是女才子,看诗文多从文艺的角度着眼,但这并不代表,她对政治没有领悟。她只是差了一些**度。好半天之后,她才嘬一下牙花子,“有没有搞错,这只是个本修院的外舍生啊。”这种在政治上深谋远虑的迎合手段,她堂堂的尤才女不但想不到,连看到之后,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可能出自于一个外舍生之手?“呵呵,这天底下的才子,可不止你一个啊,”林锦堂笑着回答。他跟尤筱猫并不是很熟,很多时候都是看在校友的份上,才不会很见外。两人现在谈的内容,已经深深地超出了界限,但是已经谈到这儿了,再多谈两句,也不算什么了,“不过我有点好奇,会不会是有人授意呢?”“授意?”尤筱猫眼珠一转,不愧是号称才女的,在瞬间她就反应过来这个问题的关键性了,“那我去问一问肖教化长。”“不用这么着急……”林锦堂才待阻止她,女孩儿已经快步走了出去。他愣了一愣,苦笑着摇摇头,“还是年轻啊,不过……也好!”林锦堂为人处世,一向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很多事情知道多了,不如不知道。但是尤筱猫执意这么做的话,对他来说也不是坏事——又不是他林某人唆使的。肖田遵正在房间里办公,见到女才子进来,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嗯,送过去了?”他可不认为,尤筱猫有本事能让林锦堂马上做出评价——更别说她不喜欢这个文稿。可是尤筱猫心里有鬼,她知道自己多嘴了,于是她点点头,直接岔开了重点,“林教化长觉得确实不错……他怀疑有人授意。”“他看了……时间很闲吗?我就知道这家伙**性不差,”肖田遵有些意外,不过下一刻,他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走了,“慢着,他说有人授意?”“他说这话本,是为光宗说话的,”尤筱猫直接点出了要害,“但是那李永生仅仅一个本修生……我觉得最好了解一下,他跟什么人接触比较多。”为光宗说话是真的,但是……真有人搅风搅雨吗?肖田遵皱眉苦想。他能看出来这个话本的精妙,但是他真没想到,这个话本,可能不是李永生的原创。非原创一般是指抄袭和借鉴,不过尤筱猫说的则是,有同情光宗的势力在推动此事。肖教化长觉得自己的头有点大了,但是他坚持自己的观点,“李永生就是一孤儿,也没什么钱,哪里有那么多的门路?”“希望是这样吧,”尤筱猫很随意地回答,她已经提示过了,上司重视不重视,就不关她的事了。她离开之后,肖田遵琢磨一下,还是决定正面接触一下李永生。在他看来,就算有势力在推动此事,也不是多严重的问题,一朝天子一朝臣,光宗和先皇,都是过去的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话本绝对会投今上所好。不过若真有势力做幕后推手,他还是有必要提防一下的。所以李永生就得到了小鲜肉的通知,肖教化长想见他一面,聊一聊那个话本。他区区的一个本修生,断没有等着教化长上门的道理,只能主动去教化房拜访。教化房是个四、五进的大院子,第三进是几名副教化长办公的场所,李永生抵达之际,肖教化长正在接待他人,他只能在院子里站着等。就在他等得有点不耐烦的时候,旁边走过来一个人,正是涂得利。涂得利看到他,先是一怔,然后才一摆手,“这里不是图教化长的办公之处,你且随我来。”他又走几步,听到身后没有脚步声,回头一看,登时就恼了,“怎么不跟着我?”李永生无奈地一摊双手,冲着肖教化长的办公室努一努嘴,“是这边的长者邀我前来。”“切,还长者要你前来?”涂得利不屑地哼一声,哪怕将“邀”字听成了“要”字,他依旧不相信,对方能入了肖田遵的法眼。须知在四个副教化长中,肖田遵的排名,还在图元青之上。不过紧接着,他眼珠就是一转,这贫寒孤儿没资格认识肖教化长,此来定然是套近乎的。这可不由你了!他走上前,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发话,“你不去见图教化长?”“我有正事呢,”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别闹。”别……别闹?涂得利的脸僵硬了一下,然后勃然大怒,探手就向对方抓去,“竟敢在教化房无视尊长,今天必然要惩罚你!”李永生本来要让开的,可是身形微微一动,又硬生生地忍住,任由他抓住了自己的肩头。涂得利身为制修,可以适当地驱策气运。动手的时候,他不敢借气运,因为这里是教化长扎堆的地方,不是他能放肆的。但是他抓住了李永生之后,就可以使阴招了,他暗暗地发力,气劲源源不断地涌入了本修生体内,空气中还没有什么气流波动。“咝,”李永生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不住地呲牙咧嘴,显然是痛苦异常,却还不敢声张。比我想的还不堪!涂得利狞笑着发话,“忍不住的话,你大叫啊。”在师长处大声喧哗,是大不敬,他不信对方敢叫出声——就算敢叫出声,他也有说辞。李永生一翻白眼,就向地面倒去,不过他的眼中,居然……隐隐带着戏谑之色?涂得利手上用力,不让这厮倒在地上,然后开始琢磨,拖着这厮去见图元青好不好——图教化长可是个低调谨慎的人。就在此刻,他身后传来一声干咳,“涂得利你在干什么?”涂得利一听,身体就是一个激灵,然后转过身,赔着笑脸发话,“原来是公羊室长,这个小子擅闯教化房,还出言不逊,我正要将其撵走。”公羊师爱是养正室的室长,正是他在跟肖教化长谈话,才耽误了李永生进入。公羊室长并不知道外面有人等着,就算知道,他也会将该说的话说完——肖教化长这里,本来就很忙的,有人等着实在正常。他微微颔首,抬脚就要走,只见送他出来的书办眼睛一瞪,“涂得利你干什么?放开李永生,肖教化长要见他!”啊?涂得利登时傻眼,嘴巴也张得老大,“肖教化长知道他的名字?”“这不是废话吗?”书办气得不轻,他才进去一阵子,李永生就被涂得利收拾成这样了,这让他如何面对肖教化长?“这是肖教化长邀请来的客人。”“肖教化长邀请来的客人?”涂得利的嘴巴,张得越发地大了,总算他还有几分急智,“哦,我只是看此人鬼鬼祟祟形迹可疑,就想维护一下秩序。”“嘿,”书办气得笑了,他抬手一指对方,“肖教化长的门前,轮得到你言德室的人维护秩序?”言德室是归林锦堂管的,前一阵肖田遵跟言德室要征文,都要打着“关心母校”的旗号,现在一个小小的言德室制修,敢在肖教化长门口撒野,性质不知道严重了多少倍。“嘿,”公羊室长听到这里,冷哼一声,淡淡地发话,“涂得利你把这孩子放开!”涂得利哪敢不听,马上就松手了。李永生一屁股坐到地上,呲牙咧嘴地去揉肩膀。“果然,”公羊师爱点点头,冷冷地看向涂得利,“维护秩序还要暗劲伤人?”他身为郡教化房的室长,已经是实打实的司修了,制修的那点小手段,在他眼里根本就不是秘密。“我这是……一不小心,”涂得利掩面而走,根本不敢有半点停留。“好毒的手段,”公羊室长走上前,一拍李永生的头顶,将其肩头处激出了一团白雾。白雾在短短的几息之内,就消失在空气中,而公羊师爱则是看着涂得利消失的方向,冷冷地发问,“这厮……怎敢如此猖狂?”若不是他及时出手,这个英俊的少年,就要被这些暗劲所伤,影响修为进境都是小事,万一形成内伤,可能再难有寸进。他甚至有拿下涂得利的冲动,不过言德室的高室长跟他关系尚可,而且,涂得利在肖教化长门口撒野,很难说林教化长是个什么态度。所以公羊室长先忍一下,既然是肖教化长请来的人,想必上司也有分寸,他却不好越俎代庖。肖田遵听到外面喧闹,也走了出来,见到一个少年坐在地上脸色刷白,又感受到空中才消散的气劲,登时脸一沉,“怎么回事?”书办不好回答,公羊室长却是实话实说,“涂得利对这少年下了暗手,却不知是何故。”他有点期待,看上司如何处理此事。肖田遵一听“涂得利”三字,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看向李永生,和蔼地发问,“可站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