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7章 真龙至

天色渐明，荀易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回青桑澹巢。拍拍脸蛋，用功德钟施展咒术解除疲劳，换上正服后随族人前去迎接太子殿下。原本荀易以为李老七来，没准备怎么招待。但是太子亲临明显不一般。这里面有着各种政治含义，在那些老家伙眼中分明是皇家在试探荀家的态度。荀家只能以大礼隆重接待这位储君殿下，由荀易这位家主亲自将他迎入御殿。御殿，就是以往皇帝出巡时，荀家奉驾所打造的临时宫殿。高祖时期，李纯和诸多公侯互称好友，经常性前往各大世家小住，增进两家关系。很多丹书之家都有着一座皇家规制的宫殿。这是皇恩，亦是身份的象征。不过从昭宗开始鲜少往外出行，最多就是去荀家、吕家这种老牌勋贵家中待两日。加上孝文皇后省亲也会住在御殿，这是真正按照皇家规制建立的宫殿。荀易陪太子走向御殿。太子笑道：“你也不用拘礼，算起来你还是本殿表弟。”太子仪表堂堂，言行举止自带一股贵气，刻意用亲切姿态对荀易。从成元帝那边算，成元帝叫荀钰一声舅舅，和荀源互称表兄弟，太子和荀易可不是表亲么。不过荀易态度疏离，不肯在此刻表露立场。“陛下乃明宗之后，和瑞王一系终归不同。还请殿下慎言。”应下太子的话，岂非彻底站在北周这条船上？荀易前两天观察两周气数，看出一点门道。两周都非真正的天命之主，未来当有潜龙出世，再定乾坤。也正因此，孝文皇后才下咒压制潜龙，保全大周江山。在这种看不清前程的情况下，荀家和荀易的态度是偏向于北周，但却不能倾力相助，要有所保留。毕竟荀家还有自己独立门户的计划，不可能为李周江山费尽心思。太子看荀易态度，知道荀家目前还有两面下注的打算。荀晟一家子居住在南周，摆明就是等南周获胜摘取胜利果实。“果然这些世家才是我们皇家的最大敌人。”但是世家之强来自高祖时期。高祖草根出身，凭借一群好友的鼎力相助方才上位。就算是登基后，他不敢也不愿对这些好友进行压迫。大周是君权神授的国度，皇帝号称“天子”，乃天帝后裔。但是各大世家的初代家主们一个个武艺傍身，玄术在手。真要逼急了，举家远遁，那就是彻底结仇了。毕竟大周国只是中州一国，八百王朝中的一个。逃到外地，大周国鞭长莫及。所以，皇权固然强大，但是世家们同样占据一定话语权。尤其是荀家，当年高祖要跟茂公平分江山，并非一句空话或者试探。当年那些世家家主们比起李纯，其实很多人更支持茂公。只不过李纯作为天帝后裔占据先天优势，茂公也有意趁机盗取龙族李周的国运，所以刻意扶持李纯上位。这些年下来，李家江山越渐稳固。而荀家也不断内敛，将势力蔓延到其他诸国。只要清源殿在，荀家就永远保持着一份底气。能够高坐钓鱼之台，笑谈两周争锋。太子瞧出荀易的疏离，指着御殿之侧的另一片建筑群。“荀弟，本殿这几日住在御殿难免寂寞。不如你在此处陪我如何？”那座建筑群是荀家公邸，只有国公才能居住的正堂。目前荀易身上无爵，根本不能居住在此，所以和御殿一样早早封闭。太子话中含义，无疑是表明日后如果自己登基，恢复荀家的国公爵位。荀易不置可否，不应太子的话。请太子在御殿更衣，自己先行离开。荀易走后，太子沉下脸：“果然，荀家目前还是不愿意掺和王权之争？”依照荀家的地位，不论哪一方胜出荀家都可稳稳不倒。而且太子终归是太子，如果是成元帝亲临，荀易或许会恭敬几分，但是太子……只是目前的储君，储君终究是储君。“你看他修为如何？”太子屏退下人，询问身边的术士。这些皇子们一个个身边都有高人相随。那术士已晋升三重天，凝练金丹，长生有术。沉思一番道：“这位荀家家主身上没有一点超凡之力，仿如凡人一般。不过遥想他作为先天剑客的传言，似乎并不简单。而且荀家亦有自己的术士在，在下不便出手探查。”“荀家有清源殿，我大周国还真不敢对他们过多打压。”太子心绪复杂，他显然不乐意做这种被人压制的国君。他朝若本殿登基，必将我大周朝振兴为帝朝，一统中州。我天帝苗裔，岂能对旁人低头？目前连大周皇帝都只是堪堪媲美天神。如果大周国运提升，皇帝可和先天神平起平坐。太子思罢，换上常服前往冬雪阁。冬雪阁是荀家为摆冬雪宴所专门准备的宴会场所，在梅殿之侧，取静湖之水作沟画渠，冬雪阁就处于水池之内。周边水中仍可见锦鲤、绿龟。阁中张灯结彩，各家家主按照位置落座。太子到来，诸人起身礼拜后请太子同荀易上座。太子扫视会场，除却诸多男性家主外，各家主母都不在场。她看向荀易，荀易说：“诸位夫人和家母多年不见，目前正在后院叙旧。”太子剑眉一挑，想起母后的嘱咐。这次前来要探探口风，看看赵莹到底是什么情况。“如果荀家想要请各家家主帮忙辨明真假，不如趁机设法将四个人都指认作假的。免得他日对我不利。”本朝不是没有娶寡妇的先例。英宗皇帝中年时期曾娶过一个寡妇，后来封为贵妃，在宫中权利莫大。明宗皇帝能够上位，就离不开这位贵妃娘娘的帮助。万一赵莹入宫生下一儿半女，哼哼……太子可不愿意在日后落上一个杀弟的罪名。“而且，相信荀易这小子也不肯让自家老爹戴绿帽子吧？”太子心思飞转，只听后院轰的一声传来巨响，又有一阵笑声响彻老宅上空。“妹妹乃蕊宫仙子下凡，只因昔年和萍仙因果，故有此真假之乱。而今功德圆满，我在天宫等你回来。”太子身边人大惊，荀易一副吃惊模样赶紧去后面询问。不久后，黎兰过来禀报前因后果。荀易请各家主母去后院见赵莹，顺带说些贴己话分辨四人真假。因为任婰在旁相助，以神术蛊惑其他三人，使得三人诸多问题答不上来。这下子，真假自辨，各位主母了解真相，自然将赵莹拥起，并且将其他三人扣押。这时，那位魔神动手了。他施展神通招来迷雾，将三个假身通通收走，把其他二人记忆抹去，至于赵莹的天魂则还给赵莹。并且在离开之前留下一段话，为赵莹解释前因后果。“听其所言，荀家主母之所以陷入真假之厄，敢情她还是天上仙子神女下凡不成？那假冒之人，亦是天上之人找她报仇的？”太子心中思量，自动脑补出赵莹当年怎么逃出一劫的。在水中逃生，或许正是她乃天界之人转世的关系？那位魔神做事的确滴水不露，在最后还帮赵莹一把，将所有人的怀疑洗去。接下来，赵莹和诸位主母走入冬雪阁。看到母亲名正言顺回归荀家，荀易终于松了口气。脸上挂着笑容，亲自将赵莹请入座。冬雪宴吃鸩鱼，鸩鱼本乃剧毒之物，一身毒素多在鱼翅上。而鱼翅也是鸩鱼身上最好吃的一部分。每一桌中央都摆着一个瓷瓮，瓮中以鱼翅混合十八种药材熬制，有强身健体，驱寒补阳之功。大周贵族冬天吃鸩鱼，要的就是这一份驱寒气，补阳气的妙用。冬雪宴共计八十桌，每桌都有一条鸩鱼鱼翅熬煮的白色浓汤以及用鱼肉烹调的三品菜肴。一是生鲜鱼片，二是奶蕊鱼签，三是水蒸鱼蛋。这四道是正菜，此外还有其他各种和冬雪宴相匹配的菜肴。冬雪，素白之色，冬雪宴上所有菜肴都以白净为美，菜肴保持素白之色，最多以青叶红花点缀，不可喧宾夺主。冬雪宴最趁景的吃法，就是坐在棚子里生着火炉，靠着梅花，看鹅毛大雪。品雪景红梅，尝冬酒鸩鱼。这是大周最传统的吃法。在荀易等人开宴后，不知不觉间外面开始飘落雪花。配着一桌桌素净清雅的鱼宴，更多几分雅致。不过假如孟翰在这里，肯定骂荀易败家。八十条鸩鱼，每条数十两白银，外加其他配菜以及各种中药，林林总总算起来，这一宴下来五千两都打不住。宴后，各家家主和荀家之人谈天说地，赵莹心有所感，借口换衣服暂时离去。从冬雪阁出来，迎着素雪西风，她将身上的豹裘紧了紧，来到不远处的梅殿。梅殿中的诸多梅树含苞欲放，点点花红映着雪景。在那里，站着一位身穿藏蓝长袍的男子。赵莹看到来人，幽幽一叹：“你这万金之躯，不打招呼偷偷跑来，若真出事我们荀家可担待不起。”男子转过身子，看到赵莹如往日一般的容颜，感触颇深：“这么多年，你还是那般模样。”“但是你看上去，比当初老了几分。”赵莹笑着走过去，站在男子旁边眺望远处一片无垠的雪景：“想必这万里江山，让你头疼的地方不少？”“嗯，你们荀家在南周干的那些事，就够让我烦心的。”遥想当年五人把臂同游，而今物是人非，二人唏嘘不已。荀易在赵莹离开时便有所察觉。毕竟荀家老宅就是他的领域，他感觉到龙气靠近，本想过去看看。但想了想，坐在冬雪阁没有动弹。他把玩着玉盏，一脸深思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