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此人,陈错微微眯眼,并未露出惊讶之色,但心里却是警惕到了极点。他对眼前这人的身份,已是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反倒是居于府邸之内,两座独院之中的玉虚教主、清虚道人,急急冲出了各自的屋舍,抬头看见了那道人的身影后,都是心神震颤“你竟亲自来到了这段时光。”“贫道若不来,两位道友如何脱困?”那道人轻笑一声,指了指陈错,“这变数又如何镇压?”说完,却是好整以暇的看向陈错,顺势行了一礼,“想来兴衰道主,该是猜到了贫道的身份”陈错倒也不绕圈子,就道:“道长应该就是那位引领了人族变革的黄帝之师,广成仙人最近这几年,人间关于广成道长的传说故事可是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想要不知都难不过,道长虽是真仙,我却算不得道主”“果是瞒不过你在这片时光的人世间,兴衰之说已然流传尤其是你与祖龙的一番对话,更令兴衰之念深入人心,想要瞒过你,那是千难万难”广成子笑了笑,自空中走下来,落到了陈错面前,双手拢在袖中,“以你的资质,成就道主其实是早晚之事毕竟那混沌之中、长河源头上,你的道树轮廓已经占据了第八个道果果位,你若不成道主,这第八道就又要成无主之道了”混沌之中、长河源头?陈错心中一动,心中浮现出了香火道的名号同时,想起了那片广袤大地上的七颗巨木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这人,见他虽然气度不凡,身上萦绕着那股挥之不散的意境但除此之外,既无惊天气势,又无那种镇压当世的狂霸之气。反而有几分举重若轻、如同凡人一般的气息返璞归真。意识到这点,陈错心中一凛,心里越发警惕,嘴上却道:“便是真如道长所说,我未来能够成就道主之位但比起道长这位当世道主,也还是差得远吧?”广成子却道:“贫道确实执掌一道,但天道在威不在力,吾辈修行所求的,也不是彰显力量于当世况且,你既注意到贫道的传说在人间流传,便该知晓即便是天道之主,想要以天道压人,也是不易的因为这天道一旦树立起来,就不再是一人之天道而是众人之天道,我等不过是起了个头,占了个先机罢了”“嗯?”陈错眉头微微一皱,有些意外的看着广成子实际上,从先前两位大教教主对自己的态度来看,纵然这些天道之主间存在分歧但在对他的问题上,却都是本着打压、镇压,乃至灭杀的念头没想到,真正面对一名道主,对方却一副风轻云澹的模样广成子看出了陈错的疑惑,笑道:“要立天道,个中艰险、困难,你我皆是亲身感受,何其困难?而一旦建立起来,想要维持天道,更是十分不易,这就好像春秋时几位镇住了天下的霸主,耗费半生才扫平天下,建立霸业,立下法度,使得自家国度居于中心,塑造出了一套围绕着自己国家而运行的秩序这个时候,要维持秩序,要让他人自觉自愿的遵从秩序,首先一点那就是自身要遵守秩序,道不可轻用,天不能假于私。”听得此言,陈错念头一震,若有所思广成子见他模样,又道:“贫道立下了修真道,本是为修行者开辟道路,让他们得以借道长生,要让这个道统为天下人所用,让他们能放心的修行,就不能随意的将天道之力操弄于手若真个随心所欲的去肆意挥霍天道之力,今天打压这个,明天制裁那个,那在旁人看来,就是让道沦为法,乃至跌落成术,旁人嘴上不说但心里都会忌惮,最终渐渐远离,这一点,在过去的历史中,已然上演过多次”陈错立刻就想到,与修真道并立的那几个天道尤其是早已隐没于历史、近乎销声匿迹的那几个,再次有了感悟,旋即心念一动,那从各方面得知的天道消长、兴衰变迁,迅速在心头扫过,一个念头从心底窜起。于是,他便道:“据我所知,天地元气的消长,亦是一些天道修行法门逐渐衰退、式微的缘由,比如……元始道”“这个自然,因为那元始道的正统地位,正是为贫道所夺。”广成子微微一笑,吐出令陈错勐然心跳的秘辛,“修行之事,本就需天时地利人和,祖龙绝地天通,天地灵气逐渐衰退,元始道衰败乃是应有之事,贫道无非是加快了这个过程”体内的那一缕天道之力再次膨胀,旋即就被陈错收入心灵深处,而后他诧异道:“那元始道之主,不该是你的师父吗?你为何要如此算计?”他本以为,修真道的上位,乃是为了填补元始道的衰退,双方本有默契但听对方之言,似乎并非如此,这寥寥几句说着简单,背后却隐约藏着滔天巨浪。“所谓传说,便是流传之说、他人之言,终究有着错漏”广成子似笑非笑,将双手缓缓从袖中抽出,“贫道实乐于让道友成就天道,否则也不会与你说这些,未来若贫道还在此世,亦可与道友时常切磋只不过,你的立道不能在此时,要在未来,在后面,待一切盖棺定论,再来塑造你的时代。”说着说着,他抬起手,朝陈错按去。“贫道知道,你方才特意谈及天道轮替、接续,是为了充实兴衰之道但方才那些话,除了提点于道友,更是将天道脉络重新展现在这段时光中,刻印到这段被隔绝的时代内,填补那曾经被擦去的空白。”无声中,陈错四周的种种景观、色彩、物质,乃至时光与感知,都迅速抽离,他整个人在瞬息之间,跌落到了无边漆黑与虚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