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眠僵在了魏枕风身上。他灭灯防住了魏枕风的眼睛,捆绑防住了魏枕风的双手,他是万万没想到,他还要防魏枕风的……年轻的帝王旋即恼羞成怒,脸颊和眼尾都染上了浅红,要不是情欲已经被勾起,他恨不能卷上衣服走人。姓魏的在狗叫什么!黑暗中,魏枕风看不到身上人的表情,浑然不知自己真情实感的一句话已经惹得龙颜大怒。要不是他有伤在身,天子已经毫不犹豫地拔剑了。魏枕风又感受了一会儿,低声惊叹:“真的不一样了,水更……”赵眠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为什么不让我说?”魏枕风笑了声,“你不觉得说出来很有感觉吗?”“不觉得。”赵眠忍无可忍,“你再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朕当场废了你。”魏枕风如果会把君王的威胁放在心上就不是魏枕风了。虽然目不能视物,手不能揽腰,但他的嘴还能说啊。“也比以前更热了。”魏枕风难耐地“嗯”了一声,“是因为天气太热,体质都变了,还是因为……陛下特意保养过?”羞恼到极致,赵眠反而镇定了下来。魏枕风在**从来就不是埋头苦干的类型,他喜欢玩花样自己又不是不知道。不要认真,认真就输了。赵眠缓缓沉下一口气:“魏枕风。”“嗯?”赵眠模仿着魏枕风方才的语气:“你似乎没三月前大了。”魏枕风:“。”赵眠故作思忖:“是因为受了伤,体质都变了,还是因为……你老了?”不到二十岁却被说老,魏枕风竟也不生气:“我说的是实话,你说的则是气话,我不信。”赵眠当然知道魏枕风说的是实话,正因为是实话,他才更觉得羞耻。——他的身体里何以会有这些变化,还不是被魏枕风睡的。赵眠冷声道:“朕看你是不想继续下去了?”这么一直僵持着不动也不是办法。最先受不了的是魏枕风,他最直观地感受着赵眠的变化。若说以前是叫人欲罢不能的**,现在却是能让人发狂的程度。他尝试挣脱将他的手腕和床柱绑在一起的发带,然而努力半天皆是徒劳。该死的毒伤。此一刻,魏枕风切身明白了为何有人愿意牡丹花下死。幸好赵眠有先见之明地绑紧了他,否则场面肯定要失控,他少说也得在**多躺两天。率先败下阵的青年果断停止嘴欠,哄求道:“想的。眠眠,动一动。”赵眠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求我。”魏枕风笑道:“求你求你。”魏枕风为自己的不敬天子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赵眠动是动了,但他从始至终都只顾着自己,没有考虑魏枕风不说,甚至恶劣地在魏枕风的关键时刻减速或是停下。魏枕风一度以为自己搞不好真的要死在龙**。不仅如此,接下来在南靖的日子,赵眠再未让他得逞过。托箭伤的福,魏枕风此次在南靖上京预计待到八月。他和渊帝尚未彻底撕破脸皮,中秋节还是要回去和家人过个节的。赵眠听完他的计划,一边为整个七月都可以黏到魏枕风而愉快,一边嘲讽:“朕倒不知,你还把渊帝和渊太子视作家人。”魏枕风就笑:“他们当然不算。但除了他们,盛京还有站在我这边的弟弟妹妹。”北渊朝中,太子和恒王双雄并列的局势已然发展到最激烈的阶段。除开朝中官员,宗室内族的天潢贵胄们也被迫相继开始站队。赵眠道:“你是说你那两个很可爱的双胞胎妹妹?”“嗯,还有我四弟,我和他关系算不错。”魏枕风说笑道,“至少不会想着把对方搞死。”赵眠对魏枕风的四弟没有印象:“在北渊时,我似乎没听你提起过你的四弟。”魏枕风道:“四弟比我小两岁,生母难产而死,他又自小体弱多病,故而几乎不怎么出门,除了我,也不会和别的兄弟姐妹过多接触。可惜他聪明的小脑袋了,天妒英才啊。”赵眠想了想,问:“你的弟弟妹妹们相貌如何。”“都挺不错的。”魏照修是个风流多情的美男子,能被他看上并收入后宫的女子也是美得各有千秋,她们给魏照修生下的孩子自然丑不到哪去。魏枕风有些奇怪:“你问这个干嘛?”“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赵眠随口胡诌,“说起来,你们北渊皇室有没有什么世代相传的毛病?比如秃头,黑皮,或是像你四弟一样体弱多病。”“四弟是因为早产才身体孱弱,和皇不皇室没什么关系。至于其他的……”魏枕风看着赵眠,“你看我秃我黑吗?”赵眠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他们南靖的血脉决不能被北渊拖后腿。“回头你和白榆说一说你四弟的情况。”赵眠道,“东陵进贡了一批灵丹妙药,或许能帮到你四弟。”魏枕风笑道:“如此,我就代四弟谢过陛下了。”相比东陵的贺礼,北渊进献的汗血宝马更讨赵眠的欢心。赵凛亦对宝马爱不释跨,也不嫌天热,有事没事就往驯马场跑。赵眠抽空带着魏枕风来到驯马场,北渊进献的六匹汗血宝马有两匹养在此处。汗血宝马的耐性极好,哪怕是在上京七月的骄阳下依然精神抖擞,奔跑飞驰时其汗水如鲜红绸缎般飘逸洒脱,休息时又沉稳安静,有良好的自我管理意识。这两匹汗血宝马的外形也很突出,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简直就是赵凛的梦中情马。在赵凛开口前,赵眠主动把其中一匹马赏给了弟弟。赵凛兴奋得一把抱住马头:“太好了,你以后便是我的马了!”魏枕风笑吟吟打趣:“这么高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皇兄赏了个王妃给你。”赵凛满不在乎地说:“王妃哪有宝马好。”魏枕风看着赵凛想到了曾经的自己:“话说我以前也是这么觉得的,后来……”赵眠轻飘飘一个眼神递过去,魏枕风果断地闭上了嘴。赵凛一脸陶醉地抚摸着马背:“皇兄,我打算给它取名叫‘追风’,你觉得怎么样?”赵眠公正地评价:“呵,毫无新意。”另一匹汗血宝马赵眠打算留着自用。他转向魏枕风:“你给朕的新坐骑取个名字。”魏枕风道:“我想想啊。”像“追风”这样马中常见的名字赵眠嫌弃没有新意,那就来个马中少见的?“叫二蛋如何?”魏枕风笑道,“贱名好养活。”赵凛脸都皱了起来:“啥玩意?”赵眠竟然一点也不意外,漠然道:“果然,朕就不能指望你。”就魏枕风这惨不忍睹的取名水平,孩子的名字还是得靠他来取。“‘龙脊贴连钱,银蹄白踏烟’,”赵眠吟道,“便叫它‘踏烟’罢。”魏枕风刚要说你这名字也没什么新意啊,余光忽然瞥见一抹残影,脸色骤变:“赵眠!”驯马场中除了两匹汗血宝马,还有不少处在**期,等待和汗血宝马配种的母马。**的母马精神不安,性格暴躁,常常主动追逐它马。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匹母马被汗血宝马身上的味道所吸引,突然暴起挣脱开了缰绳,径直朝赵眠的方向冲来。赵眠第一反应是护住自己的肚子。他冷静地站在原地,下一瞬,魏枕风,沈不辞以及赵凛全冲过来挡在了他面前,紧接而至的是一排随行的禁军将他们的天子团团护住。这仅仅是面对一匹**的母马可能给天子带来的危险而已。与此同时,一个身形高大的禁卫军迎着母马驰突而上,腾空跃起后落在了马背上,一把拽住了缰绳。随着一声高而拖长的嘶鸣之音,母马前蹄高高扬起落下,之后便被牢牢控住,再不能撒野。魏枕风眯起眼睛:“反应好快,比沈不辞还快。”沈不辞点头承认:“是的。”禁卫军反应快很正常,但能比沈不辞还快实属罕见。赵眠打量着那人的身影,道:“此人有点眼熟。”沈不辞道:“回陛下,此人名叫徐湃,以前是护卫东宫的禁卫军,跟随陛下已有多年。”赵眠心中生疑。若曾经是他东宫的人,如此迅敏的身手为何他之前从未注意?赵眠问:“徐湃的身手一直这么好?”沈不辞摇了摇头。“他的身手也没有那么好。控马而已,有些功夫的人都能做到。”魏枕风意有所指,“他就是反应快,别的禁军尚未反应过来,他已经冲到马前了。”赵眠沉吟片刻,道:“无论如何,有功即该赏——赐黄金百两,升二等禁卫。”不多时,徐湃前来向天子谢恩。一身铁甲的男人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擅自直视圣颜。赵眠居高临下道:“抬头。”徐湃慢慢抬起头,仍不敢抬眼,只盯着那金丝龙腾的衣摆,额角汗水淋淋流下。赵眠道:“你做得很好。”徐湃沉声道:“属下誓死保卫陛下安危。”赵眠轻一颔首:“退下罢。”魏枕风看着铁桶一般的南靖禁卫军,不由感叹眠眠九五之尊的气派还真是与日俱增啊——可爱死了。七月中旬,近京一带的旱情不但没有缓解的趋势,反而每下愈况。朝廷在赈灾一事上从不含糊,灾民均得到了妥善的处置,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谣言在京中肆虐,称南靖风调雨顺十余年,突然遭此天灾,乃是因为刚出生不久的小公主的命格和南靖国运相悖。公主一日留在上京,灾情一日不能解除。当在奏本上看到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时,赵眠眉头都未皱一下,只是随手将奏本扔到了上京左都尉杭兴朝的面前。天子即便一言不发,杭兴朝仍仿佛听见了不怒自威的“放肆”二字。左都尉肩负着上京治安之重责,能坐到这个位置的人多少有点本事。在天子不动声色的威压下,杭兴朝虽然出了一身的冷汗,应答时还算镇定:“陛下息怒,臣恳请陛下限臣三日之期,臣定将造谣者悉数捉获,严惩不贷,以清陛下圣听。”已升任千机院院长的嵇缙之道:“杭都尉想怎么拿人——挨家挨户地审?上京人口百万余,杭都尉这么一查,被搅到不能正常过日子的上京百姓会怎么想。”杭兴朝被如此直截了当地反驳,不但没有不满,反而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嵇院长有何高见?”嵇缙之道:“查到造谣的源头严惩即可,其他传谣的百姓姑且恕之。否则杭都尉便是想抓,上京的牢狱也装不下啊。”杭兴朝忙道:“嵇院长所言甚是。不知千机院可有什么有关此事的线索?”嵇缙之但笑不语。赵眠知其用意,命杭兴朝先行退下。杭兴朝走后,赵眠问:“此事是否和天阙教有关。”嵇缙之颔首道:“虽然臣暂时没有证据,但这谣言未免出现得太巧了。”赵眠亦有同感。魏枕风潜伏在天阙教的三月证实了他们之前的猜测,天阙教的确在收集三国的皇室血脉,先是东陵,再是北渊,最后则是南靖。天阙教极善蛊惑人心,想要给人洗脑光靠嘴皮子和药蛊作用有限,他们需要做点事情来向信徒和世人证明三国已死,天阙当立。随着信徒日益壮大,偶尔找个病入膏肓的病人上演一出起死回生的戏码,或者制造一些天象异变的假象已经满足不了他们。于是,他们将手伸向了三国的皇室。试问,有什么能比皇室的血更让信徒们坚信天阙即天道呢。之前赵凛和安远侯已经清缴了天阙教在南靖几乎全部的据点。这些据点分布在南靖各州,唯独在上京没有。起初嵇缙之以为天阙教的手伸不到上京,如今看来,是他们藏得太好了。谣言传入萧相耳中,萧相虽有意亲自为小女儿做主,几经权衡,还是决定暂时不插手此事,让登基半月的陛下平息上京纷乱,揪出幕后黑手,借此树立新帝之威望。嵇缙之道:“皇宫戒备森严,天阙教无从下手。唯有朝廷迫于压力把小公主送出上京,他们才有动手的机会。”赵眠平心静气地问:“朝廷有压力么。”嵇缙之面露难色:“目前还没有。但如果旱情持续下去,谣言四起,激起民怨,恐怕……”“那便再等等。”赵眠道,“刚好,中元节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