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辉楼风生水起,承平伯水涨船高。他荷包鼓起来了,人腰板也直了,别人再邀请他去哪儿玩,承平伯也不推拒了。什么聚会,雅谈,赏景,喝酒,赛马,踢球,只要邀请他,他都去。他还打听起买地。想把他家祖上卖出去的重新买回来。结果他一打听不要紧,从前从他家买田的人家落魄了,正在卖地呢!承平伯一听,这不是正好吗,他拿着银票就去了。如今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承平伯府发达了,他也想抖抖威风,他学着从前别人买他家地时候那般,把银票一塞,大方道:“不用找零了!”这一句可把对方得罪了,五两银子,稀罕你大方吗?!对方浑身颤抖,神情激动:“你承平伯府落魄时我家并未侮辱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承平伯:???他没意思呀!对方气的直哆嗦,扔他五两银子,走出好一会儿又转身回来:“米长青,我家就是从买了你家的地才开始落魄!你们家的地风水有问题!风水有问题!你等着瞧,你家也高兴不了多久了。”承平伯人都呆了。他好好的出来买地,一没压价二没少给钱,他还多给五两,怎么就他们家地风水不好了?他气得撸袖子想要揍人,被管家连忙拉住,承平伯什么岁数,对方都六十来岁了,哪能动手?承平伯哪能服气,他满地转圈,弯腰捡起一把泥巴朝着对方就扔过去:“你家风水才不好!你家才高兴不了多久了!”不料他射箭从没中过靶子,扔泥巴一下就砸准了对方后脑勺。对方人都走出十来步了,脑袋突然来这一下,一扒拉,碎了一脑袋泥巴,也生气了。他拐回来举起拐棍就敲,“好你个米长青!”承平伯能让他打到吗?当即就跳开了,还摆出一副“你打呀你打呀你打不着”的泼皮架势,气得对方撩起袍子追着他敲,承平伯拔腿就跑。结果他太得意忘形,没注意脚下,被草根绊倒,昌德伯一溜小跑追上来,按住他就揍:“我让你跑!”他们俩一个三十出头,一个将近六十,隔着辈分却都是伯爵,若是往常见了,好歹也要叫一声世叔、世侄,不想今日在地头打起来了。两边家仆看都看傻了。这俩哪个也是打小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没庄子里的管事领着都找不到自己家地,谁能想到他们俩还真打起来了!!家仆反应过来连忙拉。可谁也不敢使劲拽自己家老爷,又怕对方挨着他家老爷,拉着拉着,拉成两府人群殴了。待县令闻讯带人匆匆赶来,一瞧……好家伙俩伯爵带头打群架,还打到第三家水田里去了,几十号人,扑腾倒人家一亩地。苦主愤然把他们俩都给告了。御史台听说后,这不是来活儿了吗?他们早就看这群蠹虫似的勋贵不顺眼了,好,你们自己打起来了是吧?撸袖子,弹劾!这下承平伯他们想私了都不行了,等着挨罚吧!!文官与勋贵皇亲国戚不得不说的二三百事又开始上演。始作俑者的承平伯、昌德伯一人挨了一顿臭骂,交罚款、回家反思一个月。承平伯和昌德伯打架时还闪了腰,好一阵子是出不来了。卢栩听得叹为观止。承平伯看着年轻力壮的,让个快六十的老头给打伤了?这都什么跟什么?!他问了经过,脱口而出一个该字。对方骂他骂回去不就是了?怎么还能打人家六十的老头呢?!承平伯闯了祸,连累的米添都要写悔过书——悔过平日没劝道好不成器的爹。御史们杀红了眼,天天盯着人就等着挑刺,平日没什么存在感的勋贵们都收紧了皮,最近都猫在家里躲风头,连月辉楼都不怎么来了。卢栩没什么所谓,反正如今月辉楼已经成功打造成西城著名网红店。早上开门有西城和北城不差钱的勋贵们来按时采购早餐,早高峰结束后年轻人来店里喝茶看展临画抄书,中午大伙儿集体练练歌,活动活动筋骨,下午该忙的去忙,不忙的继续抄书的抄书,画画的画画,下棋的下棋。那批名贵的乐器已经还回去了,不过乐器铺又全给他补上了,每天供人随便用,坏了乐器铺还管维修,人家就一个要求,摆上他们乐器铺名字。不过新鲜劲儿过去了,也不是日日有人玩,连谷梦都渐渐慵懒,不是日日弹琴了,有时候在楼上**秋千,有时候在楼上看话本。月辉楼凉快,如今也渐渐有了固定的几个女客,她们在楼上聊天喝茶看街景,交流交流诗赋和音乐。卢栩每天中午卖完蛋糕,也窝在店里蹭冰画画看话本,人不多时他就找个雅间一窝,躺下补觉。每天一大早起床做点心,他也挺累的。朝堂的事离他们很远,有时候也挺近。月辉楼又在皇城边上,他免不了总要灌一耳朵朝堂八卦。比如,弘安帝病了。这消息如平地炸响一道惊雷,把整个大岐朝堂都惊懵了。弘安帝十九岁登基,二十二岁亲政,以精力旺盛,脾气糟糕,喜怒无常而闻名。他在位三十多年,一直是个优秀的大家长,哪怕任性妄为,哪怕总搞心跳,哪怕打了将近二十年仗,大岐朝局也一直稳稳当当。弘安帝突然因病罢朝,让整个大岐朝堂都蒙上了一层阴云。这事来的突然,弘安帝没做丝毫准备,甚至没来及安排太子监国,将朝臣晾在殿中一早上,才有内侍传皇后懿旨罢朝一日。这一天人心惶惶。无论是憋了一肚子弹劾的御史,还是准备了要打擂台的勋贵,都变得安静如鸡。散朝时太子、太师、大将军被皇后叫去了内殿,连其他内阁大臣都没能进去。弘安帝病了的消息不胫而走,他们实在是猜不出除了得了急病,还有什么原因能让弘安帝无故罢朝。颜君齐官位低,打听不到,也不该打听消息。卢舟挨着皇孙,但那天姜濯就被叫走了,第二天太子府到家中通知,皇孙暂时停课,伴读暂时无需入宫。他们更没了消息。卢栩见京中人心浮动,暗流难止的,心想承平伯在这时候躺在家里养伤也未必不是件好事。既然卢舟不用去太子府,卢栩便让他在家温书,夏天过去马上就该考童生了,卢舟也得好好复习。到了傍晚下衙时间,卢栩就叫掌柜早早关了店门,他也去皇城门口接颜君齐下衙,早点儿回家。不料他们想低调度日,偏有人找茬。卢栩才接上颜君齐,还没走呢,就有人朝着他们嘀咕个没完了。卢栩听了两句,合着就是因为御史大夫前两日到翰林院调用人手,多和颜君齐说了几句话,到对方嘴里就左一个阿谀,右一个巴结,前一个心机,后一个谄媚了。连卢栩走路来接颜君齐从小道回家,都成了小人不走正道。卢栩:“……”他深呼一口气,告诫自己敏感时间不与傻逼论短长,可他们都走出几步了,那人见他们闷头走了,竟然说的更大声了。卢栩脚步一停,转头回来,径直走到对方面前,“我惹你了吗?”对方不料他一个小管家敢直奔官员面前,怔住了。卢栩又问:“颜翰林惹你了吗?”对方一听,冷哼一声,“君子不与小人为……”卢栩打断他:“为什么为?骂谁小人呢,你自己比比你小还是他小,出门不带眼睛吗?”对方一怔,反应过来卢栩是在骂他矮,马上愤然指起卢栩来:“你、你、你——”“你、你、你,你什么你?不服我就去京兆府衙门告我,不服他你就去御史台弹劾他,颜翰林是一人锁了御史台吗?”卢栩瞪他一眼,都懒得搭理他。“亏你也是个翰林,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都没学会正大光明的说话?还骂别人小人呢,我瞧你才光学怎么做小人了!说话做事还不如我个白丁,朝廷花钱养着你真是浪费钱。”他也不顾皇城门口众人的侧目围观,狠狠朝对方甩了个鄙夷的眼神,拉着颜君齐大摇大摆走小路回家。放着近路不走,非坐马车绕远,不是穷显摆就是脑子傻!卢栩以为这事就这么结束了,不料第二天那人竟然真把卢栩告了,把颜君齐弹劾了。京兆府衙门的人找上他时,卢栩目瞪口呆。至于吗?至于吗?!告他好歹还算有点儿根据,说他以白丁之身当众辱骂朝廷命官。可告颜君齐就纯属是没事找茬了——他弹劾颜君齐违规私带吃食进皇城,拉拢朝臣,结党营私,还有给陛下下毒的风险。御史台:“……”颜君齐:“……”所有带午饭和不带午饭的官员:“……”被卢舟和承平伯府管家拿银子捞出京兆府大牢的卢栩:“……”他没出京兆府衙门监牢呢,就忍不住又辱骂了朝廷命官:“那人是个傻逼吧?!”而这件事最无辜、最郁闷、挨骂最凶的,则是守城门的守卫。弘安帝正病症不明呢,竟然有人告什么颜君齐午餐带毒?那是告颜君齐吗?那分明是告他们守城不当,纵容朝臣带毒毒死陛下!御林将军听说了,二话不说先把负责城门守卫的千户给停职送去三司调查,又把皇城入口换了一队人,勒令每个入城官员都要搜身。必须搜!有出入令牌也要搜!尤其是三品以下的,严搜!午餐吃食就别想了,任何与朝堂无关的东西,通通扣下!有饭不想好好吃,那就别吃了。他还扭头也去找御史台了,要御史台查清楚,若有人诬告他们御林军,等着挨参吧!得,无论官职大小,三品以下的大伙一起饿肚子吧!作者有话要说:卢栩:从未见过如此脑疾之人,这么搞不是自己也吃不上饭吗?建议你们考试加一项情商测试。其他人:你也不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