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西泽尔无奈道:“你想笑就笑吧。”楚辞紧紧的抿着嘴唇抿了一会,道:“我不想笑,我之前已经笑过了,现在不会笑了。”“你还说你一直都记挂着要救我,原来就是为了嘲笑我?”“这肯定不是啊,你怎么能怀疑我的居心——呸,担心呢。”楚辞义正严词的道,“救你和嘲笑你完全是两回事。”“也就是说,”西泽尔指了指他,“你确实是想要嘲笑我的。”“这也不算是嘲笑,”楚辞笑眯眯道,“只是人在自己境况很惨时候,总是想找一个比自己更惨的比较对象来寻求心理安慰,这样一比,自己好像就没有那么惨了。”西泽尔笑着摇了摇头。昨夜后半夜刮了风沙,楚辞推开门的时候门口堆积了一层沉积的沙土,天幕是昏沉的涂黄色,其中夹杂黯淡的红云,看上去就像是打翻了的、脏污的颜料盘。“今天下午可能会有风沙——”“看来今天的天气很糟糕……”楚辞和艾略特·莱茵的声音同时响起,西泽尔探出头去,看见莱茵正好也刚从房间里出来,他愣了一下,笑道:“看来我们很有默契啊。”“从这里去眼镜城得半天时间,”楚辞道,“我们可能得现在就出发了。”“真可惜。”艾略特·莱茵叹气,“我本来还想绕道去一趟乌拉尔巷。”“去那干什么?”楚辞随口问。“去看看慕容有没有回传什么消息过来。”楚辞道:“您给慕容发送信息出去了?”莱茵点头,笑道:“对。你忘了我们走的时候是怎么对慕容说的?”楚辞沉默了一下,道:“人算不如天算……”他们离开圣罗兰的时候,莱茵叮嘱慕容开,如果他们在霍姆勒超过七天没有返回就让慕容开派人过来探查他们的情况。本以为去一趟“漆黑之眼”七天足够,不成想,果然还是想得太简单了。离开圣罗兰他们先是在占星城逗留了许久,又因为运气不佳,一来霍姆勒就遇上了风暴,光是汇合就用去了一个星期的时间,莱茵不得不在乌拉尔巷的集市里找到一个从圣罗兰来的枪械贩子,让他带一则消息给丹蔻。免得慕容开不知道他们的境况如何,直接派人过来。“我们这次真是坎坷,”艾略特·莱茵道,“希望去‘漆黑之眼’的时候可以顺利一点。”“千万不要乱立flag,”楚辞低声道,“不然不好的事情就一定会发生。”莱茵笑了笑,转身去叫索兰度和查克了。“我们必须立刻出发,”他解释道,“下午可能会有风暴。”“我就说昨天晚上风怎么忽然大了起来,”索兰度打着呵欠,“那就赶紧走,中午之前应该能回去。”“哪有这么快?”查克碎碎念,“少说也得走六、七个小时吧。”“放心吧小子,”索兰度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让他们把木原通道放开半天,我们回得去。”查克:“……”行吧,不愧是首领。中午十二三时,他们顺利抵达了眼镜城外的荒原,但是此时的乌云已经沉沉的压下来,仿佛就在近前,伸手便可触及似的。越野车飞一般朝着眼镜城的城门行驶去,他们回城的时候,城中的居民都已经开始为风沙的到来做准备,街道上行人逐渐稀少,慢慢就只剩下拿着喇叭走街串巷大声通知的信差。“直接去石头城堡。”索兰度道,“其他地方肯定来不及了,而且也不知道这风暴要持续多久,你们也没有准备什么物资。”艾略特·莱茵说了一声“谢谢”,索兰度摆手:“不是什么大事。”楚辞忽然趴在驾驶座的靠背上,问正在开车的索兰度:“你不在的时候,城里如果有什么事,是尼康首领决定吗?”“对,”索兰度开着车行驶上了栈桥,一路向下进了地下通道,“老头子虽然记性不太好,但是就目前来看,脑子还是清醒的。”楚辞嘀咕:“你真是要合理利用每一个人剩余价值啊。”“诶,‘剩余价值’这个词我喜欢,”索兰度下车,叉着腰道,“老头子也就这么点用处了,不给他找点事情做,省的他一天天总寻思着骂我。”楚辞偏过头,对艾略特·莱茵低声道:“尼康首领是索兰度首领的父亲,但他好像知道智光久让的事情,你可以去问问。”“哦?”莱茵露出讶然的神情,“尼康首领和智光认识?”“他说他认识的是另外一个人,不叫智光久让这个名字,”楚辞道,“但按照他的说法,我又觉得就是智光久让。”艾略特·莱茵点了点头:“有机会我会去拜访尼康首领。”一行人从地下通道上到石头城堡一层的时候,卫兵和几个佣人正在给窗户打密封板,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明明不过下午是十四时,却不见白日,恍如黑夜。查克担忧的道:“不知道这场风暴又要什么时候才能过去……之前就又是风暴又是大雪,我们村子里种的菌子全都冻死了,不知道今年剩下的时间怎么过。”“该怎么过怎么过,”索兰度扯掉自己的手套,甩了甩上面的泥沙,“从前比这恶劣的天气也有,也不是挺不过来。”“说起来,我已经好多天没有回家里去了,”查克皱起眉头,“本来今天下午应该回去……”“还想回去再做你得拾荒者?”索兰度浓密的眉毛挑的高高的,额头上皱出三道褶子。“我现在不是拾荒者,”查克嘀咕道,“我是荒原猎人了……”索兰度想了想,忽然道:“要不跟着莫桑去干吧,荒原上也危险的很,要是那天死在外面,你家里人知道都不知道。”见查克愣着,索兰度抬起眼皮:“怎么,你小子还不愿意?”“不,不是,”查克连忙摇头,磕磕巴巴的道,“我,我可以留在石头城堡做事吗?”索兰度哂笑一声,故意板着脸道:“莫桑都不知道我去过丹尼尔斯学院劫狱,你小子却知道,这可是秘密,你觉得我能放你走?”“差不多了得了,”蓝心白了索兰度一眼,“让人家留下还要吓唬人家,你可真行。”她回头对查克嫣然一笑:“既然他都说了,你就安心留下吧。不过莫桑脾气可不太好,能不能让他满意,还得看你自己。”查克傻笑着摸了摸后脑勺,重重点头:“嗯!”目光在蓝心的笑颜上一扫而过,低下头,又忍不住要偷偷抬起眼皮去看她。楚辞“啧”了一声,压低声音对西泽尔道:“看到了吗,他们俩秀恩爱!”西泽尔道:“你能看出来?”“看出来什么?”“他喜欢她。”“这么明显!”楚辞不可置信的看向西泽尔,“瞎子都能看出来吧?”西泽尔也看着他:“那你为什么……”为什么看不出来,我喜欢你?楚辞追问:“为什么什么?后半句呢。”“没什么。”西泽尔移开了目光向着别处,“你昨天不是说还有别的事情要对我说吗?”“哦。”楚辞恍然的想起来还有这茬,佣人将他们送到安排房间,关上门离开后,楚辞道,“你试过用精神力干扰别人的意识吗?”西泽尔缓慢的点了点头。“我只干扰过一次。”他道,“就是上次在占星城一百三十六层,刺杀则图拉·昆特的任务中。”“那个秘书?”“对。”西泽尔解释,“因为在联邦,特性基因者被严格管控,是绝对不允许干扰活人的意识的,我们只能在测试和联系的时候使用模拟记忆或者机器。”楚辞问:“你进入别人的意识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不能用‘进入别人的意识’这种说法,”西泽尔道,“因为精神力干扰其实只是影响了人类大脑皮层产生的电波,用一个不太准确的类比,和你进行精神通感,或者干扰电子设备是同类原理。”楚辞皱起眉:“可这不是将被干扰者等同于机器了吗?”“对,所以精神力干扰才会被列为命令禁止行为之一。”“至于感觉……”西泽尔沉思了一会,道,“就和精神分析的时候差不多,像是进入了一个封闭却又没有边界的空间,能看到那个人的记忆,但是又不太清楚,更像是——”“像是隔着一层流动的水,”楚辞打断他的话,将双手托在下巴上,沉静如夜空的黑眼睛盯着他,“对不对?”“对。”“像沉在水里,”楚辞道,“压迫感很明显,如果我的精神力量是有形,我一定能看见它被挤压成各种不同的形状。”“你干扰过别人?”楚辞“嗯”了一声。西泽尔本来想说他这么做很危险,又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明明他自己都做过的事情,却要去责备楚辞,这样对他很不公平。但精神力干扰确实很危险,如果控制不当,干扰者和被干扰者都有可能脑空白。他没有说话,楚辞反而惊讶道:“你怎么不骂我?”西泽尔:“……”他好笑道:“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一动不动就要骂你。”“害,”楚辞捧着脸,像个笨蛋小机器人似的摇头晃脑,“你要是想骂我骂,我绝对不会还口的,放心。”“然后积极认错,坚决不改?”“呀,”楚辞严肃道,“被你发现了。”西泽尔笑着摇了摇头:“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