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最后一秒,无数灼烧的星火在楚辞眼前炸开,而他沉入一片虚无的黑暗之中,往下坠落,坠落……有什么银色的东西在他头顶一闪,像一小朵发光的宇宙星辰,楚辞想要用精神力去感知,却发现自己的意识迟缓滞涩,大脑仿佛浸泡在冰水中,一时之间,精神力场什么都没有感知到。他缓缓睁开眼睛,才发现那片银色并不是什么星辰,而是一双安静注视着的眼睛。他眨了眨眼,莱茵先生的面容逐渐浮现在他面前。艾略特·莱茵似乎长舒了一口气:“你终于醒了。”楚辞愣了一会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下意识皱眉:“我在哪——实验室?”“你在感应科技的医院里,”莱茵缓和地道,“实验室已经毁了,但是西赫女士转移走了一些东西,我们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武器,”楚辞声音沙哑地道,“武器和实验样本。我毁掉了一些样本,但肯定不止那些,她应该还有别的。”“是吗。”莱茵不置可否地问了一句,语调平平,“看起来他比我们想得要更有来头?”实验室所遇到的一切如同潮水般涌入楚辞的脑海,他闭了闭眼,让那些奇异诡谲的画面苏醒,而他的思维也开始跟着发散,诸多疑问和猜测纷纷涌上心头。半晌,他轻轻“嗯”了一声。“您是怎么找到我的?”楚辞惊讶道,“我还以为这次我又要在宇宙里漂个一年半载——你们知道实验室在什么地方?”“在无人区。”莱茵说道,“事实上就在二十二层,在你失去联络信号之后Neo找了我,我们试图推断你的位置,但所得出的结论都只是猜测。后来橙子接到西赫女士的命令去二十六层转运东西,我们就大概知道你有可能在无人区,赶到的时间刚刚好,实验室爆炸所产生的热源还没有完全消亡,感应器很轻松就追踪到了二十二层。但即使如此,我们还是花了三天才捕捞到你那架逃生舰。”楚辞惊讶道:“三天?那现在——”“现在,距离你去刺杀卡隆,已经过去了十七天。”“这么久?!”楚辞觉得好笑,“这十几天我一直都没有醒过吗?”“嗯。”莱茵点头,“我们都吓坏了,但你受的伤很严重,哪怕接受了最好的治疗也依旧存在生命危险,幸好你本身的愈合能力很好。”楚辞最后的记忆停留在爆炸的一刻。在意识到西赫女士决定毁掉实验室的时候,他竟然丝毫不意外。即使在这之前没有正面见过她,但是在漫长的、明里暗里、直接或者间接的交锋之中,他已经对西赫女士的行事风格有所了解,她从不吝于毁掉一切,也无所顾忌,她高傲的可怕,甚至不屑于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他为何要与自己为敌,因为在她看来,只要敌人死了,就可以消除一切威胁。如果老教授话里的“她”就是西赫女士,那么她还真是一个当之无愧的“疯子”。可是,如果老教授话里的“她”就是西赫女士……他有点出神,艾略特·莱茵也没有打断他的思绪,静静等待他从沉思中惊醒,才问道:“你到底遇到了什么?”楚辞将星舰和实验室里的遭遇大致讲了一遍,他说得非常简略,莱茵却依旧能感受到其中的惊心动魄,九死一生。“……后来她想毁掉整个实验室,还好我跑得快,在发射台完全被炸毁之前找到了一架逃生船。”但是那搜逃生船依旧被大爆炸所波及,几乎完全报废,只剩下残破的船体和封闭氧气舱。但是这次楚辞运气比较好,没过几天就被赶来救援的莱茵他们找到了,要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莱茵点了点头,“现在看来,那座实验室应该就是西赫女士的大本营?”“我不知道。”楚辞手肘撑着床面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胳膊完全使不上力气,莱茵将他扶起来,拿了个枕头垫在他后背:“你的胳膊还是断的,暂时不要有什么动作。”“难怪我觉得没什么知觉……”楚辞嘀咕了一句,又接上刚才的话题,“那座实验室里到处都是复制人,也存放着拉莱叶的复制品,按理来说这就应该是她的老巢,可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也许她还有别的秘密基地。”莱茵说道。楚辞踟蹰地“嗯”了一声。“我想,现在我们需要搞明白的是,西赫女士到底是谁?”楚辞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病房安静下来,从恒温系统的出风口穿行的气流搅动了空气里的尘埃,仿佛能听见灰尘游弋的声音。半晌,楚辞才道:“我得尽快回联邦。”“再着急你也应该等身体痊愈了之后。”楚辞垂着头:“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很急迫的感觉……就好像,什么事情要发生了。”“这是你的直觉吗?”莱茵笑着问。“也许是?”“我之前还和西泽尔鼓吹我的‘直觉论’,但他似乎并不太相信……”楚辞好奇道:“什么时候?”“就在你刚失去联络不久,”莱茵道,“是他和我一起去找你的,不过找到你之后,你一直没有醒,他有要紧的事就先回去了。”楚辞叹了一口气,有些懊恼道:“我都没有见到他……”莱茵露出微妙的笑,意有所指道:“他听见你这句话应该会高兴。”“啊?”“我听说,他来找你的时候逛过了某项重要会议,被暮元帅训斥了一顿。”楚辞没忍住笑出了声:“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故意的?因为他很讨厌开会。”“但西泽尔对于秩序规则还是很遵守的,所以我认为,他是因为担心才扔下工作来找你的。”楚辞“哦”了一声。莱茵忽然道:“林,你害羞了?”楚辞干巴巴道:“我没有,这有什么好值得害羞的地方吗——”结果莱茵一脸“我懂”的神情,楚辞就知道不论自己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了,就索性放弃解释,接上刚才的话题:“您是听谁说,西泽尔被暮元帅骂了?”莱茵沉默了一下,缓缓道:“也没有听谁说……”楚辞无语道:“您真不愧是个侦探,您观察和推理能力还能这么用的?”结果莱茵笑眯眯地道:“这也算是一些生活的小乐趣。”楚辞翻了个白眼。“对了,我应该告诉你的朋友们你已经醒了,不过接下来你可能就要被他们‘打扰’,因为他们会肯定迫不及待地赶来探望你。”“那还是算了吧,”楚辞玩笑道,“让我一个人安静安静。”他说着,忽然想起莱茵刚才的话,讶然问道:“您不是在霍姆勒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就在你登上卡隆星舰的那天。”莱茵道。楚辞莞尔:“真巧,您要是早回来一天,说不定就可以和我一起去见见西赫女士了。”“确实,”莱茵煞有介事地点头,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不过,如果我早回来一天,可能就探寻不到我想要的答案了。”“什么答案?”楚辞看向他,想了想道,“黎明镇那件悬案?”莱茵点了点头。“我记得沈老师对这个案子也很感兴趣?”莱茵淡淡地“嗯”了一声,声音却罕见地有一瞬的犹豫,他低声道:“我还没有告诉他结果。”楚辞纳罕道:“为什么?”莱茵静默了几秒钟,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这个故事很简单。科罗纳人因为天生的种族特质而被当成商品贩卖,所以他们在宇宙的各个角落逃亡,战战兢兢地生活。在二十多年的霍姆勒,丹尼尔斯学院附近的山里,就曾经生活过一小部分科罗纳人。“但是他们躲藏在此的消息不知怎么的就透漏了出去,引来了滔天的灾祸。那些漂亮的科罗纳少女被抓住,带走,出卖。其中有一个被名叫当时名叫古河,后来改名叫智光久让的猩红侦探买走。智光是土生土长的霍姆勒人,我想你之前应该已经有听过关于这个人的只言片语……他残暴、阴戾、癖好扭曲,对科罗纳少女有病态的痴迷,因此折损在他手中,可怜的科罗纳少女不知凡几,他在丹尼尔斯学院买回来这名少女也不例外。“一年后智光离开了霍姆勒,从死鼠之塔来到黎明镇。再后来,他就被离奇地杀死在自己家中,成为了猩红侦探社历史上唯一的悬案。”楚辞挑了挑眉:“是那个科罗纳少女,她杀了智光久让?”莱茵缓慢地点了点头:“我想是的。”“她是怎么做到的……”楚辞有些惊讶,“那个时候她应该还年纪很小?”“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从智光的囚笼里逃出来的,也没有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我从后来收集到的蛛丝马迹中可以判断,她曾在霍姆勒的荒原上生活过一段时间,而要在霍姆勒生存,想必她的实力不会太差。”“可就像我刚才说的,她要离开霍姆勒,还要打听智光久让的消息,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他,一点痕迹都不留?”“这也是我好奇的地方。”莱茵笑了笑,道,“也许有人帮她。”“谁?”“我不知道,但当时确实有人找过她。”“那您怎么断定是她杀了智光久让?”“因为她很有可能还活着。”楚辞惊讶地瞪大眼睛:“您找到她了?”莱茵点了一下头,良久才道:“她……但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她叫桐垣礼子。”==“本庭宣判,吉尔·佩内洛,因犯故意杀人罪、非法经营罪、走私运输违禁药品罪,数罪并罚,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砰!法槌落下,宣告着一段生命的终结。大法官沉声道:“庭审结束。”法警上前来将站在被告席的吉尔·佩内洛带走,他垂头丧气,精神颓靡,尽管穿戴整齐,却依旧给人一种邋里邋遢的印象。宋询礼此前在看守所见过他,那时候他还趾高气昂,认为自己能够被无罪释放。可惜他的愿望落空了。今天的庭审是公开的,想必等宋询礼走出法庭,他就能在星网上看见人们对罪犯的口诛笔伐,所有人都会认为是他咎由自取,但是宋询礼却知道,吉尔·佩内洛,不过是一张菲薄的挡箭牌,撕开罪有应得的“公正”皮囊之下,才是世间最真实、最血腥的内里。宋询礼低着头,收拾了自己的材料,一言不发地离开法庭。走到门口的时候正面遇上佩内洛的辩护律师,虽然输了官司,但律师依旧很客气地和宋询礼打招呼:“宋检察官,幸会。”宋询礼冷淡地点了点头,刚转身要走,却见对面的律师看向自己背后,讶然道:“沈律,您怎么在这?”“我找马钰法官,”沈昼温和地笑笑,解释道,“有个案子的程序问题。”辩护律师识相地点了点头,离开了。宋询礼回过头,皱眉道:“你还真来了?”“我来法院不是再正常不过?”沈昼耸了耸肩,“谁也不能找出什么差错来。”“是。”宋询礼应了一声,他敏锐地察觉到,沈昼应该情绪低落,否则不会只说一句话就陷入了沉默。宋询礼和他并排走下法庭高高的台阶:“你已经看到结果了。”“是啊,”沈昼懒洋洋地说,“这不是皆大欢喜?所有人都期盼的美好结局。”“我看要把你排除在外。”宋询礼道,他说着长长地叹了一声,声音很低,“庭审延迟,我还以为会出什么意外……”“他们不会让他出意外的。”沈昼意有所指地道,“至少明面上,这件事需要有一个好看的结果。”“好看的结果……”宋询礼嗤笑出声。“你要回检察院吗?”沈昼问。“当然,”宋询礼点了下头,“你不回律所?”“我这几天可能不在首都星,你要是有事,就给我通讯吧。”宋询礼诧异道:“你又要去什么地方?”沈昼摆了摆手:“回来再说。”他们在法院的泊车场分别,沈昼的车子行驶过环形立交桥,在空间场穿越入口等待时远远地瞥到对面大厦的表面光屏上正在转播基因控制局的新闻发布会,自即日起,由前执行委员会总长约翰·勃朗宁担任新一任的基因控制局局长,这位新上任的局长站在讲台上,望着下方的记者和镜头,露出了他惯常的、如狼一般的笑容。沈昼的车子空间场跳出来就切了自动驾驶,他抬起终端划拉了两下,本来想给楚辞留言说吉尔·佩内洛的审判已经结束,这家伙被判了死刑,结果打开通讯频道,竟然接通了。“你醒了?”沈昼讶然问。“不然呢,”楚辞道,“是幽灵在和你通讯?”“哈哈。”沈昼干笑了两声,但是声音里一点笑意都没有,所以显得十分尴尬。楚辞问:“你好像不高兴?”“也没有不高兴,”沈昼对此直言不讳,“只是刚才发生了一件让我很无奈的事情。”楚辞挑了一下眉示意他说下去,沈昼缓缓道:“吉尔·佩内洛被判处了死刑。”“刚才?”楚辞道,“可我记得我来雾海之前你就说过,他的庭审不是应该早就结束了吗?”“推迟了,延到今天。”“原来如此。”“你怎么样?”沈昼往前凑了凑,好像能穿过通讯屏幕到楚辞身边似的,“你昏迷很久了。”“还行,”楚辞敷衍地说,“还活着。”沈昼:“……”“那就好好养伤,”沈昼正色道,“其他事情都不着急,等你伤好了再说。”楚辞瞥了他一眼:“你就不好奇我失联那十几个小时去了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沈昼沉默了一下,道:“既然你都开口,如果我不问就显得我不关心你……”“我伤还没好,要休息了。”楚辞抬起手,作势要断掉通讯,沈昼连忙去拦:“诶诶,再说两句,不缺这点时间。”正这么僵持着,莱茵先生推门进来,沈昼看见了高高兴兴地打了声招呼,莱茵笑道:“你可真会卡时间,林刚醒没多久。”沈昼郁闷:“为什么一定是我给他通讯,不能是他给我通讯吗?”“当然可以,”莱茵头也不抬地道,“但是我们都清楚地知道,林不会这么做。”沈昼悻悻然地摸了摸鼻子,心想真是的,搞得好像我话很多一样。但他丝毫没有断掉通讯的意思,若无其事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讲给我听听。”楚辞看着他一秒钟,道:“黎明镇那件案子,死者叫智光久让的那个。”沈昼“啧”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了……”但他观察到莱茵和楚辞的神色都隐约凝重,不由正色起来,“有什么进展?”……听完莱茵的“故事”,沈昼神情不明,他挑眉道:“有没有可能是巧合?”“也许是。”莱茵缓缓道,“可是桐垣这个名字本身就不多见,更别说,那位桐垣小姐看着确实很像科罗纳人。”“她是穆赫兰元帅在雾海附近找到的。”楚辞道。“我见过她,”沈昼用指腹在下巴上来回摩挲,不慎用力过重,擦出一道轻微的红痕,“她看上去……”他犹豫了一下,皱眉道:“可是如果桐垣——艾黎卡·穆赫兰真的曾经是雾海人是她杀死了智光久让,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似乎并不能说明任何事。”莱茵语速和缓,“林刚才对我讲了她的身世,杰奎琳·穆赫兰女士在怀孕后不久跟随陆川号出航去寻找她‘叛逃’的同伴,中途陆川号发生事故,整艘星舰伤亡惨重,穆赫兰女士自此失踪。穆赫兰元帅得知消息后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自己的妹妹,多年后,他在边境的某个小星球上找到了妹妹的遗孤,也就是现在的艾黎卡·穆赫兰。”“这听上去没什么问题。”沈昼不动神色地说。“但也只是听上去,对不对?你足够敏锐,一定已经意识到,桐垣在霍姆勒的荒原上流浪时就有人在找她,但这时候找她的人绝不可能是穆赫兰元帅,雾海星域各个星球的环境错综复杂,而穆赫兰元帅本人对雾海根本不了解。所以除了穆赫兰元帅之外,还有人在找她。”“所以你认为她并不是单独杀死了智光久让,而是有人在帮她?”莱茵点了点头。沉默少倾,沈昼摇头笑道:“我没想到,追查了大半辈子的案件真相,竟然就摆在我的面前。”莱茵跟着起了起唇角:“这或许就是命运的神奇之处。”沈昼好奇道:“你相信命运?”莱茵道:“只是感慨。”“那这件事你要告诉西泽尔吗?”沈昼问。“当然,”莱茵道,“但是我并没有想好怎么说,所以我决定将这件事摆脱给林。”楚辞:“……?”他无奈道:“您都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就直接把我安排了?”莱茵郑重地道:“我经过了深思熟虑,认为由你来做这件事最合适恰当。”楚辞嗤笑一声,以表嘲讽。莱茵及时转变话题:“沈昼,你要出门?”沈昼瞥了一眼通讯屏幕旁的自动驾驶系统上显示的终点是首都星空港,随口道:“我要去一趟康桥星系。”楚辞问:“干什么,出差?”沈昼却摆了摆手:“等我回来再说,说不定又是白跑一趟。”说着,通讯断连了。莱茵先楚辞一步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谜语人。”楚辞:“……”他只好作势耸了耸肩膀,但其实这个动作非常轻微,几乎看不出他肩膀活动的弧度,因为他的伤还没有完全好,一动就很疼。“对了,只有您在这吗?”楚辞好奇道,“其他人呢。”“Neo回了联邦,撒普洛斯和雨多倒是在,但他们今天一早去了南青街。”楚辞有些惊讶:“Neo为什么这么着急回了联邦?”莱茵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楚辞觉得奇怪,伸手拿过自己的终端给Neo通讯,但是没有连接成功,他也就没有继续尝试,Neo看到通讯记录就会知道他已经醒了。他本来想把终端放回来,手伸到一半却又缩了回来,因为他还忘了告诉一个人他醒了。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应该第一时间通知的西泽尔去被他排在了最后,楚辞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按下通讯键。但是西泽尔的通讯同样没有连接成功。现在还不到中午,楚辞猜测他应该在忙工作,于是就顺手合上终端,接着刚才的话题道:“雨多还真是敬业,什么时候都不忘他的工作。”“谁说不是呢。”莱茵玩笑道,“他的老板应该为此感到欣慰。”楚辞点头:“老板确实很欣慰。”“您不用一直陪这我,”楚辞道,“一直待在这也挺无聊的。”莱茵笑了笑道:“没关系,我最近也没有什么其他事。”临近中午的时候,卡莱·埃达过来了,楚辞和莱茵同时递过去询问的目光,她道:“雨多刚才通讯说,卡士团的副团长死了。”……“我们老板醒了?”“林醒了!”撒普洛斯惊喜的声音改过了雨多的反问,埃达抬了抬眼睫:“这有什么好质疑的?”“我马上回来,回来再说。”雨多急匆匆地断掉了通讯,大约半个小时后,他们出现在了楚辞的病房里。“你终于醒了。”撒普洛斯长舒了一口气。楚辞看向雨多,朝着他抬了抬下巴,雨多心领神会,道:“这个季度的货昨天从圣罗兰运过来,我今天早上却接收,正好明玉那边有个客户早就定了一批货,就先送那批货过去。您知道,明玉这段时间也一直没有回南青街,结果刚过去就遇上混战,一打听才知道严青被人杀了,卡士团群龙无首,四分五裂,南青街的其他几个本土帮派在抢夺瓜分卡士团的地盘。”楚辞好奇道:“严青什么时候死了的?”雨多道:“就是您去找卡隆那天,但是具体时间没有办法查到了。”楚辞看向莱茵:“会不会是卡隆派人杀了他?”莱茵沉思道:“有可能,但卡隆似乎没有杀了他的必要?”“是啊……而且卡隆那时候自顾不暇,怎么还会去想着要杀一个街头帮派的头目?”楚辞说着看向雨多:“还有别的消息吗?”雨多摇了摇头:“这几天南青街乱的很,我和明玉送完货就离开了,准备先在别的地方躲几天,等他们打完了再过去。”楚辞缓缓地“嗯”了一声。莱茵站起身,笑着道:“可见人不能说自己闲——我刚才还说自己最近没什么事可做,还没过去一个小时,就有事情来了。”他眨了眨眼睛,道:“调查严青死亡的事情交给我。”几人闲聊几句之后就被赶来检查的医生赶了出去,医生很惊讶楚辞的伤势愈合情况,仔细查看了他的伤口,最后得出结论,他已经完全脱离了危险,要不了多久就可以下地活动。“对,医生就是这么说的。”楚辞振振有词地对西泽尔道,“他说我已经痊愈了,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出院。”西泽尔瞥了他一眼:“行啊,那我在北斗星的等你。”一星期后。楚辞打了个呵欠,偏头看向车窗外划出一道蓝色气体抛物线的效飞行器,直到它不断缩小,缩小,剩下一个小点,融入万千霓虹灯光之中。“还有多远啊?”他问。“十分钟。”充当司机的撒普洛斯答,“可是你这样跑出来真的可以吗?赵医生上次不是说让你再住院观察几天?”“住院观察不就是已经好了吗?”楚辞懒洋洋道,“你看我像没好的样子?”撒普洛斯想起这几天楚辞一直都在刷悬赏墙寻找可以下手的星盗,但是由于一百三十六层是公司的地盘,因此很少有星盗踏足这里,哪怕来了,也都是夹着尾巴做人,消息少的可怜,他也就只好作罢。找不到乐子,他干脆乘着他的主治医生赵医生休假的功夫从医院里溜了出来,撒普洛斯本以为他就是在外面兜兜风,没想到他竟然打算一步到位,直接去联邦……“我回去之后短期内可不会再去医院了,”撒普洛斯嘀咕,“赵医生可不是什么好脾气。”楚辞却摆了摆手:“你跟着雨多去一星吧,一星正好有一批货要送,顺便打听打听卡隆财团的情况。”撒普洛斯点了点头。他将楚辞送到一百三十六层的区位对接门就离开了,结果楚辞的星舰延误了一个小时,他只好坐在舰舱里等着,等了一个小时,没等到星舰起飞,却等来了莱茵的通讯。莱茵自从上星期给自己揽了个活儿之后就去了南青街,这几天楚辞就再没有见到他,因此这时候看到他的通讯反而惊讶了一下。“您这是……在什么地方?”莱茵并没有开启防干扰模式,通讯屏幕里,嶙峋的山石正在飞速后退,偶尔可以看到几辆房车和灰扑扑植物,楚辞瞪大眼睛:“荒野?”“如你所见。”莱茵压了压头顶的帽子,以防它被呼啸的风吹走,“我来了一星。”。“本来追着杀严青的那位朋友一路到了这里,结果不小心跟丢了,”他摊了摊手,无奈道,“我打算在荒野住两天碰碰运气,但我估计他一定躲起来了,不会再轻易让我找到。”“您找到杀严青的凶手了?”“嗯,”莱茵点了下头,“但我不知道他是谁,也没有和他打过照面,只知道他在严青手里买过一批军火……对方是个很厉害的角色,我猜如果我们两个一起的话,说不定可以摸到他的踪迹。”“您不早说,”楚辞遗憾地道,“我已经坐在回联邦的星舰上了。”莱茵挑眉道:“你的伤好了?赵医生会放你离开?”“我偷偷溜出来的。”楚辞坦然道,“现在除了您和撒普洛斯谁都不知道,我要给西泽尔一个惊喜。”莱茵笑着摇了摇头。楚辞惋惜道:“可惜不能和您一起去追凶手了,听起来很有意思……我都已经很久没有去狩猎了。”“这是雾海星盗们的幸运。”莱茵笑道,“这件事没关系,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严青被杀和卡隆、西赫女士的关系不大。不过既然我来了一星,正好也关注一下卡隆财团的情况。”他沉吟了一下,继续道:“我听埃达女士说,凛坂现在已经完全分离成两个主体了?”楚辞点了下头,低声道:“埃达女士的意思,她想吞掉从西赫女士手里脱离出来的那一半凛坂。”“她一向都很有野心。”莱茵淡淡道。楚辞点了一下头:“所以接下来一百三十六层大概率要动**一阵子,我让撒普洛斯和雨多去一星,到时候如果您还没有离开,就接应他们一下。”莱茵应了声“好”。星舰起飞的准备广播终于姗姗来迟,楚辞断掉了通讯,合上终端,窝在座椅上等着星舰起飞。这架星舰会先停靠在三星的空港,然后继续航行到了“绿灯区”的一个枢纽站,楚辞只能在这里等待去往联邦边境的走私船,然后辗转到北斗星。等他到北斗星的时候,时间已经推移到了一天之后。按照雾海传统,他照旧在路上遇到了星盗打劫,但是这一次还没轮得到他动手,船长已经率领大副将星盗打退,顺便洗劫了星盗船,这让楚辞怀疑,船长和大副以前是不是就是星盗出身,属于老油条了,而前来打劫这批星盗,可能还是新手。他已经记不清自己上次回北斗星是什么时候,但是从天枢港走出来,迎面而来的熟悉气息,让他不由加快了脚步。他回到家的时候,西泽尔还没有下班,楚辞这次离开实验室比较久,距离他正式开学没几天了,他就所幸不打算再回首都星科技大学,而所谓的交流学习也就被迫停止于此,他只要抽时间回去走一下结束流程就可以了。楚辞洗了个澡,换过衣服后本来想等西泽尔回来一起去吃饭,结果等着等着他就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然后就觉得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在挠来挠去,痒醒了。但他没有离开睁开眼,而冷不防地,抬起手抓住了挠他的人,瓮声瓮气道:“是谁在是挠我?”西泽尔的声音含着笑意,从他旁边传来:“你说呢?”楚辞睁开眼,发现窗外天已经黑了,他抱怨道:“你怎么才回来?”西泽尔抽回自己的手指,曲起来在他鼻尖上蹭了一下,道:“你回来也不说一定,自己偷偷摸摸地回来了?”“我回我自己家叫什么偷偷摸摸?”楚辞慢吞吞地从**爬起来,“我光明正大回来的。”“那你也该告诉我一声,我去接你。”楚辞抱起手臂,幸灾乐祸道:“然后就因为早退又被暮元帅骂一顿。”西泽尔解开袖扣的动作一顿:“你听谁说的?”楚辞嗤笑:“没有谁,但我就是知道。”“暮元帅没有骂我,”西泽尔解释道,“他只是说了我几句——”“啊对对对,”楚辞点头,“暮元帅根本不会骂人。”西泽尔:“……”楚辞直起身,跪在床边缘道:“暮元帅到底怎么骂你了?”西泽尔低下头暼着他:“我被骂你很高兴?”楚辞正直地道:“那倒也没有,主要就是不太会骂人,想学两句,扩充一下知识面。”西泽尔扣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向自己,在他嘴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低声道:“没良心的小混蛋。”楚辞环着他的脖子,跟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吃饭了,我们去吃饭。”西泽尔揽着他劲瘦的腰往外走,边走边道:“你就打算这么去吃饭?”“啊,要不然你背我?”“鉴于你刚才看我笑话,我拒绝背你。”“那怎么行?”楚辞伸长脖子,“我要给伯母告状了。”“告什么状?告我没背你去吃饭?”“告你欺负我。”西泽尔微微低下头,额头和他离得很近,狭长的眼睫毛几乎就要刷到他的眼皮上,楚辞觉得痒,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然后就听见他在自己耳边道:“我还没欺负你呢。不过既然你都打算告状了,我总得让你有得告,对不对?”楚辞:“……”他攥着西泽尔衣领,眼神乱瞟:“不吃饭了?”“晚上吃夜宵。”结果夜宵也没吃成,因为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楚辞躺在被子里连翻身都不想,更别说起来去吃饭。他懒洋洋地戳了戳西泽尔肩膀:“其实医生还没让我出院呢。”“那你怎么跑回来了?”西泽尔的声音有点沉,带着模糊的鼻音,楚辞觉得很好听,不自觉的往他身边蹭了蹭。“因为我已经好了,”他理直气壮地道,“我这辈子都没有在医院里待过那么长时间,怎么可能还不好?”“嗯……看出来你好了,”西泽尔道,“那要不再来一次?”楚辞:“……你明天不上班?小心又被暮元帅骂。”没有营养的对话进行了三五句就扯到了别的事情上,楚辞下午睡觉了,现在根本不困,神采奕奕地计算自己什么时候开学。“不过开学之前还要再回一趟的首都星,因为交换学习的那个证书得科技大学颁发给我,要不然这一趟就白去了。”“我下周末有时间,可以陪你回去。”西泽尔道。“到时候再说,”楚辞裹好被子,“睡觉了。”西泽尔“嗯”了一声,没过多久他就睡着了,但楚辞却忽然睁开了眼睛。他动作很轻对从旁边拿过自己的终端,看见Neo发给他的短消息:【新月44号基地是基因控制局实验司下属的实验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