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郁诃有充分的理由认为自己刚才没睡醒。血脉？谁的血脉？历史书上的那位邪神已经沉睡上万年了，怎么可能有血脉？就算有血脉，也不可能是人类。他今年十七岁，有自己完整的记忆，从小到大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尽管疑点太多。但他还是因为这句话而震动。有那么一刻，郁诃脑子一片空白。这东西堪比三观当场冲击。毕竟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孤儿。但忽然，有个人却告诉他事情不是这样——你有个父亲，而且这家伙还很牛逼，睡个觉就能把宇宙整崩塌的那种。虽然他没办法理解，但脸上仍保持着冷冷的表情，让人琢磨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这幅不近人情的表情落在眼里，令人生出了许多忐忑。来之前，巡察官A218看过郁诃的资料，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尽管如此，但他依旧没想到，郁诃本人却比证件照还要好看、还要令人怜惜。身形瘦削，足以激发出保护欲。黑发柔软地垂落在脸庞边，线条冰冷，却偏偏生了一双多情的眼，矛盾中带着异样的吸引力。被这双眼盯着，全身犹如火烧火燎。他垂下眼不再多看，郁诃的视线却落在了他的护目镜上。“不摘下它吗？”郁诃知道它是市面上最先进的设备。他有任何的情绪波动，都会被它注意到，如果眼前的两人仍戴着它，这会有种被审问的感觉。见状，巡察官A218表情流露出一丝紧张。他知道它的功能。眼前的少年虽然年幼，但却需要提起更多的尊重和谨慎，不能够真的把他当成十七岁来对待。“……”半晌后，两人的手伸到了上方。“啪嗒。”护目镜被摘下。露出的脸比他想的要年轻一些。没有护目镜的遮挡，这下换做郁诃审视两人。两人意识到地位发生了调转，心底隐约升起了一丝不安，但却被强行压了下去。“重复一遍。”“您的确是邪神的血脉。”巡察官A218谨慎道，“不用担心，我们是极少数知情人，不会将您的消息透露给任何人。”郁诃：“论坛上有相关帖子。”而且热度很高。巡察官A219被手动禁言，此时弱弱地举起手示意：“……队长，我可以说话了？”“说。”“那帖子是我按照上面的要求发的。因为先前泄漏了消息，虽然调查局严厉排查，处理了罪魁祸首，但消息已经慢慢传播开。而最好的遏止谣言的方式，就是将它娱乐化。让人正大光明地将其视作传闻，总比有人听了似是而非的流言升起探究的欲望好。”还是有几分道理在的。那个帖子大部分重点都被转移了，在辱骂楼主。包括郁诃当时看完的时候，也没把这当回事，直到这两人出现在他面前。现在想想，确实有一种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灰色幽默。两人对视一眼。巡察官A219不知从哪拿出来一大叠纸质文件，放在了他的手里。“这是所有文件，可以证明真实性。从多年前我们就开始寻找您了，但一直没有线索。”最初那份破译文件，没写清楚血脉的形态。他们从海洋生物找到陆地动植物，甚至考虑过有没有可能是星球生命，到最后连空气和石头都不放过了，绝望地一无所获，耽误了很长的时间。“直到研究院那边再次破解了一份关于祂的地球旧历资料，我们才得知您是以人形活动，推算年龄大致在十七岁的样子。”实不相瞒，破译结果出来的时候，整个研究院都吓呆了。居然是人形……那是孤儿，还是被人收养了？如果是孤儿，会不会有人因此欺负他？被人收养，要是那个寄养家庭对他不好该怎么办？！祂专门在沉睡前和他建立了精神链接，后者强烈的情绪会被祂尽数得知，谁知道这样的联系会造成什么后果，会不会让祂提前苏醒？郁诃拿起文件翻开，仔细地查看内容。但越看，他脸上冷漠的表情就越有些绷不住，嘴角很想抽搐。虽然他知道邪神很凶残，但这太残暴了……比他想的还要血腥。据述，该邪神虽然对人类从来没兴趣，本体只在里世界活动，只有偶尔投影在现实世界的分身在各地降临过，但祂释放出的气息却让整个宇宙笼罩在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之中。月亮皎洁，却是沟通里世界和现实世界的桥梁，在直视时会令人恍惚间听到呓语。有人信仰祂，疯狂到自残。有人畏惧祂，惊恐到自杀。……而被祂实际统治的恶种，在里世界永远膝跪前行，如同祂豢养在场地里的低贱牲畜。至于里世界。那是和现实对应的世界。现实世界的所有建筑，里世界也全都拥有。只是生锈已久、破败不堪，好像生物全都消失后的腐烂世界，爬行着人类大脑无法理解的动植物。那时虽然有个别偶尔逃出里世界，但很快就会被祂的触手拖回，永无见光之日，因此暂时没有影响到现实世界的大多数人。直到某一天，祂突发奇想、毫无征兆地陷入了沉睡。恶种第一次获得了自由。肆无忌惮的疯狂和饥饿，给人类造成了无数血腥和恐怖的后果，远比先前所谓的虫族更骇人。就连曾经不可一世的虫族，都因为传染极强、潜伏期不定的恶种而自顾不暇，在被击败后再也没有骚扰过人类。原先人类分裂为帝国和联邦。但因为同一个敌人，现在已经被迫联手，一致对外。负责处理这块的主要是联邦，而输送人才和武器的则是帝国。郁诃在历史书上看到过相关消息。但都没有眼下写的这么详细，连来龙去脉都交代清楚，这是普通公民没有资格知道的事。E星破败不堪，消息闭塞。或许是考虑到了这点，资料里甚至附有各大恶种事件还原的照片。其血腥程度，会让任何精神正常的人类呕吐不止。难怪那群人看到他一点都不怕恶种的外表，精神值甚至没有波动的时候，露出那样如临大敌的表情。不过就因为他们一样变态，就认为他们是一家人，未免也太过刻板印象了吧？！下一份资料，郁诃草草浏览起来。大致是研究院的破解。需要找到黑发黑眸的人形，那是祂通过精神感染而留在现实世界的唯一血脉，否则未来人类必然会陷入被动状态。然后是一大段文字描述、渲染祂是多么溺爱。在其出现前，祂甚至打算把现实世界送给他当礼物，而里世界的恶种则是祂预备送给他的消遣玩具，像个根本不顾及自己子民死活的暴君。见状，郁诃暗自倒吸了一口冷气。……能送出这种玩具的，看样子精神状态也不太正常。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虽然他很想反驳，自己不是邪神的血脉。但接下来一条条证据确凿。黑发黑眸。身世不明。诡异的影子。极高的精神承受力和共鸣力。在死亡率极高的垃圾场工作，却至今没有被任何恶种寄生。看到最后一条，郁诃皱了皱眉。对方一直在观察他的微表情，立刻道：“你一次也没有遇到过，对么？”郁诃反驳：“不能是我运气好？”“其实你遇到过。”“……”“我们调查过，你工作的垃圾处理场防护措施极差，而且运来的共鸣物感染率极高，出过很多次死亡事件——好几起都是在你工作后，其他工作人员进入同一块区域发生的。这说明恶种察觉到你的气息，在避开你走，但其他人没有这么幸运。”这确实是实情。郁诃心底其实有些相信了，但还是有一点没办法接受——“我真的不是人？”巡察官A218很诚恳：“你真不是人。”“……”郁诃。他低下头又翻了翻资料，直到最后，还是没有看到自己想要找到的东西。“你没有附上邪神的照片。”本体可能太为难，因为在里世界里，没有人类能够活着回来。但是现实世界的分身应该记录下来吧？毕竟他都有人形了，那对方应该也有才对。他是有点好奇的。话音落下，巡察官A218露出了为难的表情：“祂的分身，记录是记录过……但是……”“已经数不清了——”郁诃：“？”“祂都是凭自己的心情塑造分身，或者直接附身在其他人身上降临，唯一的偏好是黑发黑眸，”他欲言又止，“最开始，联邦调查局尝试去统计历史上有哪些名人可能是他，最后发现其实都有可能，所以更详细的数据这边也没办法得知……”“……”郁诃表情麻木。他虽然内心震动，三观屡次受到冲击。但他不蠢，知道所谓的最高联邦调查局过来，不可能就是为了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而已。所以哪怕看完了所有资料，他仍保持着冷漠的表情，只是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人，等他们先说话。果然，巡察官A218沉不住气道：“其实，我们来是有一个不情之请。”“什么？”“希望您能接受我们的优待。”“……”实不相瞒，他这辈子没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您已经通过了首都军校的选拔吧？我们会在军校内部安排知情人士保护您的安全，您只需要随心所欲就行了，然后是关于您的特殊能力，我们这边也会帮助您掌握，为您安排合适的世家身份，让您能够安心上学，不被其他烦心事干扰。”“世家身份？”“首都夏家很合适。”巡察官A218很快道，“本家家主先前有原配，黑发黑眸，但他却抛妻弃子，霸占家产起家。原配已经带着孩子自杀，你可以借用这个身份直接进入首都星，别人就不会以您黑发黑眸加孤儿的身份大做文章，联想太多。”夏家？这么巧。郁诃觉得很滑稽。毕竟夏家分支的人十几分钟前才找到他。告诉他不要做无谓的争斗，乖乖将自己的入学名额拱手相让。“我不可能叫别人父亲。”巡察官A218：“这不重要，他可以叫您父亲。”“……”一个字，野。“他知道您的身份，但夏家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巡察官A218表情冷酷，“他不敢说出去的，除非他想死的更快，而他会负责您的衣食住行。”“当然，这一切还是看您的意愿。”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权势都不值得一提。不过说来说去，还是不希望他暴露自己是邪神唯一血脉这件事。郁诃：“为什么？怕我出事？”“不是，怕人类出事。”一旁，巡察官A219忍不住插嘴，“研究院内部有些傻逼，对您的身份有些不自量力的想法，可能会来找您麻烦，还有一些异教徒……”总之事情会变得非常复杂。大部分人还是希望郁诃能对人类有好印象，这样哪怕邪神苏醒，也不至于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毕竟和邪神对着干——吃饱了撑的。那不是虫族，也不是恶种。对方本身对人类没兴趣，但如果主动去挑衅，结果可能就不一样了。更何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郁诃是统治恶种的主宰。如今他想去首都军校，没有比这更好的发展了，最高联邦调查局不允许有任何人破坏这件事。“但已经有傻逼了。”巡察官A219愣了一下。“我没法去军校。”郁诃笑了一下，“因为我不在录取名单上——你们来之前不知道调查一下吗？”作者有话要说：郁诃：又多了个儿子，今天生活丰富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