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聚餐,堂内的男男女女除了谢泽却没有一个真想着吃的。他跟着孟老板坐在调酒的吧台前,看着美人儿有一口没一口地啜饮。孟珩简直就是自带光环的那类极少数人,两个人刚坐下还没十分钟,上来打招呼的人已经走了三批。好不容易趁着没人,谢泽跟他肩膀贴近说悄悄话,“你这个女发小,真漂亮啊。”孟珩放下酒杯,凉凉地斜他一眼,“是吗?”“是啊,那天在你家门口没仔细看,今儿可瞧清楚了。”瞧清楚了,就这种要颜值高衣品好、又懂礼貌知进退的好姑娘,时间一长孟珩肯定顶不住啊!不行,防患于未然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他必须得提醒孟珩,让这人知道现在自己才是他的追求对象。“小珩——”男声传来,谢泽望过去,站在孟珩面前的是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男人,嘴角还噙着虚伪的笑。小珩,他妈的叫那么亲。孟珩跟他碰杯,浅抿一口酒。他不爱说话,从来不主动找话题,叶河对他这一点再清楚不过了,毫不尴尬地自说自话:“很久没看见你出来玩了。”“嗯。”孟珩垂头摩挲着酒杯,应得很不走心。叶河释然地笑笑,无缝开启下一个话题,“Lucas跟我说你前两天去了赛车场,还在我酒吧赊了顿账?”连着冷场好几次,孟珩终于正眼看他,镁光灯下的瞳眸里是漫不经心的笑意,“你催债啊?”这一点笑意仿佛给了叶河坐下的勇气,他自己拖了旁边的高脚凳过来,在孟珩身边坐下,道:“又撒娇,我还能收你的钱不成?”这话说得就惹人遐想了,隐晦的暧昧不光体现在话语之间,更带动的整个吧台的气氛变得不可说明。谢泽只恨自己从前瞎了眼,竟然没看出真正的情敌是谁。孟珩还是那副什么都不放进眼中的样子,似有若无扯扯嘴角,连否定叶河的一厢情愿都懒得否定。叶河很懂得进退,刚上前一步发现没有回应,马上就会退回来,让人拿他没有办法。叶河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正色道:“我听说孟大哥有意让你和高婷成一对儿。”“他有意,”孟珩将碎发别到耳后,又顺带着看了一眼谢泽,发现后者正盯着叶河,“可惜他已经有家了。”叶河出入声色场这么久,这句话也是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失笑道:“你这话——可千万别让你哥听见了。”孟珩又不说话了。“其实你何必跟家里搞这么僵。娶谁不是娶?成家之后照玩不误,这不早就是心照不宣的了?”叶河转身面对着孟珩,目光灼人,“高婷是个不错的人选。”孟珩半分面子不给他,冷淡道:“跟你有什么关系。”此刻也顾不得旁边的谢泽了,叶河脑子里眼睛里都只有孟珩,自从孟珩不玩车,就很少跟他联络了,这三年来跟他说话的次数掰着指头数得清,他必须得抓住今天的机会。他抓住孟珩的手,道:“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明白?你和高婷结婚,我保证她不会干预咱们。”孟珩嗤笑一声,将他覆在自己腕上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语气讥诮道:“我没记错,你儿子都快满岁了吧。”这话足以让任何一个父亲羞愧,但叶河显然已经掉进了名为孟珩的沼泽,摒弃掉了身为人该有的尊严和羞耻。他的手再次抓住孟珩,这次明显更急,力度也更大,“我离婚!我现在就可以离婚,小珩,给我个机会,好不好?”他看到孟珩的嘴唇微张,但听到的却是另一个陌生的男声——“好你妈!”谢泽从他拖椅子的时候就开始浑身戒备了,他观察着叶河跟孟珩说话的语气像是熟识,想着不能太为难孟珩的朋友,所以才一直隐忍着。谁想这傻逼比他还登徒子,竟然敢上来就抓手,他妈的,摆明就是欺负孟珩轻飘飘的没力气挣脱他。他上前去把孟珩往后拽,自己迎上叶河冷静下来的目光,两个人僵持住。叶河看向他肩后的孟珩,刻意将语气放得轻松,说:“小珩,你的朋友......挺有性格的。”“有你妈的性格,看不出人家不想搭理你?赶紧滚!”抛开感情,谢泽是个在各方面都无比直球的人,从前孟珩还没发现这是他多么闪光的优点,可是今天,当他不得不披着“孟家人”的身份被迫坐在这里和一群不喜欢的人虚与委蛇的时候,谢泽的直球就像是打在冬日冰冷湖面上的一束暖阳。不足以使冰河融化,但实实在在带来了温暖和明亮。刚刚被叶河恶心到的怒意瞬间消散,只剩下被谢泽频频问候家人后叶河尴尬落魄的嘴脸。虽然他不支持谢泽这样的行为,但是现在,孟珩还是不厚道地笑了。舒坦,真舒坦。叶家现在几乎就是叶河在掌权,孟乾和叶河的生意往来也很多,在叶河更年轻的时候,他总是带着孟珩一起玩,就连当初玩赛车也算得上是他带入圈的。原本该是邻家哥哥的人物,孟珩却在他的婚礼前夕收到表白。彼时叶河的右手已经戴上了订婚的戒指,只等待明天在众目睽睽之下更替成更耀眼珍贵的婚戒,就在这样一个夜晚,他竟然找上了孟珩在孟家别墅外的私人住处。他告诉孟珩,这场婚礼只是一个形式,在这个圈子里强强联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他的心里永远只装着孟珩一个,如果孟珩愿意,那他保证自己名义上的妻子永远不会出来找麻烦,并且表示自己也不介意孟珩以后的形式婚姻。孟珩站在家门口静静听完他所谓的真爱告白,倚在门框上只说了一句话——“你再不走,我就报警。”在那之后孟珩完全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一是因为这人在他心里充其量也就是个玩得还不错的朋友,二是他确实对叶河没有别的心思。他抬起目光,顺着谢泽的脖颈向上看,盯着短短的发茬出神。如果是谢泽说这番话——谢泽当然不会像叶河一样人渣——但如果真的是谢泽说了这番话,他大概率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教训教训他。就算不阉了他,起码也要让他此后余生的**都伴随着心理障碍。叶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谢泽骂走了。孟珩原本还盯着小发茬,结果谢泽突然回身,发茬不见了,谢泽却撞进他呆愣愣的眼里。他大概不知道自己这样有多诱人。他肯定是不知道的,谢泽想,否则以孟珩的性格,在外面一定是宁愿让人不敢接近,也不想让他们对自己别有用心的。“他走了。”谢泽捏住他刚刚被叶河触碰的手腕。哪怕叶河的温度早已消失,他也固执地想要覆盖。孟珩眼角带笑,问:“我们也走?”“我,我是不是,得罪你朋友了?”想到最开始两个人交谈的模样,谢泽有些担心孟珩会怨怪自己。“不是。”还好。孟珩接着说:“不是朋友。我们不熟。”太好了。两个人换到更僻静的地方坐,谢泽在柔软的沙发上扭来扭去,最后挨到孟珩脑袋边,轻轻问:“刚那个傻逼,他追过你啊?”孟珩挑眉颔首。“什么人啊,我听他那个意思跟你家里关系还不错?”“就那样,他和我哥有生意往来。”孟珩说。谢泽心里不痛快极了,来这么一趟,既没有了解到孟珩的过往,又遇到了一个死缠烂打的傻逼。他还想再跟孟珩确认,叶河到底是不是彻底被他排除在外,还没开口就又被打断。这一晚上,孟珩又他妈不是什么稀世珍宝,一个个都来看他干什么!“孟珩,好久不见。”低沉的男声从上方传来,谢泽能感觉到这人和叶河不是一个量级的,因此更加戒备。孟珩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紧张,轻拍他的大腿示意他放松,然后正儿八经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康先生。”“叫这么见外做什么。”被叫做康先生的人坐下,沙发微微塌陷的瞬间,谢泽想到了自己不安的原因——气质。面前这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人,明显和在座的其他人都不是一个路数的。他身上没有商人的精明和圆滑,反而带着一丝阴狠。谢泽不知道孟珩是怎么认识这样的人,可看样子这人不像是友善。康先生跟孟珩碰杯,“叫康叔叔就好。”就算保养得再好,他撑死也到不了四十岁。这样年纪的人,却想让快三十的孟珩叫叔叔,谢泽听得出是挑衅、是压制,他攥紧拳头,准备在孟珩拉下脸的第一时间扑上去,将玷污美人儿的恶人撕个粉碎。孟珩喝下了今晚第一口正式的酒,比之前只是沾湿嘴唇的量要有诚意得多。放下酒杯的时候,他说:“我叫叔叔,我哥该叫什么?”康先生的脸色变得阴沉,下一秒又恢复原样,淡淡道:“没变,还是能言会道的,嘴上不肯吃亏。”见孟珩不说话,他的眼睛又停留在谢泽身上,带着些笑意问:“这是你的...小朋友?”“小朋友”三个字说得暧昧极了,端的倒真是长辈的架子,可惜这两个人没有一个肯给他面子。“这是你们家啥亲戚啊?年轻人的聚会还往前凑,看不出大家伙儿都避着不想理他?”谢泽声音高得离谱,好像是在问孟珩,实际上半个厅堂的人都听得清楚。康先生应该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因为他这话说完后,原本还语笑喧阗的室内瞬间变得落针可闻。要么说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孟珩虽然还没和他睡在一起,但估计也就是早晚的事。待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这里的时候,孟珩开口了,他好像就在等这一刻,生怕说早了有人没听见似的,“有代沟,你多理解,压着点儿狗脾气,在外面丢人现眼干什么。”丢人现眼。这丢人现眼骂的是谁,在座都是家世显赫的人,其他家族的秘事多多少少也清楚一些,康先生当初的所作所为,也确实对得起“丢人现眼”四个字。康先生和孟乾是怎么回事,很多人都是只听到些许风声,但就算是一点风声,也够难听的。康先生是个常年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人物,没人上赶着去触他的霉头,故而今天难得见到康、孟对上,一个个都支起耳朵仔细听着。康先生自然也听得明白孟珩这番指桑骂槐,只是他到底是这么多年的风云人物了,脸色不变道:“像你哥。你哥内敛,你更外露。”“眼看着内敛没用,我当然得改改。”孟珩拉起谢泽,对着康先生道,“我先回了,康先生玩得开心。”已经进入谢狗表白倒计时了~这场聚会是个修罗场,大概要引出很多的往事,结束之后就开始疯狂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