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梦想

在之前的想象里, 向尤珈老师告白后的这天晚上，自己应当会彻夜不眠。事实却与之相反。经历了一天身体上的劳累，以及精神上的冲击, 夜里希尔诺睡得格外沉。第二天清早，他自然睁开眼睛，感受着透过窗帘飘散进来的淡淡晨光。大脑清醒, 浑身轻松。离闹铃响起还有五分钟。希尔诺欢快地点灭闹钟, 掀开被子，从**弹起，踩上拖鞋。蹭蹭蹭冲到桌前, 从左到右流畅推开窗帘, 享受湛蓝的天空一瞬间展开的惊喜。天气真好。这是今天让人觉得开心的第一件事。他终于养成了一份良好的生物钟，这是今天让人觉得开心的第二件事。第三件令人开心的事是，他要和朋友们去郊游了。此前的一周时间里，他们已经针对郊游的路线和事项，做好了种种准备。现在, 希尔诺边刷着牙，边翻看着备忘录，难掩兴奋。这还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和朋友们郊游。将自己由上到下打理得清爽, 他挑了件米黄色轻薄风衣, 又蹲在地上, 把上半身体埋进衣柜最内层挑拣，翻出配套的黑色内搭和长裤，最后蹬上双漆黑哑光短靴。镜子里的自己, 看起来非常有青春和活力, 完美。他对穿搭没有太深的研究, 但是这种大众简单的搭配, 总不会出错。在学校里呆久了，整天穿着仿巫师式的复古长袍制服，忽然穿回现代休闲款服装，希尔诺甚至还有些不太习惯。踏着轻松的步伐，往学校的大门走去。中途顺路进去广受好评的那家甜点店，再出来时手上提着一篮子满满的零食。今天轮到他负责小零食，莱恩负责饮料。在门口的小桌前最后清点了遍大家的需求，希尔诺便提着篮子上路了。四人在校门口集合后，搭上了出岛屿的校车。一辆巨大的南瓜车飞驰而来，停在站台。“哇，今天值班的是南瓜校车，好幸运！”丽兹开心地钻入车厢，“据说如果能够遇到南瓜校车，这一整个学期都会心想事成哦。”希尔诺坐在窗边，将手撑在窗沿上，感受着南瓜车起飞时风吹来的涌动，闻言笑着说：“那就希望我们都能够完成自己的心愿。”这次郊游的路线整合了每个人想去的景点，包括有主打恐怖解密的情景剧主题小镇、高空漂流山谷、珍稀鸟类生态馆，以及火山公园。“郊游这种事情，应该是在悠闲的自然风格中，一起露营、享用美食吧？丽兹和希尔诺提出来的根本和郊游沾不上边。”默文吐槽着说。“可是，我真的很想试试高空漂流。”希尔诺诚恳地说。“就是就是！你们根本不知道那个情景剧小镇有多火！”丽兹跟着应和。等到在小镇里被工作人员扮演的鬼怪吓个半死，又在高空漂流项目中嗷嗷叫个不停，默文表示，他以后说什么都不会让这两人选择郊游项目了。“可是，默文明明也玩得很爽吧。”希尔诺指出。“就是就是！”丽兹小鸡啄米般点头。莱恩笑出声来：“你们再说下去，默文的脸就要气熟了。”接连玩了两个刺激项目，中午短暂地在空中游廊上享用午餐。聊起昨天发生的事故，几个人心中仍心有余悸。“希尔诺你是不知道，当时看到你出现意外，默文都要哭出来了。”丽兹指着旁边的友人嘿嘿笑道。“我哪有！倒是丽兹，要不是我和莱恩拼命拉住她，她早就去找你了……她力气大得和一头牛一样！”“莱恩也是啊！不要只说我！如果不是我提出要找希尔诺，他一定会瞒着我们偷偷去看情况的。”三个人互相揭露着彼此当时的“丑态”，希尔诺在一旁看得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只不过还是很可惜，原本今天是要庆祝希尔诺夺冠的。”莱恩有些遗憾地说。希尔诺赶紧摆手：“我没事的，大家能都平平安安的才最重要。”对他而言，校园内没有谁遭遇不幸，恐怖组织的阴谋没有得逞，这一切都要比冠军更有价值。再说，昨天成功地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了尤珈老师，这份喜悦早已冲淡了失去冠军的伤心。丽兹此时正翻着通讯消息，忽然惊喜地抬起头。“今天上午刚出来的消息，比赛会在这学期重新举办，至于具体的通知会在下午，并且到时候会再次邀请那位安布罗斯。希尔诺，你的比赛还没有结束！”“真的？”希尔诺手中的三明治停在了嘴边。“哈？那位嘉宾还要来？他不害怕吗？”默文有些惊讶。“这次比赛，他差点就被恐怖组织杀害了，多亏了老师们及时救场。看来这位安布罗斯真的很喜欢飞行比赛。”莱恩很是感慨。由于校园内并未发生人员伤亡，官方对外也及时做出了有力的解释，这次亚弥斯的风评并没有遭到损害。“真好！希尔诺的五连冠可以保住了！”丽兹笑吟吟。希尔诺在惊喜过后，想起了昨天晚上，尤珈老师给自己亲自戴上的两枚奖牌。这么说来，今年他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奖牌。那老师给他的那两枚……希尔诺想了想，决定到时候换成他，来将自己的五枚奖牌亲自戴给尤珈老师。五枚呀。脑海里浮现起老师脖子上挂着五枚金块的画面，他一时笑出了声。“哼哼！想到什么好事了！”丽兹发现了希尔诺的小动作，立即凑到对方跟前来。默文若有所思：“我记得希尔诺有说过，要去找那位尤珈老师告白吧？”场面顿时安静下来，三人又一齐将视线热切地移向希尔诺。希尔诺倒是没有隐瞒，坦**地说：“老师没有回应我。”闻言，丽兹和默文同时将头甩向莱恩，莱恩则是立即埋头翻开笔记，准备搬出那份安慰语录。他还没来得及念出第一句，就听到希尔诺继续说了下去。“你们真不用这么担心，这些在我的预想之内。本来尤珈老师也不可能在这个阶段答应我的，这对他的影响不好。我只是想要告诉他这份情感而已，我已经很满意了。”“你不伤心就好。”默文松了口气，一边的莱恩也默默收起了语录。“想要告诉他啊……真的是好纯粹的情感。哎，就像我最喜欢的那部小说一样呢。”丽兹两只手撑着下巴，很是感慨。“哦？丽兹也会有喜欢的小说？”“丽兹会看小说？”默文和莱恩第一时间提出了质疑，希尔诺也以震惊的目光看向说出话的友人。被这么打量着，丽兹插起双臂。“你们可以质疑我的文学素养，但是不可以质疑我的小说素养。我可是从小看了很多冒险小说的！”“你刚才不还是在说爱情吗？”默文呵呵笑了声。“冒险小说里怎么不可以有爱情了！”丽兹放下了手中的饮料，清了清嗓子。“咳咳，英勇的南希小姐，拒绝了众多爱慕者的追随，独自一人走上冒险之路。在这段旅途中，她遇到了一名善良温柔的药剂师，两人结为同伴，继续旅行，历经种种险阻……最后，他们在一个童话般美丽的小镇上，过上了童话般幸福的日子！”“可是这到最后还是一个爱情故事呀？”希尔诺感到困惑。“是冒险啦！冒险！南希小姐的游侠小说，可是冒险故事里将爱情写得最好的，也是爱情故事里将冒险写得最好的。”莱恩注意到了丽兹话中的特殊：“咦，你是说，这位作者和冒险故事里的主角一样，都叫南希吗？”“对哦，所以会更增加代入感，仿佛真的是作者亲身经历过一样！就像是南希小姐写的自传。南希小姐的故事，特别的真实。她一定也是一位喜欢旅行的人！”丽兹一说起这位南希小姐，语调便明显上扬。“丽兹的梦想就是成为像南希小姐一样的游侠，走上冒险吗？”希尔诺问。丽兹眉飞色舞的神情局促了起来，一点点坐回端正。“你们……猜到了吗？”“有一点。”这回说话的是莱恩。丽兹环顾一圈，见到三个人都没有太过惊讶的表现，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未来理想。“我、我要是说出来，你们不要笑话我。”“不会的。”希尔诺温和地鼓励着。“我想成为一名赏金猎人。”丽兹一口气说出来。希尔诺歪了歪头，琢磨起这个名称：“赏金猎人？听起来很酷。”“真、真的吗？我……我其实一直不敢对别人说。”“为什么？”希尔诺继续单纯地表达着困惑。这回莱恩替丽兹做出了解释。“赏金猎人这样危险又总是奔波在外的职业，很少有人愿意正视它。到了这个时代，大多数人将它当做一种不务正业的娱乐而已。“这项职业在近几十年来也得到了规范，每一名赏金猎人都需要通过猎人协会的认证。赏金猎人毕竟是很小众的一个领域，猎人协会更加注重团队的‘精’，而不在于人员的‘多’。“想要进入猎人协会，竞争相当大。”希尔诺点了点头，又看向丽兹：“可是，丽兹这是你的梦想。你不需要看别人的眼光。”丽兹支支吾吾着，在希尔诺鼓励性的目光中，继续一点点说道：“其实我已经制作好简历了，但一直不敢投给猎人协会。我害怕被退回。”“为什么？丽兹，你很优秀啊！不管是魔法课成绩，还是学生会事务，你都做得很好。”希尔诺真诚地赞美着。“呜哇，希尔诺夸起人来也太……我很开心你这么说啦，但我其实很胆小的。当初加入学生会也只是想锻炼一下我自己……”丽兹感动不已。“丽兹还有胆小的时候？”莱恩有些好奇。“嗯……这件事希尔诺应该知道的。一年级时候的新生辩论赛里，我们两人就是在那里认识的。希尔诺当时发挥得很好，而我……”丽兹难为情地用手指缠绕着发梢。“不会呀，丽兹你当时为了那个辩题准备了很多材料和思路。因为你，我们队才能一遍又一遍地做好赛前模辩，最后顺利拿下冠军。”希尔诺完全没想到，丽兹竟然会认为她当时做得不够好。在他看来，当初的新生辩论赛里，队伍里的大家都配合得相当融洽，于是整个团队齐心协力拿下了冠军杯。这是属于团队的荣誉。被希尔诺这样大力夸夸，丽兹更不好意思了。她眼泪汪汪地看着希尔诺，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我可能最擅长的还是这些幕后工作吧。即便是作为学生会会长，我也总是在幕后做工作，在幕后协调好大家的工作，做那个带动大家出发的人，以及最后定下选择的人。“可一名赏金猎人真正需要的冒险经历和冒险精神，我一点都没有。我也没有像希尔诺你一样凝聚大家的能力，他们听我的安排只是因为我是会长，而不是因为我这个人。”但是，希尔诺不一样，哪怕希尔诺什么职务也没有，大家也还是会愿意听他的领导和建议，这是希尔诺自己的人格魅力。早在当初的新生辩论赛里，丽兹便发现了希尔诺的特殊。当初的辩论队伍，一开始仅仅是随机抽签出来的草班子。是大家逐渐信任起希尔诺，愿意听从希尔诺的领导，他们才凝聚成一股力量的。听到丽兹不自信的话，希尔诺皱起了眉。“丽兹，不许这么贬低你自己！默文和莱恩一直以来也都看见了，你明明为了那份最终的简历，用大量的课余时间填充你的实践经历。“大家都是从零开始的，冒险精神这种东西，等丽兹你以后成为了赏金猎人，自然就会产生了。丽兹你崇拜的那些冒险家，在学生时期也只会是普通的学生。“再说了，丽兹你当初打算用学生会事务锻炼自己的时候，一定也想不到今天会成为一名相当优秀的会长。”“什么相当优秀啊……”丽兹一张脸被夸得通红。见到丽兹有些动摇，莱恩也加入了夸夸的队伍里。“希尔诺说得对，丽兹你可是众望所归。要是连你都过不了猎人协会的门槛，其他人就更没可能了。你要相信自己。”“没错！不试一下，你永远会遗憾的。最多就是简历被退回而已。丽兹你今年才刚刚进入五年级，你还有很多时间用来成长。哪怕他们拒绝了现在的你，也一定无法拒绝将来的你！”希尔诺握紧双拳，继续认真输出。“你们……我、我会鼓起勇气尝试的！”丽兹也学着希尔诺的样子握紧了双拳，心中充满了勇气。她余光注意到默文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默文，你好像从刚刚开始就很沉默，在想什么心事吗？”“丽兹，你……是那位‘南希小姐’的粉丝？”说到“南希小姐”这个名字，默文的语气有些古怪。不过丽兹并没有发现，一提起偶像，她的情绪便高涨起来。“对哦！她的游侠系列小说，我可是从小看到大的。就是因为她，我才会走上元素魔法这条路。南希小姐就是一名自学元素魔法的四系全才！”莱恩无奈地指正：“这只是书中虚构的故事啦，丽兹。这世界上很少有能熟练掌控四种元素魔法的人，这太难了。哪怕是一直为这个目标而努力的丽兹你，不也有自己更擅长的魔法系，和不擅长的魔法系吗？”“不要让我童年的幻想破碎啊！南希小姐就像仙子教母一样，肯定是真实存在的！”丽兹捂住耳朵，朝着莱恩座位的反方向迅速撤离。“好好，真是的，在这种时候，丽兹会变得比希尔诺还要单纯。”莱恩更加无奈了。“我哪里单纯了？”“我当然比希尔诺成熟啦！”两个人同时出声。下一刻，希尔诺觉得更加不对了：“等一下，你们为什么要默认我很单纯？”这时候，罕见地一直保持沉默的默文开口了：“丽兹，今年你生日的时候，要不我送给你一份她的亲笔签名？哎，算了，这种礼物感觉很敷衍……”他砸了咂嘴，感到很是纠结。丽兹却下意识惊喜地呼出声：“真的吗！……不，还是算了，南希小姐很低调的，哪怕是我这种十年老粉，也完全不了解她私底下的任何情况，更别谈签名了。默文，你不用费那么大力气……”“怎么说呢……其实也不是什么大力气。”默文皱起眉，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实情。莱恩盯着默文看了半天，冷不丁说：“我记得默文的父亲是一名药剂师吧。”“呃，是的。”默文眼神躲闪。“嗯……”莱恩看着默文紧张的样子，在丽兹看不见的角度狡黠眨了眨眼睛，才笑着说，“那默文毕业后打算做什么？也是做一名药剂师吗？”听到这个问题，默文才将支棱起来的背缓缓靠回椅子上。他连着改变了三个坐姿，才消除掉先前的不自在。“也许吧。我打算通过见习魔法师考核后，就跟着我们学院那位魔药学教授学习。更后面的事情，就走一步看一步了。”“好快呀，还有一年，默文已经联系好导师了吗？”希尔诺有些意外。“对，那位教授对我的印象还不错，大概是因为魔药学在我们学院真的很冷门。你们呢？我建议最好早点开始找，好的导师总是不缺学徒的。”默文善意地提醒着。“我的话已经找好科伦娜老师了。这些年在学生会里的工作，让我和她私下里的接触多了很多。这也算一种隐形的福利吧？”丽兹很快加入到了新的话题，将先前的南希小姐抛之一边。“看来你们都找好了呀，我是打算到时候看看，我们学院哪些老师空闲，再去联系他们试试。”莱恩说。“莱恩做事情总是不急。”“倒也不是这个原因，只不过我们学院的教授们都挺低调的，教学风格也没有很明显的差别，跟着谁都没有太大的区别。”丽兹看向了没出声的希尔诺。“那希尔诺你呢？还是要等你们院长吗？我建议你最好提前询问看看他的想法，免得到时候他不乐意收徒，浪费你的时间。”希尔诺想了想，将他和尤珈老师之间的事情略了又略，最后只说：“尤珈老师说过，我是他最好的学生。”“对那位院长而言，这还真是相当高的评价。也对，毕竟是希尔诺。”在他们眼里，希尔诺做到什么都不奇怪了。吃饱喝足，丽兹伸了个懒腰：“希望到时候我们都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梦想啊……莱恩和希尔诺还没有说呢，你们将来的打算是什么？”默文问。莱恩没什么犹豫，显然早就做好了打算：“能找一份清闲点的工作，继续研究魔法阵学，对我来说就很好了。至于工作本身，我倒是没有什么想法。”“清闲的工作……嗯，很有莱恩的做派。快，希尔诺，就差你了！”丽兹兴冲冲地看向希尔诺。三个人的视线再次聚焦于一人。梦想。乍一听到这个问题，希尔诺发现自己竟然感到有些茫然。从小时候起，他的目标便是朝着尤珈老师所指的方向努力，再到后来想要追赶上尤珈老师。但是，说起梦想……他却感到有些空白。大家似乎都有着自己所坚定走着的路，那自己的梦想是什么呢？追上尤珈老师，这算梦想吗？好像和大家的梦想不太一样。除了尤珈老师之外，自己喜欢的就是魔法了。魔法，确实是一件令自己感到快乐的事情。所以，他的梦想会是和魔法有关吗？选择和魔法有关的事业……好像对他来说，并不讨厌，也并没有特别的**。梦想……这份困惑和迷茫，一直持续到了整个郊游的结束，也没能理出个头绪。……经历了充实又精彩的一天，与友人们在十字路口分别。晚上，希尔诺推开了宿舍的门。提着一袋从火山公园带回来的特产糖果。尤珈老师说过，以后每周末都会给自己补课。那下周，就把这些糖果分给老师吃吧。……经历了充实又忙碌的一天，从尤珈老师那里补课归来。晚上，希尔诺推开了宿舍的门。提着尤珈老师给自己批改好的一袋子作业。这一年来，老师给自己的周末补课，逐渐从常识性问题，拓展到一些高阶深入的东西。拨开老师照例随手送的糖果，希尔诺感受着舌尖的甘甜，将作业放在书架的其中一层。整个书架上，满满当当都是老师给自己布置过的作业。整整一个学期啊。看着自己一点点积攒起来的作业稿纸，希尔诺感到一种油然而生的成就感。明天，就是毕业典礼了。作者有话要说：时间跳跃大法，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