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珈老师那双异色的眼睛, 总会令希尔诺联想到交界线。那是海与天空的交界,生与死的交界。是阴沉的灰白高空上,从云层迸发出厚重的光亮, 自上而下俯瞰着深邃的无垠之海。是无生命的灰蒙蒙一片中,孤寂眺望着湛蓝的海水,守望着生命的起点。是在深邃的生命中, 凝视着轻淡缥缈的死亡。希尔诺一直很想吻上这双美丽的眼睛。现在, 这双眼睛沾染上欲望,对自己的欲望。变得更加勾人。——他于是真的这么做了。这次亲吻的是那只深蓝的眼睛。希尔诺不太敢碰另一只灰眼,他害怕老师会疼。这次, 是尤珈老师主动凑到面前的, 不怪自己冒犯。这次,希尔诺连踮脚都不用,只需要用两只手攀住对方的肩膀,环住对方的脖颈。这次,老师身上的清香依旧好闻, 还多了份沐浴后的清爽。老师在颤抖,湿润的睫毛被自己亲吻得扑闪。老师想躲,想推开 , 但连手都不敢放在自己身上。于是, 只能被自己摁在沙发, 被自己缠上。但自己的力气比不过老师,只要老师想,自己早就被制止了。老师明明也很享受。希尔诺垂着视线, 默默地想。“希尔诺, 你在做什么……”尤珈老师在僵硬过后, 终于开口了。沙哑, 又轻又低。很痒吗?希尔诺感受着老师颤抖的肌肤,想了想,伸出舌尖,在眼角周围舔舐起来。被自己环抱住的身体,猛地抖动了一下。下一刻,一双手臂缠绕上自己的腰间,抱得很紧。尤珈老师半合着眼睛,从这个角度看,被自己舔舐的蓝眼,湿润得像是在哭。希尔诺了然地想,老师没推开自己。老师的下意识反应,是抱住自己。真希望老师的嘴也这么坦诚。在听到尤珈老师说出那句话后,在得知老师对自己怀有欲望后,希尔诺心中已经做出判断。现下对方的反应,不过是更确信了这份答案。眼前的人,同样喜欢着自己,毫无疑问。岸上的垂钓者终于舍得献出他自己。而耐心等待许久的自己,则会毫不犹豫抓住机会,扑上去。面对尤珈老师,他从来都是得寸进尺。只要老师敢退一步,他就会坦**地前进一步。“老师,您说您失去理智后,说不准会上我。那我问您,如果我现在请求您和我做,您会答应吗?”老师整个人完全僵硬了。希尔诺勾起嘴角。将战线从老师的眼睛,挪移到对方泛红的耳尖。一路轻吻,一路引起对方难耐的战栗。每次尤珈老师在自己耳边说话时,那些热意总会惹得他心痒。希尔诺学着对方的样子,轻轻在对方耳边吐息,说出最柔软的声音。尤珈老师果然不太能镇定,想要侧开脸。但自己腰间的手臂却缠绕得更紧了。希尔诺追了上去,继续软软地问着:“好不好嘛……”他看见老师喉结微滚。看见老师轻蹙起眉,别开脸,将视线落到窗外的雪景。“希尔诺,你昨天才知道同性间的生理常识,今天就开始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知道啊。老师您是怕我受伤吗?我相信您会很温柔的。”希尔诺大方地笑着。“呵,温柔。你连具体流程都不懂,就觉得我会‘温柔’了。”尤珈老师的声音恹恹的,如果不是看见了对方泛红的耳尖,恐怕会以为老师在抗拒自己。希尔诺暗暗在心中记住了这点。不能单纯听老师的声音来判断情绪。尤珈老师很喜欢掩饰真实的想法,自己需要注意那些无法被掩盖的细节。注意老师那条悄悄缠绕上自己手腕的尾巴。“我是不懂,但老师您懂就可以了。到时候我会完全将我的身体交给您,我相信您。”嘴上甜甜地说着,希尔诺在心里则有些犹豫地思考,现阶段能不能舔上老师的耳尖,能不能含住对方的耳垂。就像老师昨晚上对自己做的一样。会不会太过火?可自己刚才都舔了老师的眼睛,耳朵应该也没问题吧?不,还是有点不太一样,眼睛只是在外面舔舔,耳垂就会含进嘴里。老师会介意吗?要不先只试试碰耳朵外轮廓?现在不乘胜追击,下一次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要让老师一点点适应自己……“希尔诺,你说过你不会为难我的。”尤珈老师的这句话,像是从头顶上泼了桶冷水。希尔诺眼神微动,收起心中的进攻。看来这是老师目前对自己的极限了。“好,我收回这个请求。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你说。”“如果我继续‘为难’您,继续向您请求,您会答应我吗?”“……会。”尤珈老师沉默了很久,才给出这个答案。对方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仍旧漫无目的地望向窗外。指尖却无意识地揉捏起泛红的耳朵。那是希尔诺原本打算舔上去的位置。希尔诺盯着那粉红上的葱白,舔了舔自己的下唇。“得到这个答案,我就很开心了。”希尔诺真心实意地笑着,从老师身上退开。他又忽然问。“您不愿意。是因为我曾经是您的学生?还是因为我很快就要成为您的学徒?是因为我太年轻了吗?或者您不相信,我是真心想和您做?”——明明您也很想和我做。希尔诺在心中默默加上这句话。“都不是。”“那是为什么?”“你又在为难我了。”希尔诺快速转动的思考,被这句话一下子卡壳。他惊讶地看向尤珈老师,老师正低头把玩着自己的一缕白发。白色的发梢缠绕在对方的指尖,像窗外的雪粘连。“好,我不问。”希尔诺轻声说,停顿一会儿,“那我们之间现在是什么身份?”“一个月后,你会是我的学徒,我会是你的导师。”“好。”希尔诺面上平静,在心中却开心地比了个耶。尤珈老师就是这样的,如果直接开口要求做师徒,对方会顾虑这顾虑那,给出一堆拒绝的理由。但只要自己更过分一点,提出更加不能接受的要求。老师就会觉得原本的要求挺好的。“虽然我们现在只是师徒,但总有一天,我会让您在清醒的状态下,向我告白,也会让您主动开口,邀请我做。”……尤珈一直都知道,希尔诺内里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软。一个如此出众的孩子,一个常年保持第一的孩子,总该还是会有点棱角。但希尔诺在自己身边时不会显露出来,甚至时常爱无意识撒娇。有些小心,有些敏感。很让人心疼。他希望希尔诺能开心一点,在自己身边的时候随意一点。但现在……是不是随意过头了一点?看见希尔诺将脸凑近自己时,尤珈感觉心跳都漏了一拍。可最终,希尔诺只是亲上了眼睛。……不是接吻啊。他有些失望,并悄悄将这份失望收起来,不被对方发现。尤珈其实一直都挺想亲对方的眼睛。他还没来得及付出实践,对方就先做了出来。还好希尔诺亲的是右边完好的眼睛,要是左边的灰眼,刺激性太大,自己说不准会翻身,当场将对方压倒。希尔诺伸出了舌尖,开始舔舐。——谁教他这么吻的?尤珈感觉浑身都在痒,叫嚣着想要紧紧抱住对方,将对方与自己身体紧贴,彼此不留缝隙。将对方揉进自己的血肉中,仿佛如此才能止痒。希尔诺说,想和自己做。尤珈终于感觉到不太对了。他纯洁的什么都不懂的学生,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果然是那个栗色头发的小子,把他学生带坏了吧?希尔诺连这种事情会痛都不知道,却一心一意地想和自己做。用这种温软的语气邀请自己,主动献上自己。尤珈感受身上涌起一股热流,一阵电流。他心虚地看向窗外,看向飘雪的世界,想象着室外的冰冷,消减脸上的躁意。希尔诺的腰好软……尤珈感觉口渴。希尔诺说会将身体完全交付给自己。他说相信自己。感觉脑子在开花,每一个脑神经都在问:还不上?在希尔诺接着说出什么更不妙的话前,尤珈制止了对方。“你说过不会为难我的。”他们连恋人都算不上。他连告白都不敢。很多时候,尤珈会羡慕希尔诺的那份光亮。勇敢而炙热,大胆而坦**。与他完全相反。希尔诺的体温离开了。尤珈挺想说别走。但最终做出的,只是挽留着那抹发梢。白色的柔顺发梢卷在指尖,仿佛这样便能悄悄抓住对方。而又不被察觉。他们现在是什么身份?不是恋人,不是爱人,不是情人。也绝对不会是床伴。师徒会是最好的身份。他们会是彼此最亲密的人,却又不涉及情爱。害怕伤害到希尔诺,但希尔诺还无法独立前行。希尔诺说愿意相信自己,不在乎自己的危险。那么自己会时刻小心,收好所有的尖锐。“虽然我们现在只是师徒,但总有一天,我会让您在清醒的状态下,向我告白,也会让您主动开口,邀请我做。”希尔诺笑得很灿烂。尤珈想,这真的是个很耀眼的孩子。对方想要的东西,都能通过理智的分析,点滴坚持的付出,一步步拿到。一次又一次的成功,积累了他的自信。但在自己身上,对方恐怕要失望了。马库斯老师曾自称是个胆小鬼。尤珈想,自己不愧是对方的徒弟,也没什么勇气。为什么不能答应希尔诺呢?尤珈有一百个理由。一百个完美无缺的理由。每个理由的终点,都延伸向一件事实。他是爱着希尔诺的。他害怕食髓知味,沉迷于此。然后失去。作者有话要说:晚十二点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