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等到楚章有机会在周末回到楚家的时候, 万秋已经接手了三次情书了。万秋将整理好的所有的情书全部带回了楚家主宅。在将情书全部带回来的时候，才发觉原来学校里有这么多愿意给楚章写情书的追星族。楚章只要回来，万秋基本上就会被占据所有的时间。如果不是还要写作业, 楚章就会不管不顾的冉着万秋要玩。周末的白天, 在外是正好的秋日阳光。楚章穿着薄毛衣，随意的瘫坐在楚忆归卧室的的阳台上，四仰八叉的，毫无平日里的明星气质。万秋则是在楚章的对面认真做作业, 楚忆归在万秋身边熟悉熟悉目前还在进行的工作内容。大学的作业很少，楚忆归几乎没有在家里写过作业, 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楚建树公司上。楚章两只脚翘的老高, 摇晃着凳子翻看万秋给他看的那一大堆的情书。万秋在做完一门作业换作业的空档，问楚章：“这些情书好看吗？”“情书这东西哪里有好看不好看一说, 都是按照心情写的，每个人的心情不一样，表达的东西就不一样。”楚章将看完的信封重新收回去，又拆开另外一封。“不用回信吗？”万秋问道。楚章却笑了：“如果我要一个一个回信，那我估计就不用工作了，你知道你的大哥我每天会收到多少封情书吗？等到哪天大哥带你去公司看看，那里有专门腾出一块地方用来放给你大哥的情书的。”自从楚章在介绍自己说‘我是万秋的大哥’之后, 他总是喜欢用‘你大哥’‘大哥我’‘万秋的大哥’来自称。万秋很惊讶：“那你每一封情书都会看吗？”“偶尔会看看，大部分时间都是没有时间看的，但是会保存好。”万秋看着此时在楚章手中的情书。“但是是我们万秋专门给我带回来的情书, 我还是会好好看看的。”“这是王悦帮我总结的。”万秋也没有忘了提起王悦。楚章笑道：“她还在情书上写备注, 很可爱了。”“王悦很可爱。”万秋也认真的点点头。楚章挑眉, 看向万秋, 顺便看了一眼楚忆归。楚忆归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 很平静。楚章似笑非笑的看向了在一旁放着的一封的信件，这封信和其他放起来的信不同，安静的躺在那里，彰显着它的独特。楚章偶尔在看信之余会抬头去看楚忆归和万秋。楚忆归总是会突然抬眸去关注万秋的作业进度，查看的很频繁。万秋也很习惯在楚忆归的注视之下做自己的事。楚忆归偶尔会在万秋出错的地方点一点，万秋会露出苦恼之色，却乖巧的重新开始思考。楚章虽然早就知道万秋和楚忆归之间的十分的默契，可是这种融为一体的感觉，怎么看都觉得微妙。万秋放下笔的时候，楚章明显开始兴奋。“终于写完了？每天都要这么认真的写作业吗？只是作业而已随便糊弄糊弄就好了吧。”楚章对自己的混混历史一点都不觉得丢人。万秋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要认真做作业才可以，这样我才能在高考考好。”万秋道。楚章的表情很微妙：“你不是才高二吗？这么早就开始想高考了。”“忆归高一的时候就已经在学高二的内容了啊。”万秋说道。“你不能和楚忆归比，这比不了啊，楚忆归的学习能力即便是不努力也已经不是常人的范畴了。”“我也想上忆归现在上的大学。”万秋放在双腿上的双手却不自觉的收紧，“但是这个大学的分数线要求还是比较高的。”楚章偏过头，突然问道：“那万秋特地要考这个大学，是因为想去这个大学，还是因为楚忆归在？”万秋眨了眨眼睛：“大部分是因为忆归。”楚章眼角的余光注意到楚忆归正在检查万秋作业的神色有短暂的恍惚，甚至是为了不让他发现，颤抖着睫毛隐藏起了他的情绪。“这么诚实，但是万秋要一直追着楚忆归吗？”楚章似笑非笑的，颇有些挑拨的意味，“楚忆归可不是什么值得学习的目标。”“我是想要这样的，因为很喜欢忆归，所以想这么做。”万秋却很笃定的回应了楚章。楚章笑着，万秋的回答不是他想听的，是他想让楚忆归听的。楚章上前狠狠的揉搓了万秋：“大哥是真的很喜欢我们万秋这样诚实的又十分有目标的样子，比起畏畏缩缩瞻前顾后的性子要好多了。”楚章觉得，没有人能在万秋毫不犹豫的向往之下无动于衷。尤其是本身就对万秋极其看重的楚忆归。现在楚忆归的平静和安定，在楚章看来是在伪装。在万秋和楚忆归之间，那交织流动的纠缠，似乎有些微妙的混乱感。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迷惘的不是万秋，是楚忆归。他们家的小天使始终是清楚的有着自己的目标并且一往直前的，真是帅气极了。楚章露出了几分恶劣的笑容。他从一旁的桌面上取来了一封信，到了万秋的身边，放在万秋的手中。雪白色的信封，只有封口的地方带着一点点花边，干净漂亮，在上面甚至没有写备注。“看看？”楚章说道。万秋摇摇头：“不可以随便看别人写的东西。”“这不是给我的，是给你的。”楚章似笑非笑的说道，他在万秋的头顶侧过目光去注意楚忆归。但是楚忆归却没有给予任何有趣的反应。楚章微微挑眉。然而楚章过了一段时间，却发现不仅仅是楚忆归，甚至是连万秋都安静的有些异常。疑惑的低下头，楚章对上了万秋已经震惊到极致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的表情。“哈哈哈，这么惊讶吗？我们家万秋是第一次收到情书吗？”楚章笑出了声。万秋抬起头，结结巴巴的，脸色甚至红透了：“我……情书……我的……”“这不是很好吗？”突然楚章伸出双手揉捏万秋的脸颊，“我们万秋也能收到情书了，真棒，万秋已经是可以被女孩子喜欢的男孩子了。”万秋看着面前雪白的信封。即便不知道是谁，即便会拒绝，可收到情书这种事本来就已经足够让人振奋。“如果是忆归的话肯定收到了过不少情书吧？”突然楚章道。万秋一愣，陡然抬起头去看楚忆归。“有。”楚忆归倒也没否认。万秋瞪圆了眼睛：“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都不知道？”即便万秋很清楚楚忆归不会接受告白，但是在知道楚忆归居然偷偷隐瞒收到过情书这件事的时候，还是很震惊的。“我收到的所有类似的礼物或信的物品，都已经退回去了。”楚忆归道。这会儿连楚章的表情都微妙了起来：“你就这么给人退回去了？我记得你很有情商的啊，这种事情怎么做的这么决绝？”“我有好好的和拒绝她们。”楚忆归却对楚章说道，“每一次对方都是自愿收回情书的。”楚章的表情已经不能用微妙来表现了。万秋抬头也是眼巴巴的望着楚忆归，低下头看自己的情书。“那我是不是也应该这么做才比较好？”万秋突然为自己收到了情书的喜悦心情生出了几分愧意。“看看内容呗？”楚章倒是很感兴趣，“拒绝的方式有很多种，只是楚忆归这家伙选择了比较生硬的一种罢了。”万秋迟疑着，双手握住了信封。他鬼使神差的抬头去看了一眼楚忆归。对万秋来说，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第一次都是非常值得注意和纪念的。所以如果可以，他并不希望和楚忆归一样那样强硬的去交涉。但是万秋也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收到情书的时候应该是会吃醋的，楚忆归很明确的说过喜欢他。那他现在打开情书，楚忆归会不高兴吗？万秋悄悄的瞟着楚忆归的表情，可楚忆归却很坦然。似乎根本不在乎万秋是不是收到了情书。楚章也察觉到楚忆归和万秋之间的奇妙的眼神交流，不由自主的挑了挑眉。很遗憾，楚忆归的脸上找到任何耐人寻味的神色。他似乎是真的不在意。楚章觉得这奇妙的，在万秋和楚忆归之间的互动很独特。带着恶趣味的心思，楚章握住了万秋的手，操纵着万秋的手指打开了信封的封口。“看看又不会怎么样。”楚章带着笑意的声线传递到万秋的耳中。可带着试探的目光，却是看向楚忆归。但是很可惜……什么都没有。情书被打开了，万秋还是认真的阅读了起来。情书上的字迹很漂亮，秀气，可爱，像是一朵一朵很相似的小花花绽开在纸张之上。看得出来是下了功夫的。“可以让大哥也看看吗？”楚章嘴上询问，看实际上眼神已经在瞟信纸了。万秋不会拒绝，可是又觉得随随便便的给别人看不好。双手握住信纸，半挡在胸口，眼巴巴的望着楚章。楚章在万秋的眼神下败退：“好啦，大哥不看还不行吗？”万秋点点头，又看向楚忆归。楚忆归已经不再坐在他的身边了，他去了更远的地方。是不会看到万秋手中的信封的地方。他似乎对万秋收到的情书丝毫不感兴趣。情书的内容有些琐碎，但是一点一点的写上的东西，都是万秋自己都没有注意过的小细节。万秋觉得，这应该是高一的时候班上的某个女生给他的信。女生说，在班级打扫卫生的时候，他帮助了她倒垃圾，当天她因为身体不适头晕恶心，很感谢万秋的帮助。女生说，在做课外活动的时候，万秋和她一组，很照顾她。女生说，在学校安排的活动的时候，他帮助她拿了很重的道具。这一点一滴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万秋甚至根本不记得这些事。万秋只是想要力所能及的，做点能帮助到别人的事情。却全部被记录了下来。女生比起和他交往，倒像是想要通过信和他聊聊天。从头到尾都没有‘我喜欢你’‘想要交往’之类的字句，但是出现了很多‘谢谢你’。万秋看完了信封，脸颊有些微微的泛红。万秋注意到在信纸上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不知道是纸张的味道，还是字迹的味道。“是什么内容？”楚章有些好奇，坐在万秋的面前，将万秋从头到尾阅读信封的表情都看在了眼里。“嗯……”万秋想了想，说道，“是在说，我是一个很好的人，很优秀的人。”楚章挑眉。万秋笑着将信收到信封里：“我很高兴。”“真的？”显然楚章也因为万秋的喜悦而显露出几分兴致来。“这封信告诉我，我一直以来努力变得优秀，终于能帮助到别人了。”楚章愣了愣。看到万秋微笑着，脸颊微微泛着浅浅的粉色，唇角微微上扬。很高兴啊。“我们万秋本来就很优秀啊。”楚章忍不住抱了抱万秋，“万秋也写个信回复一下？”万秋却说：“回复也不知道应该给谁，这个都没有写是谁送的信。”“王悦应该知道吧。”楚章问道。万秋用手机拍摄了信封给王悦，王悦一如既往的秒回。王悦：记得，咋了？万秋：我如果要回信，你能帮我再送给那个人吗？王悦：ok。王悦：咋滴，你要谈恋爱啦？王悦：快谈，be早磕早超生，我现在去回顾几篇我精心保存用来治愈内心的小甜文去。万秋看着王悦的消息，眼巴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复才好。“那就要好好的回信啊，别人很真诚的写给你的信呢。”楚章揉乱万秋的发丝。而楚忆归侧对着他们，好像只全神贯注在工作的世界中。万秋是打算好好回信的。可是真正能回信的时间却很短，直到楚章已经回去工作，万秋的回信都没有写完。万秋拖延了好几天。回信这件事，在学校不可以写，如果被人起哄又会不好。在家里的时候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楚忆归身边，万秋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当着楚忆归的面回信。这算不上情书的情书，因为没有告白，万秋甚至连拒绝的话都不能写，而这样回信感觉就像是在回应别人的情感一样。万秋总是想躲着楚忆归，每天到晚上才偷偷摸摸的在自己房间写，可是一到了时间点万秋非常准时的生物钟就催促他睡觉了。对方的信写的很多，万秋为了回信真诚，他想要写比信里更多的字。各方各面的原因，万秋觉得自己的都无措到直掉头发。万秋在周末将回信带回了家，信纸夹在了带回家的语文课本里。晚上，万秋抱着要背诵的语文课本想回到自己的卧室，和楚忆归道晚安。可今天的楚忆归却并没有放他走。“怎么了？”万秋疑惑的看着此时正抓着他的手的楚忆归。“在这里写吧，我帮你。”楚忆归的手指勾住了万秋抱住语文课本的手腕。顺着楚忆归的力道，万秋重新被拉回了书桌旁。“什么？”可当万秋安分的坐下之后，紧张的心情姗姗来迟，“今天的作业，写完了啊。”“你这段时间一直分神，如果不能好好回信，很影响你的精神状态。”楚忆归的声线平稳，“我帮你捋顺思路，尽快回信吧。”万秋察觉到，楚忆归大概知道他这段时间一直躲着楚忆归悄悄写回信。万秋莫名的有些委屈：“我是不愿意在你面前写的。”“我知道。”楚忆归回答道。万秋低着头，有些无措：“你喜欢我，我在你面前写回信，是很过分的事。”突然，万秋感觉到楚忆归的手轻轻的抚摸了他的脖颈。微妙的，带着亲昵的触感依稀传来。楚忆归的触碰，让万秋突然意识到好像这段时间，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信封上，而少了对楚忆归的触碰了。身体立刻唤醒了依恋，万秋靠在了楚忆归的手心。“就算是你要和别人交往，也可以。”然而这一刻，万秋的身体陡然一僵。他抬起头，难以置信的望着楚忆归。楚忆归依旧是平静的，像是无波无澜的平静死水，深邃的瞳色中，倒影着万秋，却并不明亮。“这是什么意思？”万秋问道。“我不会束缚你做任何事。”“那你呢？”突然间，万秋焦急的询问。“我会和现在这样，不会有变化。”这一刻，万秋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无法理解楚忆归了。万秋好像看到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铁箱子，将楚忆归完完全全的封锁在其中。而这个铁箱子，却是楚忆归亲手给自己制造的规则。“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喜欢任何一个人，可以和任何一个人谈恋爱，但是你只会喜欢我，也只会爱我，这样吗？”“是。”楚忆归的声音回答的平稳。“即便我做什么，你都会顺着我，即便是会让你不高兴的事，你也会顺着我做，是这样吗？”“是。”“你是明明知道这样你会很难过，也不会对我提出任何要求的意思吗？”“……是。”万秋低着头，他看着桌面，此刻他一点也不想去观察楚忆归的表情。他想要听楚忆归的声音。想要听到他主动诉说他的情感。可万秋知道，他听不到楚忆归的任何想法。有一种很陌生的感觉，正在逐渐的从心口传来。绵密的，像是要堵塞万秋的呼吸的感觉，如同焦灼的火焰正在从心脏一点一点的延升开来。“这样做是对的吗？”万秋问道。然而这一次，楚忆归却没有给予万秋肯定的回答。好难受。万秋觉得这一刻几乎让他呼吸都变得灼热。“忆归总是在做对的事，我也一直都认为忆归做的事情是对的。”万秋喃喃着，诉说着，那些被安放在心中的安心感。“以前班主任跟我说，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会犯错，如果犯错了怎么办。我当时想着，如果是忆归犯错，那我就会和忆归一起承担错误。”万秋不知道此时的楚忆归是什么样的情绪，是什么样的表情，他的眼神看向哪里。“现在忆归犯错了，肯定是很严重很严重的错误，但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忆归一样承担。”这一刻，细微的火苗从他的血液中穿梭，游走在万秋的身体里，甚至是愤怒到指尖。万秋伸出双手，抓住了此时就站在他面前的楚忆归的衣摆。“为什么愿意做这种事，忆归你难道不知道这是不对的事情吗？！”万秋这一刻，大脑似乎被烧掉了。他没有任何想法。“我明明很在意你的感受的，你现在这样做是不是觉得我很过分！”万秋很少会大声的说话，不会撕扯着嗓子。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放大了声音。如此攥紧双手。如此强烈的推拒着现在正在发生的一切。“聪明的忆归，才不会做这样的事！”万秋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流过眼泪了。眼泪的温度好像要灼烫伤他的眼睛。从内心深处的眼泪，不是恐惧感，而是焦灼。“我不要你的东西。”“我不要你这样。”万秋混乱的说着什么。万秋感觉到楚忆归伸出手想要拥抱他，可万秋却不知为何直接打开了他的双手。万秋感觉到自己在前进，楚忆归甚至被他推着后退。他抓住了楚忆归的衣领。万秋这一刻，感觉自己可能是被魔鬼控制了身体。他在做很可怕的事。当万秋察觉到有什么人从他身后将他抱走的时候，双手还死死的攥着楚忆归的衣服。有人握住了他的手，细致的安抚他。温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细细密密的在他耳边诉说着什么。万秋依稀察觉到似乎是二哥的声音，可是二哥在说什么万秋听不太清楚。“……别生气……万秋冷静下……乖……松手……”万秋很难受。但是这隐约进入到耳朵里的声音，让万秋恍惚之间意识到了什么。这种焦灼到烧灼着身体内的一切的感觉，叫做生气。生气、愤怒。这是如此让人难受的词汇。万秋感觉到杨则抱起了他。万秋拥抱着杨则，他似乎离开了楚忆归。可万秋却无意识的挣扎了一下，他去看向楚忆归。他看不清。仅仅是一瞬间，楚忆归的身影被楚建树遮挡。但是那模糊的一眼，万秋却觉得心脏刺痛的难受。万秋依稀想着，在生气的时候，他好像听到楚忆归说话了。但是楚忆归说了什么。他好像一句都没有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