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晚上, 万秋低着头做着作业，楚忆归在万秋的身边。笔尖落在纸面上的沙沙的声响，和楚忆归电脑风扇运转的声音相互交叠。突然, 楚忆归听到了万秋说话了。“我今天还没有找到可以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还需要一点时间。”万秋并没有抬头，而是低头继续思考着作业的问题。楚忆归却没有再陷入工作中。他凝视着在明亮的台灯之下认真思索题目的万秋。光遇洒在万秋的脸上，眼底，就像无论任何时候, 万秋的前路都是照满了光芒。楚忆归很清楚，恐怕万秋也现在都无法理解他在想什么。就像是蒙着眼睛正在捉迷藏, 却很努力的听着他的声音一点点的辨别方向。但是, 万秋真的很认真的为他去思考，这对楚忆归来说足够甜蜜了。电脑旁的手机亮了起来。上面的来电显示, 让楚忆归温和的神色微微停滞。电脑待机，楚忆归带着手机去阳台。他们现在在的是高中附近的住房，阳台的温度有点低，迅速的带走了楚忆归身上的温度。这样的天气估计很快就会下雪了吧。楚忆归想着。他接通了电话。“忆归。”“杨阿姨，晚上好。”楚忆归道。“我听到的都是真的吗？”杨潇雨直截了当的问道。“如果传达没问题的话，是的。”楚忆归也安静的回答。杨潇雨沉默了两秒：“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楚忆归呼出一口气，隐约看到了白色的雾气。“曾经我一直都觉得, 自己偷了万秋的生活，我需要补偿给他。”电话那头的杨潇雨安静的等待着楚忆归说完。“可我又从万秋那里得到东西，得到的越来越多, 也就越无法偿还, 或许把我能给万秋的都给万秋, 会好一些, 所以我这么做了。”杨潇雨却突然说道：“你这句话应该给楚章说说, 或许能激发他的写歌灵感。”楚忆归却是偏着头，神色很平淡：“面对我，楚章大哥可能不会有什么灵感。”“你的比喻很有趣，喜欢也是能随便给出去的东西吗？”杨潇雨倒是没有和楚建树一样的试图和楚忆归讲道理。“因为万秋本身就足够吸引我了。”楚忆归道。杨潇雨笑了。似乎是因为万秋得到了楚忆归的极高的赞扬而开心。“我不同意你和万秋在一起。”杨潇雨却说道。楚忆归没有因此而伤心：“我只在乎万秋的想法。”杨潇雨停顿了两秒，之后长长的叹出一口气。“你知道我们想让你再也见不到万秋有多容易吗？”杨潇雨的话是真实的，楚忆归也知道。“我会想尽办法知道他在哪里。”楚忆归道。“然后让你随时能去找他吗？”“不。”楚忆归缓缓回答道，“是能在他找我的时候，我能随时去找他。”杨潇雨有些疑惑的反问：“你是不是知道我根本就不舍得让万秋委屈才这么说的？”万秋肯定会找楚忆归，而杨潇雨肯定会心软，杨潇雨的话从一开始就不成立。“唔……”楚忆归很罕见的发出了一声支吾，没有回答。杨潇雨似乎是有些沉默，突然问道：“你们进展到什么程度了？”楚忆归愣了愣：“什么？”“上了床吗？”杨潇雨问道。“没有。”楚忆归显然被杨潇雨跳跃的问题问的有些懵。“亲过没？”杨潇雨问。“有过。”楚忆归很诚实的回答了。杨潇雨到抽一口冷气：“是你强迫他？不不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强迫万秋……”“是万秋提的。”“……”“……”“他为什么会提这种要求？”杨潇雨的思维逐渐开始跑偏，“你跟我说实话，该不会是万秋先喜欢你，提出交往，然后你才突然开始发疯？”“是我先的。”楚忆归道，“他只是想确认是不是喜欢我。”杨潇雨松了口气。“你会强迫他吗？”楚忆归却是轻笑，在回答之前杨潇雨自己回答了。“行吧，我知道这是明知故问，那他如果要求和你做，你做吗？……行吧这也是明知故问。”杨潇雨感觉自己对万秋和楚忆归的相处模式找不到任何挑刺的点，“有什么是你一定会拒绝万秋的吗？”楚忆归从来都没有思索过这个问题。他用了很长时间去思考。很可惜他没有找到答案。杨潇雨却笑了：“他让你离开他，你会离开吗？”楚忆归沉下双眼。和楚建树不同，显然杨潇雨的职业更懂得让她去识人读心。如果真的要影响到他们，唯一的突破口只有万秋。楚忆归闭上了双眼，感觉到风吹拂过来，带走了最后一丝温度。手指在冰冷的空气中，连手机的温度都感觉不到了。“会。”楚忆归道。杨潇雨笑了。隔着手机，楚忆归并不能看到杨潇雨现在的表情。或许是一如既往的傲慢和自我，蔑视着一切。“行了，我也没打算做什么。”然而，杨潇雨却松口了，“我欠万秋宝贝那么多，不舍得强迫他做什么的，我唯一担心的是未来万秋如果喜欢上个垃圾怎么办。”杨潇雨是真的很认真的考虑过这种可能性。“我早就做好了万秋爱上任何人的准备，不管怎么样，先下手为强就对了。”楚忆归安静的听着，这依旧很符合杨潇雨的思维。“如果是你，我倒是觉得轻松了很多。”杨潇雨的声线没有再和那般严肃，倒是有些懒洋洋的。“你没有不干净的亲戚，能直接入赘，我们万秋还能一直都在家里呆着，你也没那个能耐对我们万秋不好，况且……你还能再做我儿子。”楚忆归睫毛微微颤动。之后杨潇雨幸灾乐祸道：“你就尽可能努力吧，说到底现在你还不确定万秋是不是真的喜欢你不是吗？”楚忆归无声无息的叹出一口气：“我会努力的。”“你要在建树那边过关，不在我这里过关吗？”杨潇雨问道。楚忆归的神色，终于浮现出一丝浅浅的，微不可查的笑意。“我会努力的。”“说起来万秋最近怎么样……”杨潇雨和楚忆归闲来无事唠点家常。她似乎是真的不那么在乎万秋到底是和谁谈恋爱，谈恋爱的对象是不是楚忆归。杨潇雨完全没有和楚建树一样的顾虑，和楚建树本身就相差很远的性格，充分的表现出了她的性格。对杨潇雨而言，除了万秋本身，其他什么都不重要。直到电话被挂断，楚忆归回到了室内。室内的温暖瞬间笼罩了楚忆归，跳跃在他周身试图驱散那浓烈的寒气。楚忆归背对着落地窗，可却又鬼使神差的回过了头。他看向了窗外。有细细的，白色的雪花落下。下雪了。很细小，在灯光之下才勉强被看到。楚忆归抬眸，看向室内。在这个并不是很大的房子里，他的声音能更轻易的传达给万秋。“万秋，下雪了。”带着呼唤的，微凉的音调，却是夹杂着想要分享所见之物的微妙的喜悦。有混乱的椅子被推开的声音。万秋从卧室内出来了，越过了楚忆归，扒拉在了落地窗的窗前。他仰望着窗外的在黑暗中的细细的雪花。“好小，什么都看不见。”万秋仰望着窗外“因为是晚上，也很难看到。”楚忆归的望着万秋。“明天应该会看到地上有雪了吧。”万秋回过头，“那明天就要穿棉衣了吗？”“嗯。”楚忆归点头。“果然只有到了下雪，才会觉得冬天来了啊。”万秋将手收回来。路过楚忆归要回去做作业，可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楚忆归低下头，而万秋也在侧头看他。突然万秋抱住了他。“怎么了？”楚忆归问道。“你凉凉的，给你暖暖。”万秋说。楚忆归垂眸，也抱住了万秋。温暖的，像是小火炉一样的温度，比起房间内的暖融融，更快的掠夺了他所有的寒意。“希望以后的每一个冬天，我们都可以一起等待初雪。”楚忆归的声音传递到万秋耳边的时候，万秋瞪圆了眼睛。虽然很想看看楚忆归的表情，可楚忆归把他抱的很紧。万秋埋在楚忆归的肩膀上。一种莫名的，悄声无息的喜悦，似乎透过心脏在一点点蔓延。——万秋真的是很努力的在思考了。到底喜欢上一个人之后做什么是正确的。楚忆归应该给点他什么，才能让楚忆归对他的喜欢能理所当然。虽然万秋觉得这其中并没有什么前后联系，但是如果是楚忆归顾虑的，那肯定是有理由的。万秋虽然很想自己找到办法，但是很可惜，万秋在试过了几天之后，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个能耐。虽然他很想要找人询问一下，可是万秋细细的数了数自己的朋友，感觉能够商量的朋友实在是不多。周培玉比起恋爱更喜欢追星，王悦更是纸上谈兵，还一听到楚忆归的事情就生气。付正宇好像还没有他来的聪明。虽然李烁哥交过很多女朋友，但是对女生和对男生肯定是不一样的。其他的朋友年纪太大，应该有代沟。万秋想了半天，觉得唯一能询问的只有黄虎和陆清河。和陆清河并没有那么熟悉，所以能商量的人就只剩下了黄虎。可是想到黄虎，万秋叹了口气。黄虎也是一个一直忙碌于工作的人，应该没空听听他说恋爱的事情。“你最近怎么回事？特别的没有精神？”王悦扒拉在万秋的身边，“假前忧郁？”万秋低头看着地面，欲言又止。“有话说话，你这样我看着难受。”王悦直截了当的打断了万秋的沉思。“我在想恋爱的事。”万秋道。王悦一个挑眉：“你是要和你上次回信的那个人恋爱了吗？你们在信里交换联系方式了吗？”“不是。”万秋摇摇头。“那是谁啊，你对谁一见钟情了吗？”王悦问道。“……”不会回答的万秋悄悄移开了眼神，学习楚忆归不想回答的问题直接保持安静的态度。王悦眯起眼睛。“你在考虑恋爱的什么事啊？”王悦问。“如果喜欢一人的话，做什么才是对的。”万秋抓住了机会，立刻就问王悦。“不违法犯罪，不道德谴责的？”王悦一时之间没理解万秋的脑回路。万秋一愣。王悦眯起眼睛，总觉得万秋的反应有点奇奇怪怪的。“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应该怎么做呢？如果自卑的话。”“自卑什么？”万秋和王悦大眼瞪小眼。万秋也不知道楚忆归在自卑什么。“在恋爱中自卑……”王悦想了想，“身份问题？或者觉得对方太优秀了自己配不上对方？又或者是矮？丑？你喜欢上谁了能让你自卑？”万秋眼巴巴的看着王悦，却没办法将王悦提到的几个自卑的点放到楚忆归身上。但是身份……难道是楚忆归很介意现在自己没有亲属吗？“一般来说要追求比自己优秀的人需要很强大的心脏吧。”王悦眯起眼睛，“就像是我怎么都不敢想象我追X大一样，恕我直言，我只敢舔屏。”万秋知道这个X大指的是现在王悦最新追的小说主角。万秋有些泄气，果然即便是理论知识很好的王悦，对这种情况也会觉得棘手。王悦望着万秋，突然问道：“你谈恋爱的对象是本校的吗？会不会被发现啊？你不怕退学了啊？”万秋突然哽住。忘记了，谈恋爱是要退学的。“但是你应该不怕退学吧，你爸妈肯定护着你，对方会怎么样就不一定了。”王悦很理所当然的说道。“他不是这个学校的，不会被退学的。”万秋迟疑着说道。“那没问题了！”王悦一巴掌拍在万秋的背后，“长啥样啊让我看看呗。”“……”万秋装作没听到。王悦的表情微妙，她隐约有种怪异的感觉。“你谈恋爱楚忆归怎么说？”王悦突然问道。“忆归……忆归……还没说……”万秋仰望着别处，不敢和王悦对视。“我虽然很不想这么问，但是你喜欢的人应该不是楚忆归吧？”王悦虽然不是敏感的人，但是万秋这个表现实在是太刻意了，让她想看不到都难。万秋陡然全身顿了一下。完全不会撒谎的万秋尽可能的不让王悦看到自己的眼睛。他现在还没和楚忆归正式开始交往和谈恋爱呢，告诉王悦会生气。王悦半眯起眼睛。“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喜欢楚忆归的啊？”王悦问道。“我也不知道。”万秋喃喃的回答。“那你怎么确定你喜欢楚忆归啊？”王悦再次问道。“你不是之前说只要亲亲就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对方了吗？”王悦：“你们亲了？”万秋：“嗯，我想试试看，忆归就同意了。”万秋：“……”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万秋重新看向王悦，王悦看着他，目瞪口呆。万秋突然反应过来自己都和王悦说了什么。因为太紧张，所以语无伦次了。突然王悦一把抓住了万秋的手腕，她的神色凝重，眼神却很明亮：“放学之后我们聊聊！”万秋浑身都在发憷：“你生气了吗？”“说实在的现在心情有点微妙。”上课预备铃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王悦松开抓住万秋的手。“放学约好了哦，一定要哦！”“今天和我一起在外面吃晚饭，和你司机说别来接你了！”万秋和王悦各自回到自己的教室。万秋在老师进来之前趴在了桌面上。不知道为什么……比起在说了他喜欢楚忆归之后，真正的着重点居然没有放在王悦知道了这件事上。万秋的脸颊泛着浅浅的红晕。他居然……和他的朋友说自己喜欢楚忆归了。一种微妙的，涩涩的情绪正在从心底不断的冒出来，不断的冲击着双颊，心情莫名的飞舞，怪异极了。放学万秋还在收拾书包，王悦就已经迫不及待的等在他的教室门口了。王悦拉着万秋，出校门的步伐走的非常迅速，如果不是冬天地面太滑，万秋觉得王悦几乎要奔跑起来。王悦带着万秋来到了快餐店，一直都很穷的王悦居然自掏腰包给两个人买了快餐。万秋觉得王悦总是很心疼钱的样子，提出要给王悦报销。可王悦今天看上去却好像不是那么在意钱的问题。“你不是唬我对吗？”王悦用吸管直接插在了杯子里，大有万秋敢胡乱说话她这吸管就要插到别处的气势。“不是。”“你真的喜欢楚忆归？”王悦极其认真的问道。“应该是的。”万秋道。“什么叫应该？”王悦一拍桌子，万秋眼巴巴的没敢吭声，“不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还是不喜欢，这咋还有应该不应该啊？你自己都不确定吗？”万秋愣了愣，他低下头。“我很喜欢忆归，对我来说忆归和别人都不一样，我也喜欢和忆归亲吻，我也觉得忆归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这样应该就是喜欢了吧。”万秋的喃喃，让王悦眼巴巴的看着。是灯光的原因吗？万秋现在是不是脸红了？“我的天，虽然我天天磕，可真没想到会磕到真的，你是认真的对吗？你想过如果和楚忆归在一起以后你们会遭遇什么吗？”万秋不明所以。“你们是两个男生啊，男生和男生谈恋爱和正常男女谈恋爱不一样的，被知道了会被人说很多闲话的。”王悦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万秋眨了眨眼睛，低头：“我知道。”“你不在乎吗？”王悦迟疑着问。“嗯，我不是很在乎，如果忆归在乎的话，我会在乎的。”王悦很惊讶，原来在恋爱中的人是真的只看着对方啊。“那你知道楚忆归喜欢你吗？”王悦问道。“忆归说喜欢我的。”万秋也跟着道。不知为何，明明是很笃定的事情，亲口说出来却感觉是在炫耀一样。王悦问：“那你们现在在交往了吗？”万秋的表情陡然僵硬。王悦一个挑眉：“咋滴，他都告白了，你居然没接收？”万秋摇头：“忆归说他自卑，不愿意和我交往。”王悦咬着可乐的吸管，眼中满是震惊。“楚忆归？自卑？就他帅成那样就没有自卑的理由了吧？这要换我我养着他都行。”但是王悦神情一肃。“等等，也不是没可能，伴读和皇子的确是有身份地位之分的，说起来你为什么会选择楚忆归做你伴读啊？因为他年级第一吗？”万秋听到王悦的问题，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不是不知道，忆归本来是我弟弟啊？”王悦：“？？？”万秋反应过来，他似乎并没有告诉过王悦关于楚忆归的事。万秋突然之间，有了好好回顾一下和楚忆归相处的过去的想法。“我在五岁的时候，被偷走了，在乡下养的，忆归本来是孤儿，是在七岁的时候被爸爸妈妈领养的，十四岁被爸爸妈妈找到，我是在回家之前见到忆归的，那时候忆归……是我弟弟啊。”万秋已经很久都没有回顾过过去的事情了。万秋还记得最开始的楚忆归。仔细想想，似乎和现在的忆归差别很大了。“忆归从一开始就帮了我很多很多，多到不行。”即便最开始他们没有这么形影不离。因为忆归，他才能更快的和家里人好好相处。因为忆归，很多事情他才会拥有勇气。因为忆归，他能在再次回到学校之后一直过的很好，还交到了很多朋友，认识了付正宇，认识了李烁哥。据说还是因为忆归，他才和蒋成峰老师有了接触。因为忆归，万秋才能有勇气，用努力填补自己愚笨的缺口，甚至还能跳级。因为忆归，他现在很自信。也是因为忆归，他才摆脱了‘原文’对他的影响。他才会心甘情愿的接受了现在这个世界是属于自己的。因为忆归……是忆归，忆归，还是忆归。全部都是因为忆归。万秋察觉到自己的生命中，似乎永远都充斥着忆归的影子。忆归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身边。万秋突然察觉到，自己从楚忆归的身上其实得到了很多很多。明明忆归给了他这么多，为什么还会说自己没有能给他的东西呢。万秋诉说的声音逐渐降低，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早上才见过，他现在突然很想念忆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