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养殖场并不靠近河边, 他们的船行驶到一定的距离后，只能下船，由人工将大鲵抬进去。养殖场的场长王达启听说他们到了, 赶忙跟人一起过来抬大鲵。这是一个看起来三四十岁的中年人，高个, 胖，穿着水裤，一见叶雪衍他们, 高兴地小跑过来：“多亏了你们，要不然我这损失就大了。”叶雪衍抓到的两条大鲵都超过了一百斤。按照两百块一斤的市场价，这两条大鲵少说值四万块钱，更别说它们还有了卵，价格会更高一些。这两条大鲵确实贵重，叶雪衍看着喜笑颜开的王达启：“等会还得麻烦你把相关证明给我们看一下, 确定这两条大鲵是你的。”王达启：“应该的应该的，我们都准备好了, 等会就给你们看。谢谢你们啊。”养殖场的规模挺大，进去之后是一个个棚子。棚子下面建着水池，每个水池都有七八平方, 水池里就养着大大小小的大鲵。叶雪衍一眼扫过去, 发现起码有上百条。王达启带着工人把那两条怀着孕的单独放到水池里，赶忙进室内拿出相关证明给他们看。相关证明上带有照片。别人可能认不出来，叶雪衍一眼就看出来了, 照片上正是他们抓到的两只大鲵。所有特征都符合, 绝对不会看错。叶雪衍将证明还给王达启：“确实是你家的大鲵。”王达启：“那肯定, 我们这种做生意的人, 最讲究一个诚信, 怎么会说谎？”叶雪衍笑笑：“也是以防万一，说起来，你的大鲵怎么会到河里？”王达启：“别提了，有天换水的时候不注意，就把大鲵放出去了。我们当时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还以为肯定要丢了，没想到你们给送回来了。”谢醒在旁边插话：“你们的员工把大鲵放出去？”王达启笑容一僵，很快反应过来：“对，新员工没经验。”谢醒：“那名员工被你们开了？有没有赔钱？”王达启：“之前赔了一点。你们放心，既然大鲵找到了，这笔钱我肯定会退回去。”谢醒看着他：“好。”王达启的表情越发不自在了。叶雪衍对大鲵挺感兴趣，还想试试看能不能得到它的图鉴，便问王达启：“王场长，我们能参观一下你的养殖场吗？”王达启：“当然没问题。我们的养殖场在整个东南地区都很有名，平时还有人专门过来参观。来，从这边走。我们的养殖场很干净，用的饵料也很好。”叶雪衍对这个略有了解，大鲵喜爱干净，不是干净的水质根本养不活它们。这也是他在河底发现大鲵后感到惊喜的一个原因。要是大鲵能在河里存活下来，那是不是说明河里的污染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严重？养殖场很大，大鲵也很多，不同生长阶段的大鲵都在这里。叶雪衍仔细观察着，发现王达启确实养得不错，他家的大鲵很健康。对此，王达启有些得意：“要不是养得那么好，我的养殖场规模也不可能做的那么大。我在这行做了十几年，名声都打出去了。还有人千里迢迢过来我的养殖场里进货，拿回去他们当地养。”叶雪衍：“那确实不错。”王达启：“你们要不要买点大鲵回去吃？我家的大鲵你们都看见了，吃得很干净，味道也很好，既有鱼类的鲜美，也有蛙类的嫩滑，带条回去，给家里人尝尝也很不错的。”叶雪衍没想到他把生意做到了自己头上，诧异地摆摆手：“那就算了，我们不太喜欢吃这个。”王达启：“送人也行。送出去很有面子的。”叶雪衍敬谢不敏：“不了。下次有需要我们再联系，我们先回去了。”叶雪衍几乎拉着谢醒落荒而逃。上去车里他还说：“太会做生意了，热情得简直让人招架不住。”谢醒：“他不过是看见你好说话，才会一直拉着你推销。”叶雪衍捂着额头：“我刚刚已经发现了，他根本不敢看你的眼睛，可能因为你跟他说赔的钱要退回去？”谢醒：“可能。”叶雪衍：“这家伙不老实啊，也不知道究竟会不会把钱退回去。”谢醒：“我让人跟进一下。”白天看到了大鲵，晚上回到酒店，叶雪衍拿出笔记本电脑，打算多看一下大鲵的资料。正好他还没有系统地学习过两栖类生物模块，现在抓紧时间补习一下。大鲵身为保护动物，网上的资料挺全，也一直有科学家研究它们。叶雪衍上网随便一找，就找到了上百篇论文。他一篇篇论文看过去，很快发现了一点不对。国内的大鲵也是分不同种的。之前科学研究没那么深入的时候，以为国内的大鲵就一种，并且这个观点持续了很多年。几年前有专门的科研团队对国内的大鲵做了基因检测，发现不是一种，而是有八种。大鲵在单独的环境中生长，很容易形成亚种。野外的大鲵有那么多种，虽然有点出乎人们的意料，但并没有什么问题。问题是，叶雪衍在王达启的养殖场里看到的大鲵也绝不止一种。根据和论文上的照片对比，王达启的养殖场里起码有三个亚种。这就奇怪了，他一个养殖场的老板绝没必要把三个亚种的大鲵都申请下来。他养最适合本地的种类就行了，养那么多又并不会给他创造更多的经济效益，反而每次申请也挺麻烦的。叶雪衍越回忆，越发现里面有问题。他肯定没有看错。虽然他没有达到过目不忘的程度，但他对这些水产很敏感。想到这里，叶雪衍跑去敲隔壁谢醒的门，贴在门上小声问：“主任，你睡了没有？”“还没有。”谢醒走出来开门，“怎么了？”叶雪衍：“我刚刚看大鲵的论文，发现王达启养殖场里的大鲵不对，可能有三个亚种以上，不知道他是不是偷猎了还是怎么样？”谢醒听完：“要直接报警吗？”“报警也可以，不过我想明天再去一边看看能不能弄清楚。”叶雪衍扶着门，“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大鲵，想研究一下。”谢醒答应：“我们明天再去一趟。”叶雪衍：“主任，你要是答应了，我就给他打电话了。”谢醒：“你要怎么说？”叶雪衍：“他今天不是一直在推销大鲵吗？我打电话跟他说想给亲朋好友带一点，问能不能过去亲自挑——这个理由怎么样？”谢醒笑了笑：“去吧。”叶雪衍高兴地跑去打电话了。王达启也没想到煮熟的鸭子还能飞回来，当场爽快答应：“叶先生你们要是买得多，我给你们打个折，绝对的优惠价。”叶雪衍：“我明天去看一看。”叶雪衍跟他约好了时间，第二天早上七点多就到了养殖场。王达启正端着一个铁盆在吃面条，见到他们来了，忙不迭地出来迎接：“我带你们去池子里挑。”叶雪衍：“好，我们慢慢挑。王老板，我能拍照给朋友看一下吗？”王达启：“你拍就是了。不好意思啊，我先吃个早饭。”叶雪衍巴不得他去里面，自己能够在水池边仔细查看，闻言立刻道：“王老板你先忙，我自己来，我得多挑一会儿，挑一条大小适中的。”王达启连连点头：“那是得好好挑一挑。那几个池子的大鲵都养成了，可以随便看。”王达启给叶雪衍指了几个池子。池子里面的大鲵都很大，看起来也挺肥。叶雪衍一个个看过去先看颜色，先看颜色，再看花纹，最后看体型，希望通过一些细节来分辨这些大鲵究竟是哪个种。对于有经验的他来说，这个并不难。毕竟海鱼中长得像多得是。很快，叶雪衍就把其中不同的几条给挑了出来，对谢醒说悄悄话：“主任，那几条颜色浅一点的大鲵是陕种，另外一个水池里有两条川种，那边还有一条黔种，他这边最多的是徽种。”谢醒：“那么确定他这里偷偷养了野生的大鲵？”叶雪衍：“那是肯定的。在合法途径下，他绝对没办法养那么多种。他昨天给我们看的证明，也只有驯养徽种的资质。”谢醒：“我打电话叫人过来。我们先回去。”叶雪衍：“那我们在外面等？要是不看着，我怕他会悄悄转移。”谢醒：“好。”叶雪衍：“我们怎么跟他说？跟他说突然不想要了？”谢醒：“我来说。”谢醒走到屋子前，轻轻敲了敲门，对王达启道：“不好意思，我们突然有点事要赶回去处理，买大鲵的事我们电话里再联系。”王达启：“哎，你们这是不是没看上啊？我还有其他的。”谢醒还没来得及说话，叶雪衍从后面探出头来：“你还有其他的？更大一点的吗？”王达启：“那个也有，过年时宰杀的，都在冰箱里，你们要不要看看？”叶雪衍转头看谢醒：“要不我们还是看看吧？”谢醒对上他的目光，没有反对。王达启放下面碗，带他们去里屋。里屋有两个很大的冰柜，叶雪衍估计，少说能塞下上千斤的肉。等王达启打开冰柜，叶雪衍一看，很快就分辨出来，这里面都是野生的大鲵。野生的大鲵没养殖的那么肥，颜色也不一样。他现在还不敢确定，不过十有八九。他转头看王达启一眼，一个养殖场的老板，居然敢搞那么多野生大鲵，很刑啊。王达启看着他们，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自豪道：“这些大鲵我们养得更精心，几乎完全模仿野外环境来的。”叶雪衍：“看着是更瘦一点。价格呢？”王达启：“这个也不贵，就五百块一斤。当然你这是在我这里买，要是在饭店里吃，可能就要两千块一斤了。”叶雪衍咋舌：“这么贵？”王达启：“贵有贵的道理，你们尝尝就知道了，那味道，可不是一般的大鲵能比的。”王达启常年做生意，目光十分毒辣，光看这两人的穿戴和气质，就知道他们肯定不差钱。叶雪衍：“我考虑一下。”王达启：“还考虑什么呀？拿两斤回去呗。先尝，尝好了以后再来。五百一斤可是纯肉，像逢年过节啊，别人家的餐桌都是什么龙虾鲍鱼，同样的价格，你弄两斤大鲵回去，那逼格就不一样了，对吧？”王达启确实很会做生意，叶雪衍对上王达启喋喋不休地介绍，只在意警察为什么还没有来，要是再不来，他就编不下去了。他求助地看向谢醒。谢醒问：“你这里一共有多少？”王达启动作一顿：“你们要那么多？”谢醒淡淡道：“少了不值得我们专门开发一道菜。”王达启立刻反应过来，眉开眼笑地说道：“做生意的是吧？好说，我这里的冰鲜肉就有八百斤，外面还有五十三条可以出栏的大鲵，这要是还不够，我兄弟那边的养殖场也可以支援一下。”谢醒：“这么多，得写个合同。”王达启：“这个没问题，你多少给我一点定金，我现在就去给你写合同。”谢醒：“两万够吗？写个收据。”王达启：“够了够了，我这就去写。你们先坐，坐着喝茶。”谢醒：“不了，还有事要忙。稍后我派人过来处理。”王达启连连点头：“好的，我知道你们这些老板都忙。”叶雪衍看明白了，王达启要是写清楚了收据，等会警方上门，他绝对跑不了。想到这里，叶雪衍看谢醒一眼，还是他们主任牛啊。也是，他们根本用不着周旋，能用钱搞定的事就不叫事，反正确定了王达启这里有野生大鲵，等会钱他都要退回来。王达启写收据写得有些慢。他还没有写完，警方就上门来了。八辆车几十个人一起挤进来，这么大的规模，王达启被捉住的时候直接傻眼了：“哎，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这边什么也没干啊。”他那么高的个子，那么胖的人，一个劲蹦，不一会就累得气喘吁吁。“没误会！老实点，不许动！”王达启：“不是……”“接到群众举报，你这边捕杀野生娃娃鱼，跟我们走一趟！”王达启这才反应过来，愤恨地看向叶雪衍和谢醒：“是你们？”叶雪衍：“啊？”王达启挣扎着要起来跟他们干仗，吼道：“别装了，肯定是你们，你们是卧底吧？！”“老实点！”谢醒看他一眼：“这个时候了还这么嚣张，想落个从严从重处理？”王达启：“……”有谢醒在，叶雪衍他们用不着跟着过去，只要把知道的事说出来就可以了，警方那边自己会去调查。几分钟后，王达启等人被带走。警方接管了这个养殖场，他们会先派专家来确定一下这个养殖场里面大鲵的种类，如果里面确实有很多野生种，那么这些野生种会被放归野外。看了一眼憋屈的王达启，叶雪衍感觉天都更蓝了。大鲵都长得差不多，换一个人过来真不一定能发现这里有很多野生的种类，多亏是他。叶雪衍想到帮助了一种野生动物，心情就很好。谢醒拍拍他的肩膀：“走吧，我们先回去。”“好嘞。主任，回去我请你吃饭啊。”“为什么忽然请我吃饭？”“心情好。”叶雪衍笑眯眯，“这次辛苦你啦。”叶雪衍一直保持着对野生大鲵的关注。很快，科研所那边传来消息，确定王达启养殖场里有十三条大鲵是野生种，不在他登记过的族群里。叶雪衍要了更详细的资料，才知道，近年来大鲵的野外增殖放流工作做得不错。王达启和他的同伙就专门盯着这批野生的大鲵，一旦确定增值增殖放流的大鲵成长起来了，他们就悄悄过去捕捞。捕捞回来的大鲵放到养殖场，装作是自己养殖的拿出来卖。因为这些大鲵在野外长得很大了才被捞回来，他们节约了许多饲养成本，利润更高。刚开始时他们还不敢那么嚣张，后来尝到了甜头，他们越演越烈，渐渐形成了规模。他们甚至利用这一点挤掉了其他本土的大鲵养殖场，一家独大。叶雪衍看着资料，不禁感慨起来，就为了那么几十上百万的收益，这下不知道要在牢里待多久，出来之后多半也家离子散，下半辈子生活质量基本没有，这是何必？叶雪衍感慨的时候，心头忽然一动。这个熟悉的感觉让他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得到了新的图鉴。不会真的得到了大鲵的图鉴吧？叶雪衍紧张又高兴地把图鉴召唤出来。厚厚一本图鉴上，果然多了《大鲵》一页。只不过与金色和白色的图鉴不同，这一页是淡绿色，也非常漂亮。叶雪衍这还是第一次得到淡绿色的图鉴。之前的图鉴要么金色，要么白色。大部分图鉴都是白色，只有收集到某一目中的大部分物种，那一目的图鉴才会变成金色。这页图鉴是淡绿色的，又是为什么？难道因为他第一次收集到两栖类的物种？还是因为他收到了在淡水里生存的物种的图鉴？叶雪衍一时想不明白，他拿着图鉴发呆。就在这个时候，叶雪衍发现，图鉴的封面居然在缓缓地发生变化。他手中的这本图鉴封面一直显示着《海洋生物图鉴》，此刻，图鉴上的字开始挪动，变成了——《水生生物图鉴》。啊？还能这样？叶雪衍没想到图鉴的内容有所增加之外，连名字都改了，如果变成水生生物的话，两栖类算是水生生物。好像跟水生生物沾边？等等，图鉴会发生变化，是不是说明，龙族的图鉴其实不止一种。现在他是触发了另一种？叶雪衍看着这一整本图鉴，眨了眨眼睛。这件事出乎他的意料了。既然自己搞不定，那不如请他们主任过来看看试试？这个时候，应该寻求专业人士的帮忙？叶雪衍紧急汇报给谢醒。谢醒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在电话沉稳道：“先不用着急，这大概率是一件好事。”叶雪衍：“我就是没想到生物图鉴还能产生变化，想请你过来看看，可以吗？”谢醒：“当然可以。你现在有什么变化吗？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叶雪衍仔细感受了一下，对电话那边说道：“什么感觉也没有，只是图鉴变了。”谢醒：“稍等，我过来看看。”就在叶雪衍挂掉电话的时候，又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越观今。他打电话给叶雪衍，说野外的大鲵活跃了不少，还是全国各地的大鲵统一活跃了起来，是不是他这边出什么事？叶雪衍：“等等，怎么知道野外的大鲵活跃了不少？”越观今：“对，刚刚研究员告诉我的。他说不仅观察到野外的大鲵变得活跃了，他们养的大鲵也活跃了，很明显异于平常。”叶雪衍没想到还有这种变化，老实承认道：“是的，我这边确实有一点状况，不过暂时不方便跟你说，我已经告诉主任了，他现在赶过来，可能过后会写一份报告给你。”越观今忙道：“主任知道就可以了，不用写报告给我也没关系，我就是确认一下是不是你这边的问题。”叶雪衍：“确实是，不用担心。”越观今笑道：“听你的声音好像不是什么坏事，那我提前跟你说一句恭喜？”叶雪衍意有所指：“如果是好事的话，那就是同喜了。”越观今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这件事涉及龙形，他们确实也有所收获，说一句同喜最恰当不过。越观今哈哈笑起来：“那就祝我们都心想事成。”叶雪衍：“应该会的，主任过来了，我不跟你说了，我要过去给他开门。”越观今：“去吧。说真的，你应该给主任一把钥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