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吃完饭没多久, 叶雪衍他们借的设备到了。大家便移步海洋牧场，准备给小抹香鲸看病。叶雪衍虽然受过专业的兽医训练，但给海洋生物做这种大型治疗还是第一次。幸好他有抹香鲸的图鉴, 熟知抹香鲸的身体结构和性格。尽管事情有点麻烦，却也还没到无从下手的地步。为了安全和卫生, 叶雪衍没留太多人在现场，就谢醒、越观今和几个对小抹香鲸比较熟悉的研究员在这里。叶雪衍抓着麻醉剂，抬头看大家一眼, 说道：“我给小抹香鲸打麻醉了啊？”谢醒道：“打吧。”小抹香鲸被大网托起来，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们，眼里带着几分恐惧，看着像是非常不适应。叶雪衍不知道怎么安慰这家伙，用戴着医用手套的手摸摸它略显粗糙的大脑袋，然后将麻醉剂打了下去。小抹香鲸相对没那么敏感, 对疼痛的耐受程度比较高，最主要的是, 它信任叶雪衍，并没有挣扎。针剂打在它身上，它只是瞪了一下眼睛, 很快失去了意识。叶雪衍不知道怎么的, 在这种大冷天还是出了一身汗，他手有些软，自己勉强压下去了。看到小抹香鲸麻醉了过去, 叶雪衍说道：“好了, 我们现在进行探查, 可能要快一点, 不然它容易窒息。”周围的研究员们立刻把带管子的探头拿过来, 他们要用这个探头深入到小抹香鲸的胃部里面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抹香鲸的嘴巴张着，他们直接从嘴部把探头塞进去。相对于其他哺乳动物来说，小抹香鲸的嘴巴很大，塞探头的时候也比较顺利。船上的手提电脑实时显示着探头拍到的情况，探头刚到小抹香鲸胃部上方，就拍到了一个粉白的塑料袋，应该是红色塑料袋褪色成这个样子的。叶雪衍的猜测被证实，他却并不感到惊喜，反而心中沉甸甸的，十分难受。他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探头继续往下塞。小抹香鲸胃里都是塑料袋、塑料瓶、渔网，夹杂着少量的鱼虾，这些垃圾不仅将小抹香鲸的胃塞得满满当当，还划破了它的胃壁，光从探头里，叶雪衍看到了好几处伤口，已经发炎了。怪不得这小家伙无精打采，情况真是太糟糕了。叶雪衍越看越觉得难受，其他人的表情也不怎么好，大家都为这头小抹香鲸而感到痛心。越观今转头看着叶雪衍，问道：“雪衍，我们给这头小抹香鲸做手术，把垃圾取出来吧。”叶雪衍叹口气：“事到如今，只能这样了。”要给这头小抹香鲸做手术，准备工作比较多。光是专业的手术刀和其他手术器具就得从别的地方调过来，还有消毒水和药品等。叶雪衍则重新看了一遍网络课程，复习给鱼类做手术的要点。小抹香鲸虽然不是鱼类，但是他们从网上找不到更多资料了，只能用这个复习一下。大家紧张地做着准备。小抹香鲸还在麻醉当中，叶雪衍想尽量让它不用再打第二针麻醉剂，能尽快做完手术。谢醒看叶雪衍紧张得手都凉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道：“小家伙很坚强，不用太过担心。”叶雪衍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主要我这是第一次给这么大的海洋生物做手术。”谢醒：“我在边上陪着你。”小抹香鲸的个头相对于普通的海洋鱼类来说要大得多。叶雪衍他们在海上不好建造手术台，最终把小抹香鲸拉到岸上，底下垫着塑料布，决定这样给小抹香鲸做手术。特殊时期，只能这样凑合一下。留下来的研究员们不是兽医，没有相关的治疗经验，不过对小抹香鲸的身体也还算了解，以前解剖过鱼类跟一些小型海洋哺乳动物，也能搭把手。大家说干就干，仔细消毒后，叶雪衍用手术刀划开了小抹香鲸的肚皮。小抹香鲸的肚皮很厚很韧，叶雪衍稍微用了一点力气，看着血大量涌出来，他的心跳也一直在加速。好在他们做的并不是太精细的治疗，只是把小抹香胃里和肠道中的垃圾取出来，用不着太高超的技法，叶雪衍的能力也够用。开腹后，他们用医疗材料将小抹香鲸胃部的创口隔开，然后从里面掏各种垃圾。此时，叶雪衍才发现，除了塑料袋、塑料瓶、渔网等各种杂物之外，还有人类的衣服、鞋子等乱七八糟的，他们忍着恶臭努力掏着，最后掏出了一大盆。掏完垃圾，叶雪衍不太熟练地用手术线将小抹香鲸的胃部和肚皮封起来，最后在抹上药膏的同时，叶雪衍给小抹香鲸释放了大量的龙力，希望这些龙力可以帮助它挺过这一关。在做完手术后，他们还在小抹香鲸身上贴上了防水胶布。小抹香鲸身上有藤壶跟其他寄生虫，既然打了麻药，叶雪衍顺便把这些藤壶跟寄生虫也一起处理了。这些藤壶跟寄生虫都很顽强，硬生生地长到了小抹香鲸肉里，得用手术刀挖出来。要是平时想把这些东西弄出来，小抹香鲸肯定会感到疼痛，今天打了麻药清理起来就方便多了。在清理完后，小抹香身上多了一道道血印子，他们再次抹上药膏，贴上防水胶布。小抹香鲸虽然是哺乳动物，但不能在岸上待久，巨大的重力会让它的内脏出问题。确定一切都处理好了之后，他们将小抹香鲸送回海洋牧场的网里。小抹香鲸得单独在这里待四五天，叶雪衍得看它伤口的恢复情况，再决定到时候要不要弄出去。因为胃里做了手术，这几天小抹香鲸得禁食。这家伙不知道饿了多少天，接下来还要饿几天，应该也很难受，不过能捡回一条命已经算幸运了。在将小抹香鲸送入海洋牧场之后，他们收拾刚刚清理出来的垃圾和医疗废弃物。越观今特地拿秤过来称了一下小抹香鲸肠胃里的垃圾究竟有多重，这不称还好，一称，称到的重量是27.8斤，一盆都装不下，得装两盆。越观今叹气：“这也太造孽了。”叶雪衍沉重道：“海洋垃圾实在太厉害了。”谢醒：“这不是有我们？大家的观念已经跟上来了，慢慢就会好了。”叶雪衍叹了口气：“那我们还得努力。”他们刚刚给小抹香鲸做手术，身上又是血又是气味，每个人都很臭。叶雪衍观察了一下小抹香鲸的状态，见它能够呼吸，看起来没什么事，便让越观今带着研究员们先回去。越观今道：“要不我让其他人先回去？我留在这里，也好跟你们换一下班。”叶雪衍拍了拍他：“你不累啊？”越观今：“这才哪到哪？再熬一夜我也坚持得住。”叶雪衍想了想：“熬夜就算了，你在这里守两个小时，我回去安顿一下客人就回来。”越观今道：“去吧。有时候我会及时给你们打电话。”叶雪衍便和谢醒先回去。万扶摇他们还等在家里，见到两人回来，万扶摇紧张地问道：“那头小抹香鲸怎么样了，没事吧？”叶雪衍摆摆手：“刚刚做完手术，不知道能恢复成怎么样，暂时安全了。”万扶摇：“那是什么问题？肿瘤还是海洋垃圾？”叶雪衍：“海洋垃圾，我们快掏了30斤海洋垃圾出来。”万扶摇：“30斤！也太多了吧？”叶雪衍疲惫道：“谁说不是呢？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我们都没能好好招待你们，不好意思啊。”阮锐泽对他说道：“叶大夫太客气了，我们今天玩得很开心，吃得也很棒。”祝琴心衷心地附和：“非常难得的体验，今天多谢你们招待了。”叶雪衍：“不客气。”话都说到这里，客人们也不方便久留，纷纷跟叶雪衍和谢醒道别。叶雪衍觉得他们没玩好，十分不好意思，特地从家里的冰箱里找了好些鸭蛋出来，一人送了一兜。这是他们家鸭子产出的正宗海鸭蛋，蛋黄是红色的那种，吃起来很香，味道也很特别，外面压根买不到，叶雪衍估计大家会喜欢。送别客人后，叶雪衍和谢醒又去海洋牧场守着。小抹香鲸已经醒了，因为他们抹的药膏是抗菌凝胶，有一定的麻醉镇痛作用，小抹香鲸的状态看起来还可以，只是动作稍显迟缓。叶雪衍看它像喝醉了酒一样在渔网里缓慢而失去平衡地游着，忍不住笑了一下，心情放松了些，伸出手逗这小家伙。小抹香鲸似乎知道叶雪衍救了它，又或者很喜欢龙力，因此对叶雪衍十分亲近，哪怕游得歪歪扭扭，还是执着地摆着尾巴往叶雪衍他们这边靠近，硬要用自己的大脑袋蹭蹭叶雪衍的手掌。这家伙并不是毛茸茸的身形，蹭过来的时候还挺丑萌的，不过很有灵性。叶雪衍摸摸小抹香鲸光溜溜的脑袋，对谢醒说道：“这像不像我们养了一条大狗？”谢醒给他肩上披了一条毯子：“它比大狗省心，起码它不用遛。”叶雪衍轻轻摸了摸小抹香鲸的吻部，收回手，裹紧毛毯说道：“这个不一定，大狗不会乱吃垃圾，这家伙就没那个智商了，估计这次养好伤再放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们的胃部又会填满各种垃圾。”谢醒：“也不一定，它们能在自然界生长那么久，自然有它们的生存智慧。”叶雪衍：“以前海洋中可没那么多海洋垃圾，海洋环境变得太快了，区区几十年，这些海洋生物们根本来不及适应。”谢醒：“我们有空的时候可以清理海洋垃圾。”叶雪衍：“光靠我们自己，力量太渺小了，得清理到什么时候去？”叶雪衍说话的时候，怔怔地看着海洋牧场。他的海洋牧场已经建设得很好了，别说华国，就算全世界也很难找到比他的海洋牧场更好的海域。海洋牧场很干净，能庇护的海洋生物却很少，大部分海洋生物还要在海上讨生活。他有时候会得意，自己觉醒了龙的血统，变成了一条龙，比普通人类厉害多了。他现在虽然没达到呼风唤雨的第一步，但是也差不多。从他觉醒的那一天起，他就一步登天，得到了很多人一辈子想都没法想的东西。比如他在组织里的超然地位。毫不客气地说，只要他愿意，人力范围内的东西，他基本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哪怕短时间内得不到，组织也会帮他弄到。他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有几分傲气在，无论净化河流，还是清理清道夫，亦或催生水绵，除了真心为环境着想，也有几分展示自己力量，让组织离不开他的意思。今天他第一次感到，原来个体的力量那么渺小。他已经那么努力了，能做的事情依旧十分有限。谢醒用力揽住他：“别想那么多，步子是一步一步迈出来的，我们国家沙漠变良田，不也是一代代人经过几十年的努力，最终改变整个环境？”叶雪衍：“植树造林的人太多了，大家几乎以愚公移山般的态度去改变这一切。”谢醒：“能愚公移山，就能精卫填海。人类已经意识到海洋环境同样重要，以前只是抽不出手，以后大家一样会努力。”叶雪衍依旧看着大海，大海可比陆地大多了，而且很多海域是无主的，他觉得未必有那么多人愿意为大海奋斗。谢醒道：“还记得之前的捕鲸公约吗？”叶雪衍点头。谢醒摸摸他的脑袋：“哪怕是神做的事情也非常有限，能把这个公约签下来，不是我的功劳，而是背后千千万万个人类的功劳，更有我们国家在后面撑腰。你要相信人类，正如相信自己。”叶雪衍没有回答。谢醒看着大海：“我活了那么多年，从未彻底对人类失望过，人类身上兼具着神性和魔性，在有人引导的时候，他们身上的神性比真正的神明更耀眼。”叶雪衍听到这里，忽然说道：“你说得对。我想把积蓄都拿出来治理海洋。”谢醒看他：“怎么治理？”叶雪衍有些抱歉，又有些害羞地说道：“我今天下午已经简单整理过了，一共有三百多万积蓄，其中两百多万是组织发的各种工资和奖金，一百多万是卖鱼所得，包括海洋牧场的鱼跟在野外捕捞到的鱼，既然来源于大海，我想把它们用回到大海上。”谢醒：“全部拿出来吗？”叶雪衍点头：“我想拿三百万出来，成立一个保护项目。牧场里有一批鳗鲡和鲍鱼可以收获，到时候看能卖到多少钱，再考虑要不要追加资金。”叶雪衍如果在这边多花了钱，那给谢醒花的钱可能就会减少，他内心中对这一点有些抱歉。不过，他心中也知道谢醒的身家绝对比他厚，如果说这话会显得他有点不自量力。所以他什么也没说。谢醒却像知道他的想法一样：“好啊，非常棒的点子。”叶雪衍道：“估计手续比较复杂，我可能需要组织这边帮忙办理一下许多手续。”谢醒：“好，让观今他们去办。你目前打算怎么操作？”叶雪衍：“雇佣船只或者普通渔民去捕捞垃圾，按他们捕捞到的垃圾斤数给钱？”谢醒：“如果是这样的话，肯定会有人作假。”叶雪衍：“我能够分得出来垃圾是从海洋里捞上来的垃圾，还是陆地上堆着的垃圾。”谢醒摸了下他脑袋：“分得出来也没用，会有人专门丢垃圾到海里泡着。总有聪明人造假造到让你都看不出来。”叶雪衍一听，便道：“你肯定有想法了，快说来让我听听是什么办法？”谢醒：“我觉得公益不能做成生意，既然做公益性的保护活动，那就要发动广大志愿者一起来清理海洋垃圾。”谢醒活得久，见多识广，他提出了好几些建议。比如成立专门的海上清理公益组织，和相关部门合作，给组织内的志愿者记志愿者时间。比如加强宣传，让清理海洋垃圾深入到人类的日常生活。再比如，直接发动广大渔民，多向渔民宣传，让渔民们也加入到这场清理中来。谢醒说道：“我还是那个观点，人类身上有着浓重的‘神性’，我们要做的是引导他们释放这种神性。”叶雪衍若有所思：“那我觉得，我们可能需要邀请专业人士来参与这项活动。”谢醒道：“要的。需要专业的经理人。招聘方面可以挂靠到组织这边，让观今去办。我们可以注册一个公益基金会，由专业人士来处理这个问题。”叶雪衍原本还惆怅，越听越觉得他说得对，茅塞顿开地对他说道：“你好厉害，如果是这样的话，短则一两年，长则三五年，我们这里的海洋垃圾肯定能清理得差不多。”谢醒：“是的。等基金会有了足够的影响力，到时就要推动国与国的合作，把海上的垃圾山给处理掉。”叶雪衍惊叹：“那么大的垃圾山也可以处理掉吗？好像有些垃圾人类也拿它没办法吧？”谢醒笑笑：“那就不知道了。兴许过几年，人类的科技技术有了足够的进步，可以直接变废为宝，把这些垃圾转化为能用的产品呢。”叶雪衍觉得他说的完全是理想状态，但也不免随着他的话而放松下来：“那就等以后再看了。”越观今作为叶雪衍的助手帮他处理过很多事情，之前的公益周末也是越观今处理的。听说他想处理海洋垃圾，越观今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这件事交到我身上，我去跑。之前上面还说看看要不要成立类似的部门，只是组建相关部门实在太耗费钱了，上面还没拿定主意，如果公益组织那就没问题。”叶雪衍：“希望这个公益组织能有用。”越观今：“放心吧，你可是龙啊，有你在，肯定会有用的。到时候谁努力清理垃圾，你就给他赐福，谁丢垃圾，让我们一起诅咒他，并且在舆论上占领阵地，以后会越来越好的。”叶雪衍被他说得笑了：“没那回事，我只能精准打击谁，没办法赐福。”越观今：“意会一下，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叶雪衍原本打算取300万出来作为初始资金，谢醒也插了进来，另外取了300万，一共600万的初始资金，对于一个小型的公益组织来说，这点钱已经够了。叶雪衍虽然才觉醒龙族血统没多久，但他在本地，乃至全国都做了很多实事。听说他要成立公益组织，上面一路对他开绿灯，短短半个月，所有的手续都已经办好了。越观今都没想到能办得那么快，哪怕以组织的名义向上面申请，一般都不可能办得那么快，毕竟各部门之间平起平坐，他们组织得到的优待也是有限的优待。越观今不知道的是，叶雪衍一心为海洋，许多知道内情的人都对他充满了敬意，如果是他的事，许多人都愿意给个方便。组织那么大，也不止嘉市有分部，全国各地的大城市基本都有。组织里的能人异士也很多，比如越观今他们，能够不借助工具就直接看到图鉴，其实跟普通人已经有了一定的差别。然而，这么多能人异士当中，大部分人有了能力之后，第一反应不会是能够为民众、为家乡做些什么，而是走上了青云之路，想的是怎么获取更大的利益。这当然没问题，组织的利益和个人的利益不应该是冲突的。然而当有人放着个人的利益，以大爱去爱这片土地，无论大家的立场如何，三观正常的话，绝大部分人对这样的人还是会感觉到佩服。叶雪衍在不知不觉中就以这样的大爱征服了许多人。这些叶雪衍也不知道。他只是很高兴，公益基金会那么快就注册好了，小抹香鲸也恢复得很好，事情好像一下就走向了正轨。叶雪衍主导的这个公益基金会名字就叫“叶雪衍基金会”，之前的公益周末活动也并到了基金会下面。同时，万扶摇、阮锐泽、祝琴心知道这个公益组织后，决定给叶雪衍投钱，他们一人追加了两百万资金，直接将公益基金的资金池扩大到1200万。这么多钱，足以做很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