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姜添这种普通人身上套出某些讯息于顾沨止这种专业人士而言简直是再容易不过了。纵然姜添一个字也没有讲,但看相片时,他的眸光几乎没有在盛欢的脸孔上逗留,反而在反复的确认顾沨止存在的真实性,可见其对盛欢长相的熟稔与笃定。截至目前,盛欢与庞贝黑市勾连参与其中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事实放在眼前,顾沨止非但没有觉得尘埃落定,心底的疑云却愈加的滋生暗长起来。盛欢,一个尚未毕业的男学生,为什么会跟庞贝黑市扯上关系呢?如此危险的行当,普通人别说是做,就是连知晓打探都无从下手,他盛欢凭什么?又为了什么?在分手后的这两年里,盛欢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事情,为何他看起来与从前相比,大不一样了。顾沨止满腹思绪。这时,熊提向他发来了语音通话的邀请。“歪,顾哥!”熊提大咧咧道:“我跟琳琅看见无限集团的车走了哎!你打听到那仿冒犯的消息了吗!”“嗯。”顾沨止道:“确定了。”熊提石破天惊的“嗷”了一嗓子,“还真是你前男友啊!”顾沨止:“……”电话两端都是死一般的寂静。少顷,熊提的脑子终于追上了那在前面夺命狂奔的嘴,干巴巴的笑道:“啊顾哥……你别误会,我们不信谣不传谣,主要是琳琅那天听你提了一嘴——”顾沨止面无表情道:“伍琳琅我要是你我就把熊子按死在马桶里。”伍琳琅一手肘捅在熊提的游泳圈上,恶狠狠道:“英雄所见略同。”等熊提惨叫完毕,伍琳琅道:“所以顾哥,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掺和了私事的公事不好办吧?”她问的很正经,没有平日里戏谑玩笑的意味。“是啊是啊,狠点儿吧觉得伤感情,不狠吧又不好交差。”熊提在一旁直咂嘴。“那我们不一样。”顾沨止懒懒道:“我最喜欢私事公办,借个由头上门就不会显得我很猥琐。”伍琳琅:“?”熊提:“?”伍琳琅:“怎么做到把这么无耻的话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的?”熊提:“6。”“总而言之先回家换身像样的行头。”顾沨止愉快起来:“要跟前男友正式见面了,决不能太拉跨,挂了,有事再联络。”电话挂断,少顷,熊提和伍琳琅在他们的三人小群里刷了满屏的“不愧是你”的熊猫头,充分抒发了内心的钦佩之情。顾沨止眯了眯眼,他走到路边,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届时,他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段锦织”。这回顾沨止只垂眼看了看,后一声不吭的将手机丢回裤袋。振动持续良久停下,而后又振动起来,再次停歇,就这样周而复始了好几遍,没有得到该有的回应,又过了许久,对面锲而不舍的发来了一条条语音消息。“阿沨,听说你回虞城了,最近我们住在云台北府,你不要走错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家?提前告诉我好吗?我让佣人准备你喜欢吃的菜,你现在喜欢吃什么呢阿沨?”手机振的人心生烦躁,屏幕一闪一闪,夺人眼球,顾沨止粗略的扫了眼过去,眉间眼梢都是冷嘲。他屈指飞快的敲了几个字回过去。“想吃泡面,有吗?”对面几乎是秒回。“为什么要吃泡面那种没有营养的东西?”“银鳕鱼和海胆刺身可以吗?新鲜空运来的,配上深海鱼子酱,我和你爸爸都很喜欢,你也一定会喜欢。”“回来跟我们聊聊斯宾塞的生活好吗?”“我和你爸爸都很想你,毕竟你是我们家的骄傲啊!”顾沨止眼底的嘲弄越发刻骨,按灭了手机。“先生去哪儿?”司机见他迟迟不发话,便主动问道:“云台北府吗?”云台北府是虞城寸土寸金的富人区,从刚才的语音内容来判断,车后坐着的应该是一位上流圈子里留学归来的少爷。“不去。”顾沨止冷冷道:“去星澜公寓。”-盛欢从医院出来时已经将那一身伪装的行头撤的干干净净,他穿着一件最普通的短袖T恤,一条洗的发皱的运动裤,顶着一头凌乱乌黑的短发,立在车水马龙的路边。正午的阳光投射在他的脸上,他的脸如上好的宣纸,除了眼下的两个黑眼圈,几乎没有瑕疵可言,眼睛大而明亮,似能将夏日朝露盛入其中,盈盈**漾。饶是他穿着一身最不起眼的地摊货,路过的年轻女孩们还是会被他的模样吸引,忍不住回眸含着笑多看两眼。盛欢打了个呵欠,熟视无睹,兀自从医院步行回家。盛世网咖的门口停着一辆快递车。派送员下来道:“盛欢!你有一箱生鲜要签收!”璃黄金往往会打着生鲜的名号配送,这是阿提密斯的基操,盛欢早就习以为常,他签了字,接过派送员搬来的一个四四方方的纸箱,颇有分量。这分量让他心下稍安。他搬着箱子进了门可罗雀的破网咖,门也懒得锁,径直去了地下室。地下室里堆放着一些报废的主机和显示器,还有几张坏掉的电竞椅,盛欢绕开杂物去到墙角,用足尖踢开了一块弹簧板。“咔哒”下方露出暗格,暗格内存放有另一个黑色的金属箱子。盛欢将纸箱的外包装拆卸,露出里面同色系的黑色箱壳,这是一个双层罩底的设计,他伸手到箱子底部按开锁扣,谨慎的掀开了箱身。里面是两块沉甸甸的金条。这金条的外观与市面上的黄金略有不同,色泽偏暗,表面是亚光的质感。放眼全球都十分稀有的合成金属——璃黄金。盛欢呼出一口气,此时此刻,他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暗格里的箱子被同路数打开,里面竟然已经整整齐齐的存放了一排并指宽的璃黄金条,看起来足有四五斤,盛欢小心翼翼的将新入手的璃黄金转移进暗格,又将铅盒的外包装拆分展平,严严实实的覆盖在表面,确认安置妥当,才将弹簧板重新关上。“砰”他支身坐在暗格边,一手撑地,一边用力的喘息,仿佛刚刚不是在归置金条,而是搬了一场旷日持久的砖。喘着喘着,盛欢忽的觉得鼻头一热,他下意识的抬手去摸,在人中的位置摸了一手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