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两人直奔着公司去,将父亲关正英堵在了办公室里。关正英刚刚开完高管会议:“你们不用担心他。这几周我安排他有特殊的工作项目,所以才没来公司,但他一直有在工作。”关雪心搞不懂什么特殊项目要江去雁连短信电话都不回:“爹地,你让他回我一个电话也好啊。而且我的工作从来是他来把握的,没有他我怎么行?”“不是已经给你安排了新的经纪人吗?”关正英看一眼女儿,“让你去美国是读书的,工作可以往后放一放,不要太辛苦。”关雪心觉得他是在打太极敷衍自己:“就算不为工作,我也可以给他打电话发信息吧?”“我又没有说不行,只是这一段时间比较特殊,过几天他就会回来的了。”“过几天是几天?具体是什么时候?”“等开完下次董事会吧。”关雪心犟起来:“不行。我现在就要见他。”关正英反问:“你见他做什么呢?”“我……”“你想清楚了吗?见了面打算怎么对待他?你当他是什么人去见他?如果不能接受他以后是你的家人,见了他也是让他难堪,你们彼此心里都不会好受。我就是想让他避着你们一段时间,也给你们思考和接受的时间。”关雪心噎住了。她转头和兄长关展宏交换了一个眼神。关正英听起来语重心长:“他虽然表面不说,但心里很在乎你们。阿雪我不用说了,他怎么对你的你比我更清楚。阿宏虽然和他接触不多,但他也从来没有讲过你坏话,反而一直建议我提携你、教导你、给更多耐心给你,他对你们是当自己的孩子一样,但阿宏你自己说说你怎么对人家的?如果你们又贸然见面,又做出冲动的事情,你们说我应该怎么调停?”“我的话是放在这里了,不管你们接不接受,阿雁以后就是这个家里的人,在这个家里,他说话的分量是和我一样重的,只要还想在这个家里过下去的人,就必须尊重他,信任他。如果你们能接受最好,接受不了,尽早独立自己过,我也不阻止你们。”他向来是言出法随,说出来的话就不会再改了。即使是关雪心这个一向被偏爱宽容的小女儿,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她爹地把话说得这么重。她听出了一个做男人的决心:“那Vincent他自己愿不愿意……”“我们会有一段磨合的时间,但他是愿意的,我可以向你保证。”关正英打断她。关雪心还有质疑,被做哥哥的关展宏拉了拉,示意不宜过度干涉这时候的父亲。关雪心敏感地体察出父亲的不开心,知道对话继续下去没有意义,她也不可能从父亲这里听到真话。“阿文,送小姐去机场。”关正英叫来秘书送人,“晚点我会让阿雁联系你,给你电话。你就在美国好好读书,不要三天两头到处跑了。”关雪心被秘书带走,反而是关展宏被父亲留下来。“这几天我会比较忙,有些事情需要你替我去做,你记下来,办好之后再来找我汇报,但是不要让人知道你在做这些事情。知道吗?”这是关正英难得亲自交办任务。关展宏以为他要教自己做事:“是什么事?”关正英把一张名片递给他:“这是家里的律师,你联系他,他会告诉你是什么事情的。”未了,他补充,“接下来我可能会离开家里一段时间,时间不定,可能长也可能短,我不在家里的时候,你就是这个家最重要的顶梁柱,要帮衬着家里,多承担责任,不要让你妹妹和阿雁太忧愁,实在不懂的地方多问多听,不要冲动做决定。”关展宏听得不明不白:“您要去出差吗?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呢?”“你就当我是去出差吧。”关正英拍拍儿子的肩膀,“但你要做好准备,我有可能不会回来了。”这几天关正英的确很忙,忙到连家里都没回去。到第三天江去雁见不到人的时候,他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没有直接发问,而是发脾气闹着要从主卧出去。他对保镖讲条件,要求能够在整个屋子范围内活动,否则他就绝食。他知道保镖肯定会通知关正英,把他的诉求反应上去。两个小时后,保镖回来告诉他,老板同意放宽他的活动范围,但就是没说人什么时候回来。时隔十天之后,江去雁终于从主卧的门口走了出来,他下了楼,在保镖“看顾”的情况下用座机给关雪心打了个电话,安抚了哭哭啼啼的大小姐后,他甚至还在家庭影院看了一部电影。关正英是到第五天才出现的,晚上十点半江去雁准备睡觉了,他才拖着疲惫的步子回来:“管家说你晚上摔了一跤,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在家里都能摔跤。”江去雁看都不看他一眼:“你把那个浴缸撬了挪走,我不喜欢。”“好,明天会有师傅过来换浴缸。”关正英已经吩咐了管家:“让我看看你的脚。”江去雁谨慎地后退,不让他靠近:“我没事,我要睡觉了。你出去。”关正英蹲下来,强硬地扯住他淤青的脚:“我只是看看,不会碰你。”江去雁的脚其实没有大问题,就是洗澡从浴缸出来的滑了一下,已经请过家庭医生来看过,也开了药酒。他自己是不疼的,只是脚被握在关正英的手掌里,让他觉得很羞耻。关正英叫人把药酒拿过来亲自给他抹药,又一遍一遍按揉脚踝:“你现在年轻不当回事,等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小伤小痛积累起来也能要人命的。”江去雁的脚小,比普通男人的脚尺码都小,买鞋总要买男士最小码,他一只脚踩在关正英的手掌心里,能被一手包住,男人干燥温暖的手指擦过皮肤的触感有点粗糙,但是很快适应下来之后,按摩使得血液加快流通,脚底连同整个脚掌热乎乎的很舒服。空气里有淡淡的药酒的气味,江去雁闻着觉得心神冷静些:“我什么时候能出去?”现在他们之间最多的话题就是这个。“我让你出去,你还会再回来吗?”关正英反问。江去雁有点烦躁:“你能不能不要这么childish?明知道答案的问题何必问呢?”关正英手里还握着他的脚,没有接话了。江去雁等了他一会等不到回应更烦躁,发起脾气来:“你如果喜欢玩这种把人关起来的游戏,你去找第二个行不行?外面那么多人钟意你,你随便挑一个合眼缘的,说不定玩着玩着也会钟意人家呢?也不是一定要我陪着你玩吧?”关正英抬起脸来正视他:“但是我钟意的那个人是你。”江去雁噎住,反应两秒才撇过头去避开他的目光:“我不钟意你。”关正英猛地扯了一把他的脚将人往自己的方向拖,他显得冷漠而麻木,江去雁也没有挣扎,这次他不喊也不闹了,干脆地闭上眼睛。“随你便。”江去雁心如死灰,“反正你也只会这一套。”关正英做了个深呼吸,痛苦地从他身边退开,过了一会儿,江去雁没有等到他的下一步动作才睁开眼睛。他从来没有见过关正英这么疲惫的表情。良久,关正英问:“是不是无论我再做什么,你都不可能原谅我了?”江去雁已经失望至极:“可能从一开始,我们之间就是错的,就不应该有开始。”关正英点点头,他再也没有力量在这个逼仄的房间里呆下去,转身摔门离开。等他的步履声远了,江去雁仍然瘫软在**。他用手挡着自己的眼睛,眼泪安静地从脸颊上滑过。哭的时候他刻意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缓缓地将口气吸入肺部,再重重地吐出来。为了减少声响,他哭得脸上肌肉都是抽搐的,胸口沉甸甸地起伏,耳边全是自己的呼吸声。等哭得累了,他想爬起来去卫生间洗把脸,刚下床就瞥见床头柜上关正英的手机。可能是关正英刚刚落下的——他刚回来就直接进了主卧,把手机随手放在床头柜上就来查看江去雁受伤的脚,但离开的时候走得急,忘了把手机拿走。这时候主卧里除了江去雁没有任何人了。关正英去了书房,佣人们和保镖都在楼下,没有监控摄像头,如果声音小一点,也没有人能听得到主卧里面是否有人说话……江去雁一把将手机攥在了手里,一瘸一拐地冲进洗手间,为了保险起见他把水龙头打开到最大,在哗哗的水声中他急切地通过手机拨通了警务处的电话。对方很快接起来:“紧急呼叫中心,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江去雁的呼吸有点急促,久违地自由地在听到了其他人的声音的时候,他心里又突然生起犹豫和害怕,一时间话到了嘴边没有说出口。对方也很耐心:“您好?请问方便讲话吗?”江去雁一个激灵,快速地开口:“救救我,有人非法禁锢我,我现在在香港岛中西区半山旧山道10号花园台,我的名字叫……”这个晚上是注定无人能眠的了。警车的鸣笛顺着半山道一路拉响,高亢而尖锐地打破了属于富人区宁静的午夜。警方破门而入后,很快在二楼的卧室里找到了报警求助的江去雁。他披头散发地跌倒在床下,手腕和脚部都有明显的受伤迹象,精神情况明显不好,见到警察后痛哭流涕,语不成句。警方将他解救出来后,将他抬到救护车上送往医院就医。同时,宅邸主人关正英因涉嫌侵害人身罪被拘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