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庄现在的名声,可不怎么样。第一是出了温润的这件事情,不管是书院还是衙门,都对她们的作为,特别的不耻。第二就是温润留下的那个“后遗症”,青皮大哥那也是一方无赖头儿,怎么能被泥腿子给捏住?折腾的温家庄整日里鸡飞狗跳,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名声风气是一天比一天烂啦。两项相加,温家庄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这可是影响子孙后代的事情。尤其是直接影响他们族长跟村长家的好么。“此事我们也会支持你。”吴山长终于发话了。温润要的就是他这句话!县城里的教谕都这么说了,好歹是八品官儿,总该算数的哦。温润笑了笑,举起了手里的酒杯:“那我在这里,谢谢诸位。”其他人跟他一起举杯,一饮而尽。用过了饭,他们才陆续告辞离开。温润也是如此,等他出门之后,就看到程三儿跟程老四已经套好了马车,正在等他。程老四扶着他上了马车。温润小声的问他们:“你们在哪儿休息吃饭的?”总不会真的在门口待了一天吧?“没,马车去了马棚那边,吃了草料喝了水的。”程老四老实的道:“我送了东西去空房,就被人领着跟我哥在后头的伙房那里遇到了,是在那边的饭堂用的饭,您可不知道,这吴老爷家,伙食是真好,我们吃的是大白米饭东坡肉,还有老鸭汤和狮子头。”他们在老王家也吃的好,可是有菜有肉。这位吴老爷家则不同,都是肉菜!要不是怕他们喝多了不好干活,估计会提供一些烧酒呢。温润笑了笑:“那就好,我还怕你们吃不好呢。”他们在前头吃的好,不代表跟来的人就吃得好。真怕他们就一碗汤水一个馒头的就被打发了,那他可得带他们俩去吃好点。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外出的人都回来了,果然买了一些东西,两个妇人买了一些布料,主要是给孩子们买了糖人儿和糖葫芦。王玫小姑娘还将一个武将的面人儿给了温润:“哥夫,这个给你,送给你的哦。”“这个是什么啊?”温润拿了小面人儿,将孩子抱了起来,放到炕上坐好。“天官!”小家伙儿还知道这是个什么呢。“天官啊?”温润看了一眼面人儿,做得算不得多精致,但是色彩搭配的很好:“真好看。”“捏面人的爷爷说,这是可以赐福的神仙。”小丫头抬着头,认真的道:“我送给哥夫,希望哥夫福气满满。”“好。”温润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哥夫知道了。”“可是哥夫,天官也是关吗?”王瑾小少年看着那个面人儿,他不知道,神仙也能当官的吗?“天官啊,他是天上的官员。”温润乐了。给他们讲了一下天官,天官是古代神话中的天神。道教奉天、地、水三神,亦叫三官,天官即其中之一。天官名为上元一品赐福天官,紫微大帝,隶属玉清境。天官由青黄白三气结成,总主诸天帝王。每逢正月十五日,即下人间,校定人之罪福,故称“天官赐福”。这个时候说,乃是民间用作祈福消灾的吉利话。孩子们不懂的东西,他就要让他们懂,告诉他们什么是“天官”。讲完了这个天官,陈强家的跟着店小二进来了:“我让人做了一点宵夜,晚上吃点吧。”“你们晚上吃的什么?”温润看了一眼宵夜。是片儿川,这东西汤汤水水的,吃了也不会积食。这天气虽然还是冷,但是温度略有点上升,吃了一点宵夜之后,全身热呼呼的就去睡觉了。第二天温润还是出门去。这次是去两位先生家里。第一个去的是孙先生家,因为孙先生比赵先生早去了一个月而已,年纪倒是比赵先生大三岁,故而大家都约定了,不按照什么资历排辈的,就按照年龄吧。所以这第二天,大家又在孙先生家聚集了。孙先生家就比较小,是个“土”字形,二进的宅院,两边各有两个跨院,孙先生的大儿子在京城那边读书,带着媳妇儿跟孩子去的,在京城生活。二儿子在府城读书,同样带着家小在那边。还有两个女儿出嫁了,剩下一个小儿子在身边,跟着他一起读书,今年也要考秀才。所以家里只有他跟老妻和小儿子,最近在给小儿子相看人家,想娶个小儿媳妇回来。不过今天他特意空出来,接待学生们。温润他们来拜年,孙先生很开心,大家凑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正热闹的时候,管家进来了。孙先生的管家,是他当年的书童,后来的长随担任,是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在孙家的地位很高,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气鼓鼓的:“老爷,温家的温源和温浪来拜年,被小的拦在大门外了。”“你这家伙,怎么脾气这么大?”孙先生哭笑不得的道:“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还用说什么吗?”孙管家理直气壮的道:“他们那样的人品,凭什么进咱们孙家的大门,让他们在门口站着,小的都觉得亏得慌。”其他人面面相觑,这管家怎么能替老爷做决断?结果孙先生却没有生气,依然是笑模样:“行了,让他们回去吧,我这里不用来了。”孙先生是个真正的端方之人,比起需要顾全大局的吴山长,孙先生是那种特别敢爱敢恨的人,更直接一些。所以他根本不让那两个人进门。管家的处理方式,非常符合他的心意。他没怪管家,直接让人下去准备晚饭。自己跟学生们依然谈笑风生,这次温润就没提迁坟的事情。但是孙先生却主动提了:“你要迁坟的事情我知道了,你放心,先生支持你,你这是不忘本。”虽然是“嫁”出去了,但他是个男子,能嫁出去,还惦记家里,很不错了。“谢谢先生体恤。”温润赶紧站起来,行了一礼。“不过,你要是以祭祀不绝的理由,有些站不住脚,你既然”嫁”了人,以后就是王家的人了,那么,你没有子孙后代,如何保证,祭祀不绝呢?”孙先生正色道:“想个办法,解决了这个隐患,那么你才能名正言顺。”温润想了想:“我以后是受王家祭祀的,那我这边……还真是……我回去想一想,多谢先生提点。”“你多做准备,免得温家庄那边,找理由阻止你。”孙先生也讨厌温家庄了:“我听说,他们那里现在很不好,有人当街朝女子妇人吹口哨,真是岂有此理!”温润一愣:“您都知道了?”这穿得太快了吧?“我夫人的一个闺中姐妹的女儿,嫁在南城那边,听她婆家的小姑说的,她那个小姑子的女儿,就嫁在温家庄,说那里风气很不好。”孙先生很不高兴:“还有人说他们在城里也很放肆,温家庄,越来越不像话了。”温润没吭声,他是不想多吐槽。不过其他人理解为,那里好歹是生养他的地方,所以他不作任何评价。这才是读书人的修养,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对了,孙先生,明年府试……。”大家谈起府试,自然就热络了起来。通过县试后的考生有资格参加府试。这提问的人,都是有把握通过县试的。府试在管辖本县的府进行,由知府主持。参加府试,报名、保结,与考试的场次、内容同县试差不多,但保结的廪生要多一名。他们提及此事,就是看到了几位廪生都在,希望先生能给安排一下。府试通过后就可参加院试,过了院试就是秀才啦。这些读书人对于这个很重视,因为他们都不是秀才。而几位秀才对于这个不关心,他们关心的是明年的乡试。也就是考举人的那道考试,只要过了乡试,他们就是举人啦!可是乡试太难考了,上次去了好几个,就温润一个人中举了。等到聊的差不多了,孙先生家里同样预备了晚饭,比起吴山长家,孙先生家的晚饭就很有意思了。大煮干丝,清炖狮子头。红烧羊肉,香菇炒油菜。孙先生的老妻是苏州人。而孙先生,则是杭州人。两口子的口味相近,要不是后来到了这里安家落户,还带不来这地道的淮扬菜呢。“孙夫人的手艺可真好!”因为他们都是老爷的学生,孙夫人也上了年纪,孙子都进私塾了。所以也不用太顾忌什么,亲自下厨给他们做了这么一桌的淮扬菜。“她呀,今年是心情好,亲自下厨做的,要不然啊,就是家里的厨娘手艺了。”孙先生笑着道:“家里的厨娘,还是她的奶姐呢,因为舍不得她,就陪嫁过来,给她做一辈子的菜,平时啊,我这老爷都管不了。”逗得大家一起笑哈哈。说这是忠仆,是义婢。吃过了饭,温润又喝了点茶水,跟他们又聊了聊,这才告辞离开。回去之后,看到家里人又快快乐乐的在分东西,这次买了一些小物件,什么好看的络子啊,绣工精美的扇套,做工小巧的荷包……甚至还给温润带了好几份。温润开心的接了这些东西。晚上的宵夜是醪糟荷包蛋。不过温润晚上去看了看两个弟弟:“钱还够用吗?难得有这么个机会出来玩。”“够用的,其实买的东西多,可是花的不多。”王珏小少年是个很抠门的铁公鸡:“而且我们买东西,可是要讲价的,我买的多么。”温润可不信他的话,特意扒拉了一下他的小钱盒子,里头的确有不少铜板和碎银子。不过温润还是往里头又放了十两的碎银子进去:“你们几个别吝啬,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文房四宝也可以买的,还有陈旭,我知道你出门小心,但别怕,该玩的玩,开心一点。”陈旭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老爷。”这两天,陈旭出门依然会“化妆”,而且不爱洗脸了。在家的时候,这小子可打扮的精精神神,可爱干净了。可现在这小子恨不得能有多邋遢,就多邋遢,连头发不梳理了。温润又给这小子塞了一贯铜板:“开心一点。”翌日,温润又出门去了,这次去的是赵先生家。赵先生家,跟孙先生家的格局一样,只不过赵先生信佛么,故而在一起多谈论的是易经和佛理。吃的竟然是净口素,都用的素油做的,幸好啊,厨子手艺不错。而赵先生呢,同样是没让温源跟温浪进门,他们家的门房也信佛,倒是没有孙管家那么冲动,但是也将人拒之门外了。温润在这里用过了晚饭之后,就回去了。这一连三天都去的山长和先生家,第四天,他特意去拜访许家,许攸家。许家大宅,也算是县城里的一个有名的地方。整个许家大宅,是一个“目”字加上四个跨院,以及跨院外围的一圈下人房。许家家大业大,温润去拜访,明显许攸是提前叮嘱过了,很快就将温润迎了进去。许家许老爷,就在正房里接待客人,说实话,他们家的客人也不少,但是能跟读书人沾上边儿的可不多。温润先跟许攸在偏院的门口汇合。“先去给许伯父拜年,再跟你叙旧。”温润看他那样子,是要带他直接去他的院落说话。“对对对,走吧,我父亲等了好久了,说你是来客里最会读书的那个,特意留了好茶给你品鉴。”许攸乐呵呵的带他去见了自己的父亲。许老爷是一个微胖的中年人,他成亲早,别看许攸二十来岁了,许老爷才不到四十岁,但是打扮的很是富贵。温润身份不同,是举人,只给许老爷作揖拜年:“大吉大利,万事如意。”“好,好!温老爷请坐。”许老爷乐呵呵的伸出手,请温润坐下。可是温润看到他伸出来的手,瞬间……嘴角抽了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