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很大的笔架,上头挂满了各色毛笔。但无一不是好的毛笔,红木笔杆的毛笔,紫檀笔杆的狼毫。还有砚台,那是一方雕刻成“鱼跃龙门”形状的端砚!一方用了一半的墨锭,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应该是上好的徽墨。因为那墨锭上还有金色的标记,只是不全了。看不出来上面的金色标记是什么样的。而案几上最多的还是各类文书,更有一本本账册,一个展开的半张文书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字儿,离得太远了,温润没看清楚上面写的是什么。但是有一红色的朱砂大印。应该是官府正儿八经的官文。还有一张写了一半字体的纸张,摊在桌面上。这么多东西,幸好这案几大,才放得下,甚至还有一块地方,放了一个茶碗。不过已经干了,小厮又给他换了一盏热茶,这才退下去。三个人坐下,喝了两口热茶,县令大人才开口:“这是家里人带来的君山银针,你可喝的惯?”他没问张村长,因为张村长一看就不是个品茶的人。温润前世的一位导师,就很爱喝君山银针,而且那个时候的君山银针,讲究非常多。“好茶!”温润道:“君山银针可是个好茶啊,唐代就已经有了,文成公主出嫁时,就选了君山银针,将它带上了高原,入了藏地。”“不错,君山银针既不是乌龙也不是红茶。”县令大人一听温润对君山银针并不是一无所知,顿时就高兴了。“看这茶芽内面呈金黄色,外层白毫显露完整,而且包裹坚实,一看就是上好的金镶玉啊!”温润对君山银针的了解可多了:“正所谓:金镶玉色尘心去,川迥洞庭好月来。”“好诗,好文采!”辛县令更高兴了:“温举人可喜欢这茶?呵呵,这可是白银盘里一青螺。”此时的君山银针,分为“尖茶”、“茸茶”两种。“尖茶”如茶剑,白毛茸然,纳为贡茶,素称“贡尖”。一般的人,可喝不到这样的好茶。“当然喜欢!”温润笑了,“唰”的一下子打开了自己带来的折扇,轻摇两下:“君山银针茶香气清高,味醇甘爽,汤黄澄高,芽壮多毫,条真匀齐,白毫如羽,芽身金黄发亮,着淡黄色茸毫,叶底肥厚匀亮,滋味甘醇甜爽,久置不变其味也,冲泡后,芽竖悬汤中冲升水面,徐徐下沉,再升再沉,三起三落,蔚成趣观。此乃茶中仙缘。”“仙缘?”张大爷看了看手里的茶盏。“此茶原名黄翎毛,白毛尖,白鹤茶!”温润讲了一下君山银针的故事。据传初唐时,有一位名叫白鹤真人的云游道士从海外仙山归来,随身带了八株神仙赐予的茶苗,将它种在君山岛上。后来,他修起了巍峨壮观的白鹤寺,又挖了一口白鹤井。白鹤真人取白鹤井水冲泡仙茶,只见杯中一股白气袅袅上升,水气中一只白鹤冲天而去,此茶由此得名“白鹤茶”。又因为此茶颜色金黄,形似黄雀的翎毛,所以别名“黄翎毛”。后来,此茶传到长安,深得天子宠爱,遂将白鹤茶与白鹤井水定为贡品。有一年进贡时,船过长江,由于风浪颠簸把随船带来的白鹤井水给泼掉了。押船的州官吓得面如土色,急中生智,只好取江水鱼目混珠。运到长安后,皇帝泡茶,只见茶叶上下浮沉却不见白鹤冲天,心中纳闷,随口说道:“白鹤居然死了!”岂料金口一开,即为玉言,从此白鹤井的井水就枯竭了,白鹤真人也不知所踪。“但是白鹤茶却流传下来,即是今天的君山银针茶。”温润将这个故事讲的很是动听:“品此茶要说讲究,那可多了,首先需得焚香啊!”但是他们没有焚香,就是冲了茶水来喝一下而已。“温举人果然雅士,只是今日匆忙,这品茶的仪式就举行不了了,还是先喝茶吧!”辛县令很是开心的样子:“这茶本也不差,乃是贡尖之外,最好的银针了,回头让人包一份给你带回去慢慢品尝。”“那在下就不客气了啊!”来一趟能带回去一些茶叶,挺好。要知道这个时候的茶叶好贵呀。温润的茶叶,从来没有买过,都是别人送他的,包括上一任县令在内,也是送了他一大包红茶的,可见这个时候的茶叶,是个精贵的东西。这就算是寒暄过了,也预热够了,县令大人就再次开口:“这次的征粮,莲花坳不错,支持朝廷,以大局为重。”征粮的事情,其实真的是难为他了。刚到此地,就赶上了这么一个棘手的差事,而他能来此地,其实最主要的目的是占住这个县令的位置,而不是负责粮草。可谁让上头的粮草有了纰漏,被人查出来了。朝中不少人在扯皮,可时间不等人啊,大营里头都要断炊了。一旦没饭吃,那么多兵丁,可不好安抚。而且粮食最好都是糙米,白米是奢侈了。但是糙米还是可以的嘛!就是交上来的粮食,很多都是稻米!这还得军中自己捣成糙米或者是籼米来吃。籼米适宜做干饭,粳米适合做稀饭。可军中不管那个,一概是大锅饭的!“这是应该的,不论是支持朝廷,还是给县令大人您帮忙,我们都义不容辞。”温润话说的好听,实际上是点了一下,他们莲花坳这么的帮忙,要是辛明再不给莲花坳一点照拂,说不过去哦。辛县令果然乐了一下,然后就表示:“这个人情,本官记下了。”的确是给了他很大的帮助,毕竟震慑过后,大家都有些害怕,但是关系到自己的口粮问题,谁能不担心呢?再说了,他还要人送过去。别的地方好说,山南大营,很多人都怕有去无回,被人扣下补充兵源。“您言重了。”温润谦虚了一下下。就在这个时候,外头进来一个书办:“大人,门口有里长和村长等人求见。”“让他们去前厅,对了,一人上一碗蜜水。”热茶什么的就不要想了,喝一碗温开水冲的蜂蜜水,就不错了。而且在这些人看来,这蜜水可比茶叶强多了。“是。”书办下去了。辛明站起来抻了个懒腰:“走吧,咱们还有事儿要一起商量呢。”温润跟张大爷站起来跟着他一起往外走。前厅是个三间房打通了的一个类似大会议室的地方。只不过这里是个单独的房间,一排排的椅子和茶几,如今坐满了人,人手边上一个大茶碗,里头是一下子的蜂蜜水。有的喝了一半,有的喝了一点儿。看到辛县令过来了,纷纷站了起来,可是看到跟着县令大人一起来的,还有温润跟张村长,有的人脸色就变了。“见过大人!”一个个都跟着行礼问好。“不用多礼,都坐吧。”辛明看着很客气,实际行动上却很不客气,坐在了主位上。“谢大人。”众人道谢后才坐下来。温润跟张大爷坐在了县令大人的下首,一看就跟辛明的关系不一般的架势。这帮人看的面面相觑。新来的这位大人,一股子虎视鹰扬的架势,一来就干掉了李氏一族,现在李氏一族的家产还在衙门挂着呢。他们全族的财产都给没收了。不止是房子,铺子,还有田地,家私。“今日召集尔等前来,是为了运送粮草之事。”辛明看了看他们:“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安排的啊?”“我们莲花坳……。”张大爷刚要开口。“莲花坳一定支持大人。”温润抢了话题,然后给了张大爷一个眼神。张大爷人老成精啊,立刻就闭嘴了。不过温润还是给了他一个眼神之后,又非常明显的“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温家庄的温村长。温村长心里一个激灵!他们温家庄也犯难啊。收缴粮食的时候,要不是有族长和族老压着,那帮子族人能活吃了他。现在运粮……这可是个得罪人的活儿,家家户户都不乐意出人手,他是强迫人出这个工啊,还是要顶着大家的唾沫,强行征收人手去运送粮草?说实话,这几日,温家庄更热闹了。他不止要跟族人们说这事儿,还得去那青皮老大的家里说……毕竟青皮老大也是他们温家庄的人了……以前不承认,现在必须要承认了,因为青皮老大是个无赖头头儿,将户籍落在了温家庄。这个时候,他就算是温家庄的一员啦!但是青皮老大也很狡猾啊,他就拿了二十斤粮食出来,他那大宅子里,一千多斤粮食,不差这二十斤。可是人手的话,他就全家落户在这里,可他那些手下的无赖子,不止五十人。全都是青壮!温村长看着眼馋,提议让他们去送粮草,结果他们要吃喝费用,误工费用等等,一个人开价五十两银子,不然休想他们挪动一步。再一个就是,村里的青壮们要是真的走了,这帮人恐怕会闹的更欢实。这几日闹的温村长,头发都掉了好几大把。族长的脸色也不好看,每天闹闹吵吵的,别提多郁闷了。而且都是族人,亲戚,说起来,真的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一窝蜂的找上来,给谁面子不给谁面子?粮食不好收,更不好送!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温润不安好心,该不是让他们温家庄的人,去山南大营吧?那地方比总督府和府城,都要危险!去总督府,容易被扣下当苦力,干活儿。去府城最合适了,但是去府城开销大啊!可去山南大营就更危险了,容易回不来。“县令大人,我们温家庄如今可耽误不了春耕,我……。”温村长想要哭诉一番。结果他一开口其他人也开口了。理由都差不多,大家都想挑选对自己有利的目的地,征收粮食的时候,着急上火,可运送粮草,更让他们心思浮动。但是他们说他们的,辛县令低头喝茶,温润却开了口:“过几日,在下要给祖父母和父母迁坟,清明的时候,也好祭祀一二。”温润突然提起来迁坟的事情,与此时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哦?我听座师提过你的事情,但是你这要迁坟是……决定好了吗?”辛县令不明所以,但是他觉得温润不会无的放矢,就顺着话茬儿接了下来:“可有选择地方?请了阴阳生?”“这次来县衙,一个是来寻您喝茶,另外就是想请阴阳先生给看看,这迁坟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章程。”温润道:“得寻个好日子。”“这可一定要重视,本官记得白云观的老观主,就是本县的道录司。”辛明大人很热心:“白云观现任的观主,是他的亲传弟子,有名的阴阳先生,你写一封拜帖递上,他一定会出手帮你。”县衙设僧会司管理佛教,道会司管理道教。说是道录司,其实就是个荣誉称号,挂着个职位,第一呢,是让县衙的人员编制齐整,第二就是跟朝廷拉上关系。宗教在这个时候,发展的很快,也很受重视。除却这佛道两教,一般的教派都是野教,不受朝廷的承认。而永年县这么一个小地方,只有一座寺庙,一座道观,佛道的人还相互认识,没事的时候,还能凑到一起,下个棋啊喝个茶,或者谈一谈佛理禅机,道家经典。辛明对大师与道长是很尊重的,属于那种高高挂起的态度。“那就多谢大人了。”温润知道,有了辛明这位县令大人的一句话,那位阴阳先生肯定会尽心竭力。这么热闹的时候,温润却提了一个风牛马不相及的话题。关键是,县令大人还跟他聊上了,还要帮忙……那帮人彻底闭嘴了。安静了之后,辛县令才放下茶碗:“回去商量好了再来谈论此事,对了,三天时间,第四天再来这里,第五天就要组织起人手,十天之内必须起程。”这是下了最后通牒,此事不成也得成了。温润却是看着温村长,笑的特别,意味深长!作者闲话:这是个伏笔哦!告诉你们一声,记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