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他这话刚说完,王珺对他怒目而视,董浩将军突然开口叫了人进来。“将军。”进来的是四个人,都是董浩将军的亲兵。“将他带出去,贬为伙长。”董浩将军一指刚才开口讽刺王军的百户:“不会说话,以后就别胡乱开口。”“将军?将军!卑职……。”那个百户还想说什么,但是已经晚了,四个亲兵一拥而上,直接把人堵了嘴巴拉了出去。剩下的百户人人都惊讶,随后大气都不敢喘了。董浩将军背景深厚,区区一个百户,他说升就升,说免就免。军中跟文官那里的升降还不一样,全看军功和实力,当然,这两样没有的话,最后看的是势力。一句话,就免了一个六品武官的职位,那个百户王珺知道,只是个什么官儿的庶子,寸功未立,就当了个百户,真让人不服气。将军突然将他降为伙长,解气啊!等这个人被弄走了,其他人都不敢吭声了,董浩将军才道:“这些东西制作简单,材料也方便易得,若是全军推广,可行!”“可行!”王珺第一个就支持董浩将军:“肯定可行。”他没什么根基,只能听上峰的话,再说了,董浩将军这人不错,别看出身将门,但没纨绔之气。“那就叫人先试着做几套,你给我的这些,我带去给大将军看看。”董浩将军很满意王珺的做派,这人虽然出身不高,但胜在听话,也不跟人意气之争。是个好苗子,值得培养。王珺只管听命行事。温润还不知道王珺那边的情况,他开吃准备过冬的事情了。如今家里有人管,他只是大略上看看就行,竹炭已经得了。上好的竹炭,送到他家的那天,天也下起了一场初冬的雪。雪很大,气温下降得厉害,温润特意送了五大马车的竹炭,一大马车的银霜炭去永宁书院。为了凑个整齐,他又拉了几车宰杀好了的鸡鸭鹅,这些东西他家太多了,全村的人都知道他喜欢吃这些,故而用鸡鸭鹅抵账的很多,还有大肥猪,山羊没几头,可他可以多买一点回来,冬天就该吃羊肉。吴山长看着竹炭笑着道:“书院自有衙门拨款,采购柴薪,你巴巴地送来这个做什么。”温润可不敢再把竹炭拉回去,而且他也有自己的理由:“这才入冬下雪,初雪就这么大,今冬可能很冷,书院的炭火柴薪不怎么足,且竹炭烧起来有自带的竹子清香气,丢一点橘子皮进去,还能当熏香用呢,若是手冻得都握不住笔,如何研究学问?山长,收下吧,哪怕是给手炉里添一点热度,也是学生的心意。”他都这么说了,吴山长怎么可能不接受?只是他看着不止是有炭火,还有肥鸡大鸭子的:“这都是你带来的?”“是,金秋丰收,家家户户送了些东西给学生,学生家里人口虽然多了点,但是也吃不下这么多鸡鸭鹅啊?叫家里人收拾了一番,给书院送来一些,算是学生的另外一份心意。”温润笑着道:“都收拾妥当了,直接剁了下锅即可。”当然要收拾了,不收拾,他上哪儿攒那么多鸭绒去?他打算做个羽绒睡袋,那个更保暖,不过怕羽毛透出来,要在里头掺入棉花和蚕丝,还要考究一下布料。温润在县城待了一日就回莲花坳了,东北人的习惯,就是猫冬,一到冬天他就不爱动弹了。整日里教学为乐,孩子们的学业也进步飞快,因为要正式的应考,温润教导他们的东西,就都跟考试有关。今年就先把《论语》给学了。“子使漆雕开仕……。”一群孩子摇头晃脑的背诵,温润拿着书本看的认真。等孩子们背诵完毕,他才开口:“漆雕开,这是个人名,姓漆雕名开,字子开,也有的说字子若,乃是孔子的学生……。”他将这段浅显的讲了一下,让孩子们大概知道是个什么意思。孔子的教育方针是“学而优则仕”,学到知识,就要去做官,他经常向学生灌输读书做官的思想,鼓励和推荐他们去做官。孔子让他的学生漆雕开去做官,但漆雕开感到尚未达到“学而优”的程度,急于做官还没有把握,他想继续学礼,晚点去做官,所以孔子很高兴。“这段话的意思,是人要学的好,学的扎实了,学问上精益求精了,才有做官的资格,不能为了做官而学习,但是学习是为了科举,为了治理百姓,哪怕不能为官做宰,你学了知识,也能教育好自己的后代。”温润问他们:“懂了吗?”“懂了,先生。”孩子们学习认真,温润也教导的省力气一些。除此之外,他的《声律启蒙》终于可以拿出来,教导孩子们诗词歌赋的时候用上了。唐诗宋词元曲,都有迹可循。温润自己在家待得消停的很,外面却热闹了起来。张炳大人回到永清府,叫人刊印了《鸿升文会诗集》,鸿升酒楼一炮而红!鲁明终于再次到永清府,开设了“大鸿升酒楼”,这栋楼厉害了,既然带着一个“大”字,那就肯定是大啊!楼高三层,飞檐陡峭,大红灯笼,后头更是三座楼院相连,就连厨房,都分了好几个,红案白案,茶水灶的,点心厨娘的,光是在这里做工的人就有上百个,可是个大店啦!在剪裁开业的时候,鲁明特意请来了很多舞狮子的热闹了一番,就连河道总督都来了这里用餐。做的东西也很特别。有复古盛宴,比如说从故纸堆里翻出来的《山家清供》,记载的各色吃食,也被研究出来了几道,这东西一般人没文化还搞不出来。什么“莲房鱼包”、“拨霞供”的,做的十分复古不说,就连出处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且这边本来就口味清淡,这些菜,正合适。还有全素宴,这全素宴有单独的厨房做,那里的人也全都是虔诚的信徒,或者是佛教,或者是道教,总之,那里连个烧火的都是吃素的,而且还分了佛道两个掌勺。道教吃素,不禁葱姜蒜。佛教吃素,尤其是净口素,葱蒜韭菜等都不吃的。更有什么全鸡宴,全鱼宴。还有各种“升学宴”,这都是温润给鲁明出的主意。鲁明也真的敢干,他们家现在的买卖逐渐做大,见了不少人,也拉拢了不少的靠山加入,鲁明更是忙得不可开交。而张炳大人对温润“雅士”的称呼,也不胫而走。不少人都知道了温润温如玉的大名,随之而来的是知道了他与人结为契兄弟。更有人打听了一下,知道了温氏一族的所作所为。读书人都对温氏一族十分不耻,同时也警惕了一下自己的族人,是不是也跟温氏一族一样。赶巧了,这不是冬日了吗?永清府旁边的梅山,乃是种植了一山的梅树,这会儿正好是花骨朵半开不开的时候,下了第一场雪之后,就有人想上山赏梅了。更有远道而来,专门为了赏梅的游学之人。古代的户籍管理,十分严格,不像现在,想出门就出门,出门必须有路引,相当于现在的通行证。没有路引就出门,会被官府抓起来,作为流民处理的,而路引这个东西,要写明你户籍所在地在哪儿,本人要去哪儿,什么原因,无缘无故,是不许人跨境的,故而一般人只能在本县范围内转一转。不过呢,如果是读书人,外出游学、或者是商号的商队等等,有特定群体,是可以随便开路引的,因为他们的去向很多,并不BΕíЬèì是专门指定哪里。来到永清府,也听说了大鸿升酒楼,鸿升文会的事情,以及拿到了《鸿升文会诗集》,在一个很大的庭院里,一个面如冠玉的年轻人,一身富贵闲人的打扮,低头看着这本新鲜出炉的诗集的内卷第一页:“诗的确是不错。”“听说这人住在永宁县,莲花坳,那地方,穷乡僻壤的,竟然还有雅士住在那里,真是奇怪呀。”“也许是山中雅士?”“是土包子雅士吧?”他的周围有好几个跟他打扮差不多的人,这些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出身大家,且年纪轻轻。其中就有一个人,是带了诗集过来的,那就是邓二少。“耀祖,温雅士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那个人不管其他人怎么说,他只问这里唯一参加了文会的邓耀祖一个人。邓辉虽然是坐着的,却十分恭敬地道:“回谢六公子的话……。”“叫什么谢六公子啊?”谢六公子一摆手:“叫表哥。”“是,六表哥。”邓二少从善如流,对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一点不见曾经的骄横跋扈:“温润其实年纪不大,他家的事情也都是真的,他与人结契……。”他去参加过文会啊,也算是跟温润打过交道,不过温润对陌生人都是保持一定的距离,不熟悉他的人,只当他是个温和的性格,实际上,温润这人客客气气那就是见外,真正知道他的人,都明白的,他这人啊,是个护短的性子,且睚眦必报。无奈的是,邓二少就是那个不熟悉他性格的人。为了在这位高贵的六表兄面前保住自己的体面,邓二少将温润形容成了一个标准的读书人,比如说性格好啊,爱惜羽毛啊,文采斐然啊。“既然这么有才华,那就年终文会上一看吧。”放下了手里的诗集,谢六公子的眼睛却没离开诗集:“人生若只如初见……,能写出这样的诗词,他的确是有才华的一个人。”“这个恐怕有点难,听许攸说,温润他不会来年终文会。”邓二少小声的道:“他将学台大人送他的请帖,给了许攸,许悠然,他们俩是至交好友,他不能来,就将这个机会给了许攸,许攸来也是做陪衬,此人才华有限,读书上倒是挺刻苦。”“他不能来?”“为什么啊?”“梅山文会,他也不去吗?”“敢不给我们面子!”“是不给谢六公子面子吧?”这些人本来挺生气的,一听说人不会来府城,更生气了:“又不是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就算是跟人结契了,那也是个举人吧?还雅士呢。”“说什么呢?”谢六公子脸色都没变一下:“此人不来肯定有他的理由,文会这么多,谁还能整天赶场似的,此次都不落啊?那他还有时间读书吗?”其他人一看谢六公子说话了,而且没生气,就不敢随便张嘴了。“算了,二表弟,回头你再问问,他还有别的诗词吗?”“有倒是有一首,是单独送给学台大人的,叫《竹林小筑》。”他告诉了这些人,竹林小筑。还说了这首小诗的来历。“倒也有趣的很。”谢六公子若有所思。温润不知道自己被惦记上了,他还在家教学,已经开始教导孩子们如何吟诗作对,而且这会儿天气冷,他就更不爱出门了,这一天又是阴天,雪花不大但是风很大,雪沫子打着旋儿的飘下来,外面冷得很,他们教室里却很温暖。听着孩子们磕磕巴巴地作诗,也挺有趣的。“不要怕,作诗这个东西呢,只要贴合主题,东拼西凑一下,也能凑出来一首,或者是几首,可以不用多精妙绝伦,但是一定要贴合主题。”温润给他们讲了一些作诗的技巧。孩子们没这方面的熏陶,他只能尽量让他们学会如何作诗。中午的时候,羊汤大饼的就上来了。温润打开窗户看了一眼外面,天阴沉沉的,看不到晴朗的意思。“老爷。”陈强家的给温润送来了掌心大的饼子,还有热乎的羊肉汤:“天气太冷了,这才刚入冬,河水都结冰了。”“是啊,幸好今年准备的柴火多,听老把式说,今年有可能是个冷冬。”温润喝了一口汤,呼出来一口气,好舒服的样子:“所以我多准备了很多。”南方的冷冬,对于他一个东北长大的人来说,温度真的没多低,但是这股子湿冷,真的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