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润不知道王珺那里如何了,他也没地方打听去,故而就开始折腾家里人。首先就是要给弟弟和学生,搞个联名结保。所谓”联名结保”,前头说过的,就是由同县的五个同时参加考试的考生互相担保,所以又称为”五童结”。如果其中一个人的身份造假,其他四个人都会受到牵连,这样可以形成一个有效的互相监督……其中的风险也不言而喻。其实还有一种选择,便是请一位廪生做担保,就可免去五人互保的风险,只是这样一来,风险便都转移到廪生身上,一旦有哪个童生的身份造假,那么给他作保的廪生便会被取消秀才资格,甚至可能面临牢狱之灾。所以每到这时,廪生家的大门都十分难敲,除了知根知底、推脱不掉的,就是送钱人家也不愿作这个保,因此还是五童互保的多,但是如果有廪生作保的话,自然是跟其他人不同啦!这不止是体现在关系网的优越上,还体现在这人在当地的地位上。如果真的是家世不凡,学问极好的人,廪生肯定不吝啬给他作保。“为什么不用廪生担保呢?”温润去找吴山长办理手续,吴山长看他竟然用的是联名结保,而不是找廪生作保。这就让他很意外了:“书院里的廪生,你都认识的。”“我想让孩子们先自己试试水。”温润道:“您知道的,我那五位学生,有三位都是出自农家,要是考不中,也不知道能走多远,能坚持多久,如果他们考不中,几次之后不考了,那个时候,我再请廪生作保。”“好吧!”吴山长给办了一堆的文书,还有一些书本给他:“这些你带回去,给他们着重讲一讲,这童生试,明年二月开始考,今年的赶不及了BΕíЬèì。。”“明年才会送他们入场。”温润道:“我想求一位秀才,去我那里教导孩子们读书。”“怎么,你一个人忙不过来了?”吴山长道:“还是不想教了?”“是忙不过来了。”温润道:“虽然只有三五十个孩子,可也要教育好。”“这样啊!”吴山长想了想:“那你有什么要求吗?”“只要能教孩子们基础知识就行。”温润道:“等到莲花私塾有了自己的秀才,就好了。”如果有了自己的学生考中了秀才,那他也不缺教师了。“我倒是有个人挺合适的,你回去等着吧!”吴山长答应了他。“是,多谢山长。”温润一拱手,笑容满面的道:“学生下次再来看你。”“这里什么都不缺,不用总是倒腾东西过来。”吴山长笑着道:“伙食挺好的啦。”温润觉得书院的伙食过于清淡了,故而每次来,不是拉着几头大肥猪,就是弄来一大堆的羊肉啊,鸡鸭鱼的,反正都是要吃好的,尤其是食材,不断地送来。这会儿开江鱼不错,温润带了两车过来。食堂那边的后厨正在加紧处理,除了鱼,还有江虾。温润拿了文书过来,又跟吴山长道别,又去送了许攸一程,这家伙带着两个长随,一个书童,就要北上会试去啦!事情办完了,他才离开县城,回了莲花坳。过了几日,莲花坳来了一秀才。这人是个中年人,是被一辆马车送上来的,他还有一头驴子,驮着书箱与两件换洗的衣服。就到了莲花私塾。“在下吴岚,字山风。”这位见到温润就一行礼。温润看到这个人,都惊讶了:“你姓吴?你跟吴山长是?”“那是远房叔父,只不过游学到此。”吴山风笑着道:“赚点盘缠。”“请进,请进!”温润大喜,这位一看就是个随和的人,还是吴山长的亲戚,这可太好了。他给这位吴夫子的待遇可高了。一个月二两银子的月钱,三套衣服鞋袜。还有提供吃住,被褥也都换新的,毛驴给他养着,书籍随便看。吴山风果然与众不同,他欣然答应了这个待遇,也没有讲价,第一天跟孩子们就玩到了一起去,第二天就有小孩儿跟他一起喝汤吃点心了,亲和力相当的好。温润终于有时间,开始他的“科考训练”了。要说科举这事儿,头一关就是童生试。童生是什么?参加过县试、府试、院试,却没有取得生员,也就是秀才资格的读书人,不论是黄发垂髫,还是白发苍苍,都叫童生。不过一般这样的存在,往往给人一种错觉,似乎”童生”便是失败者、倒霉蛋的代名词,社会地位比乞丐好不到哪去似的。但实际上,只要能参加科试,就代表着这帮童生们身世清白,三代无犯法之男,无再嫁之女,并接受过正规教育,是正正经经的读书人。他们不一定就真的学问不好,没有读书读到位,很有可能是运气不好,或者当年的主考官,跟他们看待事物的眼光不同。可不管怎样说,童生都是最接近秀才的存在。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考中秀才了呢!所以家里一旦有童生,那就是高人一等了。而童生试的要求并非是现代人以为的八股文,而是县试、府试、院试三个等级都要过,而且每级都要联考五场!因为成为秀才之后,就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啦!这第一场为正场,考四书文二篇(即以四书中的内容命题,作八股文二篇)、五言六韵试贴诗一首;第二场考四书文一篇、《性理》论或《孝经》论一篇,默写《圣谕广训》约百字;第三场考四书文或经文一篇、律赋一篇、五言八韵试贴诗一首;第四、五场是连考的,要求时文、诗赋、经论、骈文,不拘定格,任选一篇,但是限时交卷,看的是机敏,已经除却死记硬背那些东西了。由此可见,这秀才也不是容易考的。但是温润对这个考秀才的流程是很清楚的,所以针对这个考秀才的内容,他特意在半年之前就叫人做准备了。现在开始培训一下要考试的王珏、王瑾和杨木、张岭与刘壮五个小少年。不仅逼着他们死记硬背,更培训他们对时文的品鉴能力,诗词歌赋的生搬硬套,经论的理解,甚至是骈文的练习。还给他们安排“小号”,就是模拟考场,甚至是让他们在臭号那里答题。所谓的“臭号”,就是考试的时候,比较倒霉,分配到了挨着茅房的地方。那味道……别提了,而且科举的时候,选择的时间段,都是有蚊虫苍蝇的季节。还有“漏号”,就是赶上不好的天气,下雨了,这在南方很常见,北方少一些,然后你的“号房”漏水了。这种倒霉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就看你摊不摊得上啦。为了以防万一,温润必须要做最坏的打算。这一天,模拟考试正式开始。几个孩子都被塞了进了去。包括陈旭在内!“老爷,我也要去?”陈旭都有些发懵了。“进去,进去!”温润推了推他:“感受一下这个考试的气氛,我托人给你脱了奴籍,听说你父亲也不是奴籍,只是后来入了的,想一想办法,或许可以……考一考呢?”“老爷,一日入了奴籍,就终生都是奴籍。”陈旭却淡然一笑,小小少年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颓废和自哀:“我能学习就很好了,至于功名利禄,恐怕与小的无缘。”说完转身就走了。头都没回!“哎?”温润想叫住他,但是伸了伸手,却喊不出口。“哥夫,别喊他了。”王珏却看着陈旭离去的背影:“他……心有不甘又如何?您忘了,他母亲说过的,她跟丈夫都是那当官的人家的……家生子……。”温润一噎,默不作声。家生子,就是指奴婢在主家所生的子女。这个时候的奴才,基本上都是卖身在主家。主子手里捏有奴才的卖身契。如果奴才不忠心,可打杀及卖出府去。所以一般来说奴才都是忠心耿耿。而家生子就是奴才生的孩子,按照这个时代的说法,天生就是个奴才秧子。按这个时代的法律规定,这家奴的子女,也是世代为奴,是需要永远服役。虽然陈旭的父亲那一代,祖父求了主家,给了平民的身份,替主家经营商铺,做管事的,可后来还是又入了奴籍,这么入了恢复,恢复了又入,都是常态啦。“算了,我让他干点别的活吧。”温润看了看王珏,笑的很得意。他们考试开始,一排五个房子,都坐满了,很好,温润在每一个房间的门口都放了牛粪,还有尿桶,那个味道啊!不仅需要做学问,还得自己做饭吃,关在里头,只有那么大点地方,转个身都费劲。虽然是春天了,但是晚上还挺凉的,要不是他们身体好,早就感冒了。憋屈了快十天,温润换了花样。他叫陈旭上了房顶,然后拎着花洒,往下浇水!“这……哥夫,这是什么情况?”王瑾赶紧护住自己的“考卷”,哪怕是模拟练习,哥夫也会严格要求。考卷上不能有任何瑕疵。包括字迹和卷面的整洁。所以王瑾先护住自己的考卷,免得被这人工雨水给淋湿了。“你们今天要适应的是漏号。”温润叉腰奸诈的笑着宣布:“给你们的油毡布,记得用上哦。”号子里头的孩子们,赶紧扯了油毡布,做了个简单的防水。可实际上,他们根本不会做什么防水,只知道扯了布,可是上面一直在漏水啊。那么一张油毡布,他们用的还不正确,一会儿就又漏水了。卷子湿了,字迹模糊,这都是失败。一连湿了好几次卷子,最后这几个孩子,竟然学会了快速的给这个四面漏风的简易考试地点,弄了个防雨布的吊顶。陈旭用水桶泼水,都没能让下面漏水。这一关算是过了。虽然这个时节蚊虫不那么严重,可温润还是叫他们点燃了蒿草绳,这是熏蚊子用的,以免他们被蚊虫叮咬,进而得了什么流行病的,这一点很重要。最后,温润是给他们将条件降到最低,漏水加臭号!几个孩子真是无奈了:“至于这么严重吗?我们也不至于那么倒霉吧?”“我看你们几个还行!”温润看几个孩子折腾了半天,还这么生龙活虎的呢。“还好,还好。”五个孩子赶紧道:“我们继续,继续哈!”这么被折腾,说实话,他们对科举,已经不抱什么好奇,稀奇,或者是希望了。因为这么折腾来折腾去,他们都皮实了。温润在家是使劲儿的折腾这五个孩子,外面也不消停。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皇太子薨了,这天下就起了乱了。先是京中,皇太子薨了快半个月,皇帝才让人宣布消息,发丧的话,是在二月二之后了。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别人不太清楚,只知道三皇子没有接到圣旨,却接到了皇太子薨的消息,他带着人想要快速的回京奔丧,结果半路上却被圣旨给拦了下来,说是不用回京奔丧,让他返回江南大营坐镇。可想而知,三皇子该有多伤心。悲伤的往回赶,又被人一道口谕撵了回来,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刚回到江南大营,又有人来求见,说是京中二皇子派来的人,有大事要跟三皇子说。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事儿,三皇子一连几天都十分愤怒,在帅帐里又吼又叫,生气的不得了。却无能为力,江南离京城太远了,他们要回去,骑马,乘船,再骑马。等到清明节的时候,江南大营几乎全军戴孝,三皇子更是穿了一件白衣服。三皇子妃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你这是干什么呢?你这样,皇太子就能活过来吗?”“大哥去世了多久?他们为什么秘不发丧?”三皇子眼睛通红:“二哥身体也不好了,不然他不会派人来这里找我,京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不知道,父皇他在想什么?真的要立老四老五?那俩家伙连个后都没有,正妻的娘家又都是文官,真想重蹈覆辙吗?前朝怎么完蛋的?就是重文轻武完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