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杀死的!”“你是杀死的!”“我们能感受到他的灵魂, 在控诉你!”“可恶,可恶的骗子!”围聚在沈之珩周围的恶鬼们叫嚣着,由护目镜所幻化的眼瞳闪烁着恶毒的幽光, 他们佝偻扭曲的身形在地上爬窜着,口中不住地叫嚣着要杀死眼前这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沈之珩手中只有一只飘忽不定的幽冥蜡烛,铺天盖地的怪物从四面八方爬来,他渺小得如同海面上起起伏伏的渺小船只。阴冷无比的气息逐步接近, 站在中央的沈之珩都能感受到自己**在外的肌肤表面都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他手中的幽冥蜡烛也因为紊乱的气息在艰难地维持着豆点般大小的烛苗。火苗被压缩得愈发渺小,沈之珩的视线被无尽的黑暗笼罩, 他几乎看不见那些怪物到底在哪里。就在怪物接近沈之珩的一瞬间, 他慢慢地松开了手。幽冥蜡烛落在了地上, 暗绿色的火苗碰到了地面残留的半透明溶液,火苗靠近了危险至极的阿摩尼亚溶液,顿时, 空气中布满了强烈的刺鼻气体。沈之珩后退一步,戴上了防毒面具。“砰——”剧烈的爆炸声响起,有绿色的火焰四处乱窜,溅到了那些怪物的身手, 犹如找到了世界上最佳的易燃物, 霎那间,整个区域就被熊熊的幽冥之火覆盖。怪物们痛苦的嚎叫声此起彼伏,它们挣扎着想要爬出无间炼狱,但是凶猛的幽冥之火一旦沾染势必烧尽。过了半晌, 火势逐渐消失, 覆盖在沈之珩眼前的黑暗随着怪物的消失而慢慢地退去, 展露在沈之珩面前的是一道普普通通的走廊, 走廊的尽头是一间毫不起眼的木门,门上写着七个大字——废弃物收容中心。终于结束了。沈之珩手中紧紧攥着录像机,不敢掉以轻心,虽然兔子主管告诉他的信息有误导的成分,但是为了避免他起疑,也掺杂了不少的实话。例如废弃物收容中心是确实存在的,并且是由异化后的安保人员看守,但是它告诉沈之珩所谓通过通道的方法则是完全错误的。一切都是为了避免他发现真相所在所设置的谜题。沈之珩往身后看去,发现几步之遥的距离就是熟悉的生产车间走廊,天花板上也是相同的吊灯,只不过这里的吊灯较为昏暗,将走廊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块区域。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走廊尽头的木门出现得有些突兀,走廊的两侧没有任何大门的痕迹,仿佛这款区域原本就是为了废弃物处理中心准备的。当一只脚站在了木门前时,从角落的阴影中突然伸出了一只漆黑皲裂的手掌,死死地拽住了沈之珩的脚踝。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沈之珩猝不及防,他想要躲避,却不料那只手力大无穷,将他的脚踝抓得咯咯作响,势必要把目标拽入无穷无尽的深渊。沈之珩脚下不稳,整个人重重地跌倒在地上,光滑的地板根本无法给予他支撑,不多时,那只脚已经被拖入了黑暗。感受到尖利的牙齿停留在了自己的皮肤之上,沈之珩慌忙大喊道:“等一下!你的摄像机还在我的手中!”冰冷的气息喷溅在沈之珩的脚踝上,自那黑暗的阴影处亮起了一双不怀好意的硕大眼眸,那只怪物嘶哑的声音传来,说道:“你说什么?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你!”沈之珩抿了抿嘴唇,脸上满是冷汗,但越危急的时刻他就愈发镇定,眼神一直聚焦在被炙热高温灼烧的手背上,深吸一口气后,才缓缓地说出他的结论:“你也是个玩家?”隐藏在黑暗的怪物微微一愣,犹如一颗石子丢进了平静的湖面,他一改之前的镇定,说道:“你怎么知道!”总算猜对了。在那只手将自己拽入黑暗空间的时候,沈之珩就感到了疑惑,因为那只手掌的背面似乎有着什么东西,但是被故意遮挡住了,以至于他完全看不清。就在刚才,那只手掌又出现在光明之下,沈之珩能够很清晰地看见被幽冥之火炙烤得焦黑的手背上,有一块毫不起眼的芯片。这完全证实了他的想法,这只怪物本来的身份应该是一名玩家。“因为你手中的芯片,”沈之珩停顿了片刻,说道,“我还看见了安保人员的日志。”隐藏在黑暗中的怪物不屑一笑,说道:“那又如何?”“所有的安保人员基本在这间工厂干不了多久,而你是历任最长的安保人员,这一点就足够特别了。”沈之珩明明在阐述事实,但是却让人听了如沐春风。【麻辣兔头】直播间:【哈哈哈,沈老师这是故意套近乎吗?】【小本本记下,需要坑人之前先夸一夸对方】【笑死了,你怎么知道沈老师要坑人了!】【就是,沈老师难道是那么坏的人吗?明明就是坑鬼!】【哈哈哈哈哈,看来沈老师坏人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哈哈哈】“哼,那是当然,我怎么能跟那些npc相比较……”黑暗中的怪物的语气先是上扬了一刻,可他立即意识到沈之珩是在故意示好,立即加重了手中的力道,说道,“你小子不愧是经历过安保室的玩家,诡计多端,想要拖延时间是吗!”沈之珩心中暗叫糟糕,但是嘴上仍旧说道:“不是,我只是很好奇,你是怎么成为安保人员,以我所见,我们穷尽一生也只能当上普通生产车间的员工。”角落里的怪物嘿嘿一笑,说道:“我还以为你通过了安保室的考验,一定是在这里待了很久的玩家,没想到你什么都不懂。”沈之珩立即做出洗耳恭听的架势,说道:“对不起,我实在是不知道。”“你读过那本日志,也明白,安保人员是最特殊的职业,”化身成怪物的玩家冷哼一声,说道,“想要成为安保人员,必须具有一定的污染抵抗力,同样的,那也说明你已经被泉污染过了,所以此生永远不能走出这间玩具厂。”沈之珩第一次听说关于安保人员的规则,他思索一番,笑着说道:“对于这里的npc而已,是一个艰难的选择,但你是无限游戏的玩具,你完全可以承担这份风险。”“嘿嘿,聪明。”那名玩家下意识地夸赞了一下沈之珩,突然警觉自己的话太多了,他时刻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感受到手下的猎物将要逃脱,他再次抓紧了那只脚踝,说道:“既然你也是玩家,那你肯定也能理解我现在的做法,对不起,我的选择不多。”眼看自己的脚掌要被吃掉一半,沈之珩再也无法坐视不理,他高高举起手中的物件,说道:“怪物,你看看这是什么?”不得不说,沈之珩的每一次话语都极富技巧,他传达出的每一道信息对于怪物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当怪物再次被沈之珩转移了视线时,怪物的身影明显一顿。一只看上去年代久远的数码摄像机正握在他的手中。观察细微的沈之珩见到怪物的反应,嘴角微微翘起,把玩着手中的摄像,说道:“这是你的东西?”怪物眼神闪烁,久久地沉默不语。沈之珩眯起眼睛,眼神却异常锐利,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怪物的双眼,说道:“玩家转化为npc的途径根本不存在,你在变成安保人员被异化的那一刻,你其实早就淘汰了。”“不!我没有淘汰!我没有淘汰!”怪物慌忙地狡辩着,它想要爬出黑暗禁锢的范围 ,可又受制于狭窄的阴影,畸形硕大的双眼渴望地看着沈之珩手中的摄像机,说道,“你快点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沈之珩不动声色地玩弄着手中的摄像机,差点要把它摔在地上,眼看那只怪物一副快要晕厥过去的倒霉样子,他大慈大悲地开口了:“恐怕你尚能生存的秘密,就在于这个摄像机,这是一个特殊道具,能够暂时将你的意识停留在这个副本里?勉勉强强地活着?”听到自己的身份被一步步地揭露,怪物看着沈之珩的眼神愈发恐惧,他没想到沈之珩竟然能够凭借一点点的线索就完全看穿了自己赖以生存的东西!自从进入副本以来,他就明白自己是凶多吉少,但是为了能够求得一线生机,他刻意选择了安保人员这一岗位,在日复一日的工作过程中,他取得了无数人的信任,丝毫没有破绽。为了能够保住性命,他刻意跟其他安保人员维持好关系,倘若真的有一天,他不幸死亡了,还能凭借道具地功能,勉强维系住性命,等待着副本的通关。同样的,他借助着安保这份工作,也探究了关于童之趣玩具厂的真实秘密。就在他即将要成功的一刻,他竟然被玩具厂的工作人员发现了,自己也被泉尽数污染,最终在兔子主管的引导之下,成为了守护通道的一名恶鬼。来到这里的玩家也员工也不少,但无一例外,都被他阻挡在外。只是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够将这台摄像机跟自己联系起来!他本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但还是被发现了!眼看命运尽数掌握在了他人手中,怪物不得不低头,说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之前还狼狈地摔倒在地上的沈之珩,已然恢复了生机,他慢慢地收回了沉浸在黑暗之中的那只脚,**在外的苍白肌肤上印着鲜明的深色手印。“很好。”沈之珩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脚踝处的痕印,居高临下地看着阴影之中的怪物,轻飘飘的眼神却给予怪物极大的威慑力。怪物尽量缩起了自己的身体,躲在了阴暗的角落处,想要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沈之珩玩弄着手中的摄像机,说道:“现在开始,你的命运掌握在我的手中,我需要什么问题,你必须老老实实回答。”怪物气愤到了极点,眼睛狡猾地转了一圈,说道:“好,好的。”沈之珩自然将他的神态尽收眼底,说道:“没关系,接下来我会一一验证你说的是否为事实,有任何差池,我都会捏碎手中的摄像机。”“我什么都说,我什么都说!”怪物见状,急忙求饶道,“真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想知道你到底在原料中央工厂和电池厂做了什么事情?”沈之珩找出了问题最关键的所在。怪物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眼中闪过一丝不怀好意,小声地说道:“当然,当然是要炸毁整个工厂了。”沈之珩为微妙地挑起眉毛,说道:“哦?炸毁工厂就可以通关吗?”怪物想起自己之前的经历,丑陋扭曲的鬼脸上划过一丝得意之色,说道:“是的,炸毁工厂,就是整个副本的通关任务,这一点恐怕没有人能够知道,只可惜我被困在这里,根本无法再去执行任务。”“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笃定?”沈之珩看上去对他的话语仍是保持怀疑。“那是因为,那是因为,”话语就在怪物的嘴边,但是他似乎在顾虑着什么,神经质般观察着周围,小声地嘟囔道,“我不能说,我不能说,泉无处不在,它一定会听到的。”“那是因为你也进入了庇护所?”沈之珩突然的言语让怪物讶异地长大了嘴巴。“你怎么知道,对了,对了,原来你也进入过庇护所,怪不得,怪不得你可以来到这里,不过没有关系,你连炸毁电池厂和原料厂的任务都没有得到,你的权限一定比我低,一定比我低。”怪物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直到最后几乎都不可听闻。沈之珩站在怪物的面前,听着他话语中的疯癫之意,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名连姓名都不知道的玩家,将现在零星的线索全部集合在了一起。成为安保人员的条件是能够具有一定的污染源抵抗能力,那么也就意味着,安保人员都曾经受过泉的污染。泉的污染也是连接庇护所和玩具厂的通道之一,也只有对泉有抵抗能力的人才能进入庇护所。庇护所里的工作人员给他下达了命令,要求这名玩家去炸毁电池厂和玩具厂,可惜最后功亏一篑,他被泉尽数污染,幸亏有了能够维持姓名的道具,才能幸免于难,从而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你的道具,具有什么能力?”沈之珩研究着上面的零件,说道,“是通过录像,可以储存一段灵魂碎片吗?”这句话让怪物从反复的记忆中唤醒,它看向沈之珩手中的摄像机,没好气地说道:“你不都知道了吗?还明知故问!”沈之珩轻松一笑,说道:“我只是求一个验证而已。”怪物沉默了半晌,突然嘿嘿一笑,笑声里夹杂着那么一丝不怀好意,说道:“我所有的秘密都被你知道了,你也应该进入那个地方了。”“什么?”沈之珩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感到了一股无法忽视的注视感,从他的侧身处传来。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只血淋淋的兔子,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兔子主管的大脑被击毁了大半,露出碎骨和血肉相间的半个脑袋,一双猩红的眼睛也掉出了眼眶,仅仅被视网膜神经勉强连接着,它全身上下布满了肮脏黏腻的血液,以及从伤口处不断渗出的绿色**。感受到了沈之珩的注视,兔子主管慢慢地伸出手,将那两颗快要掉落到胸口的眼珠子放回了眼眶。猩红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沈之珩,充满了杀意,原本拿着胡萝卜的手,此时此刻正握住那只锋利的剪刀,银白色的刀刃上正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滴落着血珠。它一步一步地走来,头顶的吊顶也随之熄灭,犹如来自地狱的可怕妖魔,正要索取无知人类的姓名。沈之珩勉强地看了一眼怪物,说道:“你在拖延时间?”怪物坏笑一声,说道:“还好还好。”沈之珩连连后退数步,背部抵上了那紧闭的木门,手不由得伸向了背后。刚想要开门,手腕却一僵。该死的,这门怎么锁了!兔子主管加快了脚步,宽大的脚掌踩在光滑的地面上,响起一阵阵致命的闷响。它短短白白的双臂高举起剪刀,以极快的速度刺向沈之珩。沈之珩的脸上几乎都能感受到略带刺痛的刀风,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紧闭的大门竟然被他打开了!根本来不及思考,沈之珩用尽了生平最快的反应,他后一倒,躲过了兔子主管的剪刀,整个人往后摔在了坚硬的地面上,紧接着,他顾不得背后的剧痛,干净利落地起身,彻底关上了大门。就在大门紧闭的一霎那,兔子主管的剪刀也正好砸在了大门之上,力道之大就连靠在门旁的沈之珩都吓了一跳。他情不自禁地有些怀疑,这大门会不会被兔子主管戳破。所幸的是,这扇看上去很像木制品的门异常地坚固,兔子主管的大剪刀在大门上戳了数下,都无法刺破大门的厚壁。沈之珩全身脱力地坐在地上,背部紧紧贴着那扇木门,要躲过攻击的一摔让他全身哪里都痛,刚才因为命悬一线而产生的肾上腺素让他全然忘记了疼痛,现在松懈下来,所有的疼痛犹如潮水般涌来。“嘶,这是什么鬼地方?”他揉了揉发痛的肩膀,抬起眼眸看向被重重把守的神秘地带。这是一间非常普通的储物间,装修得十分简陋,水泥浇筑的墙体,一盏暗淡的白织灯挂在天花板上,看上去随时都会掉下来。一列列铁皮架摆在沈之珩的面前,上面零落地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物件,只需简略地一扫,就可以看见并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比起庇护所下面的博物馆,这个地方就如同精美礼品店铺那般可爱。沈之珩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这间储藏室十分地狭窄,总共不到20平方米的距离,十分像是在走廊尽头随意砌成的一间小屋子。他站在木门的位置就可以将所有的角落一览无余。被关在门外的兔子主管似乎也明白了,砸门根本是无用功,现在门外也逐渐没有了动静,狭窄的房间内只有沈之珩略带沉重的呼吸声。口袋中的塑料小人正在以一种可怕的温度提醒着他,要找到小骑士的身体。沈之珩掏出了那只塑料小人,放在了掌心,吹了几口气对它降降温,说道:“你再上升温度,恐怕你的身体就要融化了。”塑料小人似乎听懂了沈之珩的话语,它左右晃动了一下身体,随后就静静地躺在沈之珩的手掌中。握住了塑料小人,沈之珩开始找寻着关于小骑士的线索,同样的,他也在注意这个房间的各个角落,以免出现什么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恶规则。简陋的铁皮架上摆满了被废弃的玩具,有些是破了洞的布偶娃娃,它们被归类成了一团,随意地堆成布娃娃小山,塞到了铁皮架的最角落。另一处的废弃玩具是最受欢迎的汽车系列,它们有的是损坏了一处车灯,有些是忘记安装上轮胎,但是也就是这样的小错误,也被归纳于废物一类。一列一列的铁皮架展示在沈之珩面前,无一例外,都是一些具有细微瑕疵的玩具,只是因为一点点的不完美,就被丢弃在这里。沈之珩随手拿起一个布娃娃研究,还没等他细看,手中的塑料小人就发出了抗议的温度。“嘶!”掌心被猝不及防地烫出了一道粉色的烫伤,塑料小人似乎正在以一种自毁的方式提醒沈之珩,不要忘记了正经任务。“我知道,你的其他部位,一定是在这里。”眼看塑料小人的边缘慢慢地呈现出融化的趋势,沈之珩放下了布娃娃,快步走到一堆残缺的玩具堆前,一眼就看到了零落在玩具堆里的小骑士零件。“需要我帮你装零件吗?小骑士?”沈之珩的话音刚落,塑料小人就跳进了玩具堆里,它十分懂事地穿上了银白色的铠甲,拿起了镶满宝石的长剑。就在它完成装束的一瞬间,小骑士的面孔慢慢地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