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一艘艘战斗舰起飞, 离开了约瑟夫号。被大季听抱着的饭团没有再晕，推了推大季听，想从他怀里站直身。大季听却没松开饭团, 在他耳边轻声道：“宝宝，叫我舅舅吧。”“舅舅呀。”“嗯。”饭团端详着面前的人, 小声唤道：“舅舅。”“哎，乖宝宝。”大季听应声, 又在他脸蛋上亲了一口，“唔, 又软又弹, 真是个大饭团。”两人交谈时，季听默默走到戚灼身旁, 搂住他大腿仰头看着，戚灼便俯身将他抱了起来。季听也像饭团一样搂住戚灼的脖子, 小声道：“饭团又在喊小周哥哥爸爸。”“嗯。”戚灼应了声。季听有些费解：“他为什么会想爸爸呢？为什么会有小朋友想爸爸呢？为什么不想哥哥呢？”“也只有你才不想你爸。”戚灼瞥了他一眼：“你要是不在这里，你觉得狗蛋会不会想你？”“那蛋蛋肯定是要想爸爸的。”季听毫不迟疑地回道。他探出头去看戚灼背上的狗蛋，伸手摸了下他睡得红扑扑的脸蛋，无比喜爱地小声道：“蛋蛋, 爸爸肯定不会离开你，不会让你非常想我的。”所有战斗舰离开后，通道里只剩下了他们几人。一名星舰工作人员匆匆跑了过来：“你们是019号战斗舰驾驶者的亲属吗？”“对, 我们是。”大季听松开饭团站起了身。“019的舰手让我来——”工作人员看清大季听后，突然站直身体，结结巴巴地道：“季, 季舰长, 您回来了。”大季听和戚灼都是一怔, 几秒后, 大季听反应很快地恢复了神情：“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季舰长，我们都是019舰手的亲属。”“不是啊，可是，可是……”“我是季舰长的弟弟。”大季听很是镇定地回道。工作人员的反应，让戚灼立即猜到他嘴里的季舰长是谁。他迅速看向大季听，两人交换了一个视线，彼此都心知肚明。——这里确实还有一个季听。戚灼没有吱声，却按捺不住涌动的激动情绪，心跳也止不住加速。季听以后会成为舰长？战斗舰的舰长？他现在应该也在太空迎战，那等会儿能见着他吗？戚灼侧头去瞟大季听，回想起他对付螅人机甲时的快速反应和敏捷身手，顿时了悟，觉得他能成为舰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咕咕唧咕咕唧嗷嗷嗷……”怀里抱着的季听在冲着饭团做鬼脸，戚灼低头看着他，又觉得他能成为舰长的事好像不是那么正常。“啊……这样啊，季舰长的弟弟，我还没听说过。”工作人员有些疑惑。但他瞧见也在朝着季听摇头晃脑念着咕咕唧的饭团后，神情顿时轻松，释然道：“饭团也在一起啊，那就对了，走走走，我带你们进去。”戚灼将季听放下地，一行人往里走。季听和饭团手牵手，小云紧跟在他们身旁，双胞胎则跟在背着狗蛋的戚灼旁边。工作人员不断转过头，好奇地打量着大季听，在大季听也看向他时，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和季舰长长得真的很像，只是你看着就要小很多。”“都说我们两兄弟长得像。”大季听坦然地任由他打量，又问道：“是螅人发现约瑟夫号了吗？”工作人员摇摇头：“螅人早就发现约瑟夫号了。我们被困在了可莉星，少将就带着舰队守住外空域的跃迁点出口，让螅人没法冲过来。刚才又有螅人舰队从跃迁点钻出来了，估计数量还不少，所以才让所有战斗舰都赶去。”“那会有危险吗？”戚灼在后面追问。“危险倒不至于，毕竟少将在那里。”工作人员语气里满满都是对他们指挥官的信任，但也隐含着担忧：“不过毕竟是战争嘛，哪怕会把螅人打退，也总会有人折损掉，哎……”走出滞空通道，庞大的星舰内部便出现在眼前。大季听对这些很熟悉，但戚灼和季听还没见过超级星舰，他俩被那宽阔的停舰坪和机甲坪所震惊，只一声不吭地睁大眼左右看。走出一段后，季听才回过神，去扯戚灼的衣服：“哥哥你看啊，你看！”“我看见了。”戚灼道。“好好哦，好好哦……这里比我们住的避难所要好那么多！”季听松开饭团，两条手臂张开后竭力往后伸：“好那么多那么多。”“那你住我家好不好？去我家住可以吗？”饭团又绕到季听身后去牵住他的手：“去我家吧，我带你去看我的小石头。”季听看着戚灼：“哥哥说住哪里就住哪里。”饭团便又问戚灼：“大哥哥可以去我家吗？我给你玩我的饭团大王粒子枪。”“是季听的哥哥，饭团弟弟，你要叫他季听的哥哥。”季听耐心地纠正。“哦，季听的哥哥。”戚灼原本就觉得饭团和狗蛋应该是同一人，但没有时间和机会仔细询问，如果去饭团家当然好，可以将这事搞个清楚。他看向大季听，两人视线相撞后，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探究，接着又若无其事地分别调开视线。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戚灼已经明白，大季听同他一样也在怀疑着什么。大季听便对饭团眨了眨眼：“好，我们去你家坐一会儿。”“呀！嗨！”饭团高兴得立即原地转了一圈，再半蹲，往旁边伸出一只脚，保持住这个姿势。季听问：“你在做什么？”饭团解释：“我爸爸教我的，这是扫堂腿。”工作人员原本要将他们带去正前方的宿舍大楼，听说他们要去饭团家住，便停下了脚步。“饭团家在军部宿舍，就让饭团带你们去吧，行不行？”“行，不用麻烦你的，我们自己去。”大季听道。几人在饭团和机器人的带领下去了军部宿舍，工作人员则匆匆跑向值班室，跑到一半时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可莉星只有两个人工跃迁点，一个是从外空域到达可莉星空域的入口，另一个则是离开可莉星的出口。螅人想通过跃迁点进入可莉星，戚少将便带着舰队堵在了入口处，但约瑟夫号也被困在了可莉星上，因为跃迁点出口的另一头也被螅人给堵住了。螅人不断从跃迁点进入可莉星空域，又被戚少将带着舰队将它们击退，双方僵持已久，约瑟夫号也被困在这里好几个月。他刚才一直在担忧着战况，都没顾得上去想这几人是怎么来到这儿的。——想来他们是在胡说吧，其实一直住在约瑟夫号上，毕竟最大的才十六七岁，最小的还在吃奶。工作人员这样想着，也就没再管他们，继续跑向值班室。军部宿舍楼在广场对面，中途会经过普通住宿楼区。普通住宿楼区一共有十几栋钢铁楼房，虽然每一栋都只有五层，但占地面积很广，戚灼在心里估算了下，觉得住在这片楼区里的人约莫有五六万人。现在这些楼房的阳台上都站满了人，正忧心忡忡地交谈着。他们中的很多人都认识饭团，看见他后，便和他打招呼。“饭团，带着机器人去哪儿了？”饭团便回道：“去捡石子的。”“哟，那捡到几个了？”“没有捡到，但是我捡到小哥哥了。”……那些人很自然地打量饭团身旁的人，看见季听和戚灼后还没什么反应，但在看见大季听后，有人开始喊季舰长，也有人在阳台上跟着走，迟疑不定地去看他。大季听便也大方地转过头，让自己的正脸暴露在他们眼里，并毫不闪躲地迎上那些视线，对盯着自己的看的人微笑点头。那些人瞧出了他和季舰长的不同，便打起了招呼：“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啊？”“周挺。”大季听回道。“没见过你哎，是饭团的什么人吗？”戚灼听出了这些话里的探询之意，但大季听还没回答，饭团就在旁边喊：“舅舅，是我舅舅哦。”“原来是饭团的舅舅啊。”阳台上的人开始交谈，戚灼听到几句断续的字眼：……从来没见过……应该不爱出门吧……太像了，像……就年纪太小了……”也有人还在和饭团对话。“饭团，你奶奶刚才在找你。”饭团便在人群里寻找：“奶奶呢？”“她好像去食堂了。”饭团点点头：“我现在要带舅舅和小哥哥去我家，等会儿再去找奶奶。”有了饭团和两名机器人，他们顺利地进入了军部宿舍楼，并乘坐电梯上到了第五层，也就是军部宿舍楼的顶层。顶层有条长长的通道，两边都是军官宿舍。饭团拉着季听跑在最前面，一直跑到通道末端，站在一间房门前道：“我家到啦，这就是我家。”小云按下密码锁，房门打开，几人进了屋。这套房一共只有两间，却也和普通家庭没有什么区别。客厅摆着几样简单的家具，造型朴素，使用的是某种银灰色金属，像是手工制作而成。虽然是自制，但不管是靠墙的柜子还是沙发前的茶几，表面都打磨得非常光滑，焊接处找不到接头，桌角也包缠着一层软布，应该是防止小孩被磕伤。沙发垫着柔软的沙发垫，布料花色不一，用各种布头拼凑而成，但色块镶嵌的位置恰到好处，所以颜色虽然多，整体看着却很和谐。客厅左边墙上贴了一些拙劣的画，一看就出自饭团之手。右边墙上挂着一块小黑板，最上面一排写着标准的123，下面则跟着一群大小不一，笔画弯弯曲曲的123，应该是大人在黑板顶上写好后，饭团便在下面跟着练。屋子虽然狭小简陋，但看得出主人花了很多心思布置，让这些冰冷钢铁也充满了温馨和暖意。这就是饭团的家吗？也就是狗蛋的家？那他们的亲生父母是谁？这个时空的饭团没有丢失，那另一个时空的狗蛋父母是不是非常着急？戚灼站在原地胡思乱想着，饭团却将季听拉到了沙发上去坐下：“小哥哥你坐这儿。”待季听坐好，饭团去墙角哼哧哼哧地拖出来一个大铁箱，打开盖子，露出一大箱手工做的玩具。他将那些铁皮玩偶往沙发上抱，小云也帮着端了一盒颜色各异的小石子。“小哥哥你看，这些都是我的玩具。”饭团将自己的玩具都堆放在季听身旁，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都给你玩。”“哇……”季听伸手捂住自己的嘴：“你这些玩具好好看。”“嘿嘿嘿。”饭团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哥哥你快过来，快来看饭团的宝贝。”季听连忙对戚灼招手。“玩你自己的。”戚灼将背上的狗蛋放下，双胞胎连忙拖过育婴箱，让他将狗蛋轻轻放了进去。狗蛋一路都睡得很沉，没想到刚被搁进育婴箱就肉虫似的开始扭动，嘴里也发出哼哼的声音。“这是要醒了？”大季听问戚灼。戚灼沉着脸：“这猪崽只要背着就能睡，放下就醒。”“蛋蛋，蛋蛋你不睡了吗？”季听滑下沙发过来，轻轻拍着狗蛋，双胞胎趴在育婴箱旁看着，很是开心地说：“他已经醒了。”狗蛋睁开眼，第一眼就看见了季听，迷蒙地露出个笑容，伸手去摸他的脸。“饭团。”双胞胎将方脑袋挡在了季听面前。狗蛋盯着双胞胎看了几秒，接着便哦哦出声，还欢喜地踢蹬着腿。“季听的哥哥帮我拿一下，我还要给小哥哥找好多玩具。”饭团将一只铁皮玩偶塞进戚灼手里，自己继续去玩具箱里翻找，看架势要把自己所有的宝贝都拿给季听。戚灼坐上沙发，轻轻捏着那只铁皮玩偶，目光打量着四周。这房间里基本上都是饭团的物品，只有窗台上搁着一盆看不出品种的绿植，叶片有些蔫吧地垂着。他正要收回视线，却见大季听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窗前，正垂眸定定地看着那盆绿植，神情透出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戚灼略微一愣，便也盯着那盆绿植瞧，却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大季听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绿植，片刻后才伸手碰了下绿植的叶片，又拿起旁边的水壶给它浇水。“这盆草有什么问题吗？”戚灼问道。大季听转头看向他，神情带着一些恍惚，却也回道：“它不是草，它是H43行星上才会生长的羽格萝。”戚灼便没有再问什么，大季听也继续对着那盆羽格萝发怔。他搁下手上的水壶，转着头打量这间屋子，目光频频落在狗蛋和饭团两人身上。戚灼也在观察着他，正想出口询问，窗外却响起一道急促的声音，带着回音传入房间。“跃迁点过来了大批螅人，有战斗舰正朝约瑟夫号飞来，舰内所有人立即去往临时营地暂避！再通知一遍，跃迁点过来了大批螅人，有战斗舰突破了我们的防线……”戚灼倏地站起身，反应迅速地冲向育婴箱，准备背狗蛋扛季听。而大季听也冲向墙边，将还撅着屁股选玩具的饭团抱了起来。“饭团，饭团。”双胞胎还没看够狗蛋，跳起脚去摸，被季听将它拦腰抱住：“那是我的蛋蛋，机器人你不要老想着抢我宝宝啊。”戚灼将狗蛋往背包里塞，朝双胞胎喝道：“你还抢个屁啊，快去推育婴箱。”几人在屋里还没呆上十分钟，又赶紧往楼下冲。宿舍区已经涌出了很多人，在士兵的指挥下通过广场奔向舰门，原本停在广场一角的机甲也纷纷启动。星舰广场地面平坦，季听就骑在育婴箱上，由两名机器人拖着前进，大季听和戚灼各自背着饭团和狗蛋跟在他们身后。“饭团。”不远处有人在大声叫饭团。戚灼转头看去，只见一名穿着实验室白大褂的男人朝他们跑了过来。男人约莫三十出头，容貌清俊，带着一幅黑框眼镜，正逆着人流匆匆奔向他们，还未跑近便大声问：“饭团，你刚才去哪儿了？我到处找你都没找着。”饭团看见男人后连忙道：“白伽叔叔，我刚才在外面呢，我在外面捡小哥哥呢。”白伽？戚灼心头一跳，骑在育婴箱上的季听则四处张望：“白伽在哪里？白伽呢？他在哪儿？”男人跑到近处，气喘吁吁地伸手要去抱饭团：“走，跟着我一起去临时避难所。我已经给你奶奶说了，让她自己先走，我会带着你过去。”饭团却有些犹豫：“那能让舅舅和小哥哥他们一起去吗？”“舅舅？”白伽这才注意到其他人，一边去接饭团一边看向背着饭团的大季听。接着便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脸愣怔地呆立着。大季听也有些懵，但他其实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所以很快就回过神。他打量着面前的人，确定这的确就是白伽后，伸出一只手想要去拍他的肩。但他立即却又觉得对方不是自己的那个少年伙伴，手指在空中停留半秒后又收了回来。“嗨，白伽。”他对白伽打了个招呼，略微有些局促和紧张。白伽也反应过来，摘下眼镜又重新戴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少年。“季听？时空通道来的？少年的季听？”“对。”季听回道。白伽抹了把脸：“前段时间，饭团突然从外面带回来了另一个小云。我详细问过它后，便知道总有一天会遇到另外的季听。”“我——”大季听话才出口，白伽就突然上前一步将他紧紧抱住。这个拥抱只持续了不到两秒，白伽又松开手退后，很认真地道：“所以我一直在等着你。”白伽已经是成人模样，大季听原本还无法将他和自己的白伽联系上，但见到他这幅熟悉的神态，那点陌生感和局促彻底飞走，便对着他放松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