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左边。”尤眠刚给裴怀霁指完方向就听见兜里的手机消息声一响。应该是沈南萧他们做完了节目组的任务, 在小群里发了跟素描画的合拍。果然，不一会儿沈南萧就从后面走到驾驶室，扶着门框道：“我们也完成了, 辛苦你们开车，离休息点还远吗？”沈南萧特意来问是因为外面已经开始下起了小雨。天气预报说今夜有暴雨。趁着现在雨势还小, 他们能赶快抵达节目组事先安排好的中途休息点是最好的。不然等到天色黑了, 雨也开始下大，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非常危险。尤眠当即明白了沈南萧的意思, 安抚性地转头一笑，说：“马上到了，大概还有十几分钟。”沈南萧比了个OK的手势, “那我跟晏哥准备一下待会儿露营需要用到的餐具，BBQ的食材比较齐全，大家有忌口的吗？”裴怀霁望着前方，沉声道：“我没有。”尤眠说：“我也没有什么忌口，吃完晚餐没办法继续冒着大雨开车, 所以只能在休息点住一晚了。”沈南萧忧虑地看向尤眠, “这样的天气你们俩真的要住帐篷吗？还是房车里比较安全。”沈南萧刚说完, 晏庭轩的声音也从他身后响起。“谁两个要住帐篷？”晏庭轩问。如果尤眠想在帐篷里住，那晏庭轩想着自己这回一定要争取一下, 不能总让裴怀霁一个人占尽先机。观察室里的嘉宾们听不见驾驶室里的对话，只能凭借着晏庭轩的反应来判断他们都说了什么。戏蕊无奈道：“节目组为什么不在驾驶室里放置个镜头啊？”他们刚看完晏庭轩和沈南萧两个人中规中规没什么心动火花的素描画互动，跟之前尤眠和裴怀霁那一组相比简直是好友聚会，客气礼貌得就不像个恋爱综艺。曲绍解释：“可能是担心嘉宾们在驾驶室里分心吧, 这样也好，安全第一。”还有一种解释是房车毕竟不是心动小屋, 空间狭窄，已经在能放镜头的位置都放了镜头，甚至于两间卧室里的床头柜上也有镜头。所以节目组很可能是为了让嘉宾们有个能难得喘息的地方。故意没放镜头也说不定。郭肃笑笑，心里还想着尤眠之前的举动，说：“刚才做任务之前尤眠就一直想住帐篷，虽然裴总说定了另一个，但现在看样子，晏庭轩也想抢一抢这个帐篷居住权了。”“哈哈哈。”曲绍笑道：“没想到房车倒是成了摆设，一个个都抢起了帐篷。”曲绍的话中意有所指，观察室里的所有人都清楚，铃兰方的两个嘉宾抢的哪里是一个帐篷。分明目的在他人。但有些话在综艺录制里说清楚就没什么意思了，曲绍深谙此道，便故意说了这么半句后就停下嘴。十几分钟后，巨型房车停在了节目组事先安排好的中途休息站。宽阔平坦的林中空地上，足以搭建起够四人活动的露营小地。在车上待了好几个小时的四人依次走下房车，伴随着淅沥沥的小雨，一阵扑鼻的草木清香袭来，沁人心脾。尤眠再次戴上了那顶鸭舌帽，双手插在棒球服外套的衣兜里，被冷风吹得眯了眯眼睛。只见眼前是巨大高耸的白桦树和橙红色的五角枫树交织着组成的一片庞大的树林群。丛林深处幽深寂静，而他们所处的位置正是这片森林中央的难得一块平阔空地。地面上落着厚厚的一层红色枫树叶，雨滴落在树叶上，滚了滚才滑下来。泥土的芬芳被冷冽的空气刺激得全部散发出来，阴沉沉的天压在头顶上，却并不压抑，反倒有了种世外桃源的奇特美景。晏庭轩拉开了房车的宽大外棚，将一会儿能用到的BBQ烤架放在了黑色棚帘下方。尤眠戴着帽子，感到的小雨扑打并不厉害。但只几秒后一柄伞还是挡在了他的头顶。尤眠双手揣兜，微微后仰着去看。发现身后站着的人是裴怀霁。男人从车内找到了几把伞，语气淡淡地说：“别淋湿。”到了营地这边，节目组安排的早已架好的摄像机器便多了起来。但依旧以正对着房车营棚处为主，一旦他们走到房车后面，镜头就有了死角。尤眠说了声谢谢接过裴怀霁的伞。沈南萧的声音也恰好在此时响起。“我在木桩这边找到了节目组放的任务卡！”沈南萧边喊边走近。晏庭轩站在棚子下听沈南萧念任务卡上的内容，眼神却时不时地落在另一边站在一起，各自拿了一把黑伞撑在头顶上的尤眠和裴怀霁两人。【林中散落着今夜的晚餐食物，晚餐的丰盛程度取决于你们自己能找到多少。】【但除了食物，树林里还有一些让你们意想不到的惊喜，请快开始行动吧。】沈南萧钻进了棚子下方，目光从晏庭轩身上移动到尤眠和裴怀霁身上。他说：“只有两把雨伞，看来只能两个人进去找了。”尤眠撑着伞无所谓地点点头，“我都可以。”晏庭轩知道如果自己开口说要跟尤眠一起去一定会被用各种借口拒绝，而那个裴怀霁也不会就这样轻易地让出位置。因此想要打破此刻这种固定好分组的情况，晏庭轩只有一种办法。“刚才也是你们俩一组，现在还要一组吗？”晏庭轩笑笑。裴怀霁微沉眸。尤眠则是不耐烦地抿唇。“那你想怎么样？”晏庭轩知道此刻不能让尤眠心中烦闷更盛，便故意退了一步说：“抽签吧。”他转身从枫叶堆里找出几根树杈，掰成了四根长短不同的签子。两短两长。晏庭轩走到棚子边缘处，将四根木签拢在手心里，目光扫视其他三人，说：“抽到长短一样的，就是一组，怎么样？”短暂的沉默过后，沈南萧笑着说：“我没意见。”晏庭轩又看向裴怀霁，潇洒扬眉问：“裴总？”男人的眸子被掩饰在镜片后，敌对的视线并不明显。裴怀霁垂眸看了尤眠一眼，撑在头顶的黑伞让他的双眼更加冷峻。尤眠从来都不能适应这种纠缠的场景，只想赶紧结束此刻的氛围。于是他便很轻地啧了一声，上前直接抽出一根，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意见。晏庭轩嘴边的笑意变深。裴怀霁见状也上前抽走一根，沈南萧紧随其后。晏庭轩的手里被留下一根木签。四人一起摊开手心，晏庭轩紧张地蹙起眉，下一秒就看到他手里的木签是短的。而尤眠手里的也是短的！晏庭轩的心情一瞬间放晴，仿佛之前的那些被阻碍的都不算事了。“行，我和尤眠一组。”晏庭轩笑着说，这笑容在他的脸上比以往都真切许多。房车里只有两把伞，尤眠拿着一把，他便只能走向裴怀霁，要走另一把。“我跟尤眠去找节目组布置好的食材。”晏庭轩踩着枫树叶，脚底发出沉闷地沙沙声。裴怀霁低头走入篷帘，目送尤眠离开。晏庭轩嘴里一口一个‘我和尤眠’，弄得他双眸锐利，表情愈发冷凝。沈南萧升起了炉子，坐在板凳上拢着外套冲着裴怀霁笑笑，说：“裴总别站着了，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了，不用着急。”观察室里的嘉宾们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事情的发展实在不可预测。一位年轻的嘉宾难掩讶异地说：“我还以为刚才裴总跟尤眠都撑着伞站在外面，一定会是一组。”“没想到晏庭轩还挺聪明的，懂得争取。”郭肃用笔盖子戳了戳桌面，“对，毕竟是个恋爱综艺，每个人都有争取跟心动嘉宾分到一组的机会。”“而且这个分组也不是节目组定好的，他们当然可以自行转换。”戏蕊撑着脸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起来晏庭轩的心动线真的移动到尤眠身上了，我还是很奇怪他的转变到底怎么发生的？”郭肃嘶了一声，试图理解晏庭轩的心路历程，说：“可能是白霖没来的那一次游乐场约会，让晏庭轩了解到了尤眠更有魅力的一面。”曲绍点出最关键点，“我那天看了直播，知道晏庭轩在结束约会时给鸢尾方的三位嘉宾送出了小雏菊。”“小雏菊？！”戏蕊讶异地问。曲绍点点头，“所以我更倾向于在游乐场约会之前，晏庭轩的心动线就已经有些许变化了，一个人不可能在一天之内这么快的改变心动对象，甚至立刻就去买花吧。”郭肃开玩笑式的故意说：“也不是没可能啊。”直播画面里出现了晏庭轩和尤眠正撑着伞走进树林深处。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到画面中央，树林中虽然有镜头画面，但是逐渐大了起来的雨声已经遮盖住收音话筒。所以两个人的对话听得并不清晰。晏庭轩走在尤眠身前半步，伴随着扑面而来的冷风，男人终于问出了自己一直都悬在心上的那个问题。他对尤眠的称呼卡壳半晌，最终说出口时换成了尤眠。“你对裴怀霁……印象很好吗？”晏庭轩问完垂眸，紧张地握紧伞柄。黑色的雨伞像两只蘑菇，笼罩住两个人的身影，任由他们安全的穿梭在深林中。尤眠淡淡地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晏庭轩这几天的反常在尤眠看来是对方又要作妖了。难不成要把白霖生病的原因按在他的头顶上？这种平白无故的污蔑，尤眠经受过太多次，因此对晏庭轩竖起了层层防备。“晏庭轩。”尤眠的声音让晏庭轩停下脚步。尤眠疑惑地蹙眉看向面前的男人，“你到底在干什么？”晏庭轩回头愣住，“什么？”尤眠拧眉，“就用你一直以来对待我的态度继续好了，别突然装成之前那样，很让人讨厌。”晏庭轩的表情空白，他只凭自己仅存的意识在说：“我没有。”尤眠冷漠地抬眸，晏庭轩喉咙干涩，终于向前迈了一步。“尤眠，对不起。”晏庭轩说：“你愿意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吗？”尤眠撑着伞面无表情地越过他的身边，晏庭轩的这声对不起只让他觉得恶心。男生利落干脆地拒绝道：“不想听，别说。”“既然当初那么痛快地承认了你自己的自私，现在也请你自私到底。”尤眠冷冷道：“我说过吧，不要假惺惺。”晏庭轩猛地攥住尤眠的手腕，“我没有。”尤眠厌恶地拧眉，“松手。”晏庭轩再一次被尤眠的眼神刺痛到，瞬间松开了握住对方的手腕。踩在枫树上的沙沙声响起，尤眠转身离开，越走越远。晏庭轩的声音大了几分，雨幕中只听他问：“如果，如果当时我没有做出那样的事……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尤眠脚步不停，没有回答。没有假设，没有如果。雨水打在黑色的伞盖上，迸溅出水花。几分钟后，正弯腰捡起一块包装完好的食材的尤眠听见晏庭轩的脚步声跟了上来。金丝边眼镜后的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晏庭轩绅士一笑，说：“尤眠，我好像知道你的答案了。”他们会是朋友。但也正因为知道你的答案，所以才会做出那样的背叛。“其实我一直有句话没对你说。”晏庭轩眸色复杂至极，男人虽然极力想在尤眠面前维持那一丝仅有的体面，但好像太艰难了。尤眠撑着伞站在雨幕中，湿冷的空气微微打湿他的额前卷曲的栗棕发。漂亮的琥珀色眼睛一如既往的盛着冷漠神采。毫无征兆的，就在这个地方，此时此刻。晏庭轩忽然说：“我喜欢你。”男人的手心发汗，整个人的脖颈紧绷到极致，他自己的眸底都有些讶异，似乎在后怕为什么会在这个地点，这个时间选择说出来。但好像确实也没有别的选择了。晏庭轩知道尤眠故意在躲着自己，也十分清楚这句话如果现在不说出口，很可能以后都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了。这可悲的、可笑的、过程和进展都莫名荒诞戏剧化的、十几年的暗恋史终于要迎来结局。晏庭轩像是一个等待着宣判的死刑犯，像等待枪声响起似的看向尤眠。尤眠猛地蹙眉。晏庭轩深吸了一口气，因为过度的紧张，他的脸色苍白了几分，整个人颓丧又撑着力气，轻声重复地说了一声。“因为我喜欢你，尤眠。”到底会被讨厌，还是会被永远记在他的心里……不等晏庭轩继续想下去，站在他面前的尤眠便很轻地说了一句。“我不在乎，晏庭轩。”男生的声音跟雨滴一样轻盈，也毫无波动，毫无情绪。雨滴落在头顶，啪嗒一声。晏庭轩瞬间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要被拽走。尤眠抬起那双漂亮又无情的眼睛看向晏庭轩。似乎在给眼前的男人最后的致命一击。尤眠淡漠道：“我说过不想听，不是假话。”冷风一吹，吹走了所有仅剩的希望。晏庭轩垂下肩膀，整个人精致的发丝都仿佛蔫了下来。他估算错误，原来从一开始就没机会。没有任何机会。尤眠蹙眉，“有件事我需要跟你说清楚。”“就算你没有做那些事，我们的关系也只会止步于好友。”“我们可能会继续一起泡图书馆，一起看书打游戏，一起做朋友会做的所有事。”“但是……”尤眠难掩复杂地望向晏庭轩，“我从来对你，没有过这方面的任何想法。”晏庭轩像是被雨锤落在地上的红枫叶。他哑着嗓子干涩的发问：“一点都没有？”尤眠笃定又残忍地宣判，“一点都没有。”晏庭轩仰起头笑了起来，笑声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