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尤眠将怀里的食材丢向晏庭轩。在看见男人瞬间回过神伸手接过时尤眠侧身望着他淡淡道：“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可怜样很好玩吗？”晏庭轩语塞半晌, 苦笑道：“我没这个想法……”“晏庭轩。”尤眠出声打断了晏庭轩的声音。男生的琥珀眼睛仿佛能看透眼前男人的所有伪装和虚假言语。“我比你想象的还要了解你。”尤眠垂眸冷漠地说：“少装可怜，我不吃你这一套。”晏庭轩摘下眼镜擦拭上面沾染上的雨珠。不知是真是假，男人点了点头。就在尤眠转身就要走时, 晏庭轩平静地问：“你是为了躲开我们，才会跟裴怀霁走得那么近吧。”晏庭轩猜到了, 所以他一开始才会那么掉以轻心。果然, 尤眠说：“一开始是。”晏庭轩立刻追问：“那现在呢？”雨越下越大，晏庭轩不帮忙完成节目组的找菜任务就算了，还一直跟他聊个没完。无尽的话题让尤眠仅剩的耐心告竭。于是尤眠十分干脆, 毫不犹豫地明摆着不耐烦的脸色，转身就狠狠踹了他一脚，正中膝盖。男人没想到尤眠会突然发难, 支撑不稳一下猛地跪倒在地上，他急忙用一手撑住身体，另一手握着伞柄，狼狈地抬头去看尤眠。尤眠撑着雨伞站在雨幕中，声音比身旁的风还冷。“跟你无关。”他说。晏庭轩扶着湿润的地面垂着脑袋沉默半晌。最后在尤眠的背影中轻轻用沾染了泥土的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膝盖, 落寞起身。他笑着整理起裤脚, 像捡起破碎的体面一样捡起了雨中倒在泥土里的黑伞。剩下的任务中, 晏庭轩似乎在弥补刚刚损失的时间，专心地找起了食材, 怀里很快就抱了一堆BBQ生肉烤串。尤眠撑着伞走在前方，眼看雨势越来越大，男生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立刻加快了脚步。看样子是要回营地了。晏庭轩抿唇无奈, 心想现在尤眠连一句话都不愿意跟他说了。但坐在房车的棚子下整理烤架的沈南萧和裴怀霁依然看到的是他们两个人不远不近的一前一后走来。且各自怀里都抱了不少的食材。沈南萧笑着从矮凳上起身走到棚子边缘挥手，“辛苦啦！”裴怀霁一直站在房车旁, 冷凝的身形在雨色里更显挺拔。尤眠快步走近，将手中的食材全数递给沈南萧。“天气预报说过一个小时雨停，趁着那段时间，你们搭帐篷吧。”沈南萧笑笑道。尤眠注意到裴怀霁已经将两个帐篷摆在了房车门口，距离很近，几乎一个伸手就能拿出来。沈南萧注意到尤眠的视线，不免解释道：“刚才裴总非要自己搭帐篷，我劝了半天才劝住。”尤眠闻言原本很深的冷凝眸色微褪。裴怀霁没想到沈南萧会把刚才的事情说出来，此刻居然有些局促。他承认在刚才节目组的设置环节里看到晏庭轩和尤眠一起走向树林时心中有些焦躁。所以裴怀霁想找点事情做，比如搭帐篷。可惜雨越下越大，他只能站在这里徒劳地等待。这是人生第一次，裴怀霁安静地站在雨下这么长久的等待一个人。寂静的泥土香里裴怀霁想起了摘星星的‘万物’，想起了刻有自己名字的泥人。想起了尤眠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焦躁的心情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渐渐平息，渐渐消失。等待也忽然变得可爱起来。因为裴怀霁知道尤眠总会回来，所以他的心安定下来了。好在尤眠没有继续追问搭帐篷这件事，裴怀霁侧着眸子轻轻松了口气。“BBQ很快就能做好，这也算是大家的第一次露营了。”沈南萧情绪高昂，很快摆好四张凳子，布置成围在烤架旁的样子。火炉里烧着暖炭，靠近房车的位置温暖而又明亮。尤眠沉默地坐到了炉子角落，只有左侧留出了一个空位。雨声中响起沈南萧在案板上处理食材的声音，哒哒哒的切菜声很有律动感。晏庭轩站在炉火旁迟疑片刻，尤眠身侧的位子就被裴怀霁给占走了。晏庭轩抿唇，硬生生移开目光。沈南萧将切好的食材放在其他三人面前，自己则转身继续处理剩余的肉类。尤眠几人沉默地拧开烤架，开始帮忙烤起食材。各司其职的寂静里，晚餐很快被准备好。关桐不在，沈南萧居然担任起了活跃气氛的责任。沈南萧举起小茶杯，招呼道：“怎么都不说话？困啦？来干一杯。”尤眠率先举杯和沈南萧碰了碰，轻轻附和着说：“干杯。”尤眠一动，晏庭轩和裴怀霁也从木头人的状态抽离出来，活了似的动起来。四人简单碰杯。索性雨声让气氛不那么尴尬，反倒让这份沉默变得慵懒闲适起来。沈南萧知道晏庭轩和尤眠之前可能发生了什么，不然一向体面精致的晏庭轩的膝盖上不可能会出现那么大块的泥土印记。但这些事沈南萧并不想掺和进去，便只能装作不知道，尽量让大家的心情都好一些。于是沈南萧捧着茶杯咬着肉串淡定地望向棚外的雨，神情惬意。尤眠被晏庭轩打扰的烦闷心情在他脸上显现出蹙眉模样。忽然，尤眠感觉到一只手伸到自己的额前蜻蜓点水般的一点，触感温热，很快离开。紧接着是裴怀霁很沉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别皱眉。”尤眠微怔。裴怀霁问：“你的素描功底很好，平时练习的时候也会出来采风吗？”尤眠下意识地顺着裴怀霁的问题回答，“大一的时候经常出来，但现在基本都不用了，心里有框架。”裴怀霁的手指一指远处白桦林，“这种景物素描你应该画的比人物像要好。”尤眠有些讶异地转头去看他，“你怎么知道？”裴怀霁英挺的眉眼微含笑意，“猜的。”尤眠心中烦闷微散，轻笑着扬眉，“什么时候你也会拐弯抹角了。”裴怀霁肩背挺拔，坐在椅子上时姿态依旧端正。男人侧头，直言性格再次出现，“因为宽慰人的话我不太擅长。”尤眠眸底柔和，“那你很有天赋。”裴怀霁轻轻挑眉，过分硬冷的面容随着这个表情而变得温柔。“像我的画技一样有天赋？”他问。尤眠故意思索几番，说：“不相上下。”尤眠说完就想起在水族馆时裴怀霁忽然提起的鞭蝴蝶鱼和长吻鼻鱼。男生弯起眼睛，“裴总对鱼类很有研究，当时怎么看出我心情不好的？”尤眠今天的烦闷明显，就连一向安静的沈南萧都发现了，以裴怀霁的观察力不可能不发现。但那天在水族馆的展窗前，尤眠自认自己表现的并不明显，甚至跟平常无二。裴怀霁闻言垂眸，神色轻敛去，“直觉。”尤眠沉默了，“那就真是天赋了。”羡慕不来。谁知道下一秒，裴怀霁补充道：“你不开心的时候总是挠手。”尤眠微微瞪大双眼，挠手？他还有这种习惯？裴怀霁说：“可能是你平时用画笔比较多，烦闷的时候会挠右手拇指上的薄茧。”尤眠闻言抬起右手仔细看了看，发现拇指位置确实有着一块薄茧。他由衷的佩服起了裴怀霁的观察力。餐后雨停，尤眠之前因为晏庭轩而造成的那点膈应心思此刻也早已彻底消失。裴怀霁见状转头道：“房车里只有两间卧室，晚上我和尤眠就睡外边帐篷了。”男人的目光扫过晏庭轩，“没意见吧？”今晚这一顿饭晏庭轩是吃也吃不进去，现在为止肚子都只有个半饱，因此在听见裴怀霁的话后他险些又冷了脸。晏庭轩蹙眉，“什么时候定好的？”怎么回事？怎么帐篷也变成裴怀霁和尤眠一起睡了。晏庭轩后知后觉地忌惮起裴怀霁，谁能想到这个人居然也会有这么重的心计，几乎牢牢占据住尤眠身边的位置，不给别人任何一点机会。但晏庭轩也没忘记刚才发生的事情。他现在不敢继续惹尤眠生出厌烦，便只能不痛不痒地问了这么一句。裴怀霁淡定地解释说：“你在开车的时候，我们分好了。”晏庭轩：“……”“房车里面更舒服，不用感谢我们。”裴怀霁说完就起身。“趁着雨停，赶紧把帐篷搭好吧。”裴怀霁转头对尤眠说话时语气便变得柔和。虽然差别并不明显，但放在裴怀霁的身上就已经足够让在场所有人震惊。沈南萧用茶杯挡住脸，心想还真让他撞到了铁树开花。晏庭轩一张脸沉得不像话。但他现在也没有什么立场去抢裴怀霁的帐篷。更何况转念一想，即使尤眠跟裴怀霁睡在外面也没事，毕竟有两套帐篷，又不是住在一起。晏庭轩自我宽解了一番，终于是忍住坐在位置上没说话，似乎默认。一旁远在城市中心的观察室里的嘉宾们看着这一幕都不约而同地倒吸了口气。郭肃看着自己的笔记本笑道：“不知道裴总什么情况，但在我这里他的心动线已经牢牢连在尤眠身上了，因为太明显！”戏蕊俯身越过半个桌子跟郭肃击掌笑道：“我也这么觉得！”“雨声阻碍，我们不太能听见晏庭轩和尤眠走进树林里的对话，后边两个人越走越远，看都看不太清楚了。”曲绍皱眉道：“但猜测两个人的互动不太友好，反正尤眠的情绪是一直比较沉的。”戏蕊立即赞同道：“直到晚餐时间，尤眠的情绪都不太好。”郭肃无奈笑笑，“无论怎么样，经过这一次，晏庭轩的心动线估计都要连在尤眠身上了。”在场所有人都认同地点头。雨停下，沈南萧和晏庭轩整理起炉子，尤眠则是和裴怀霁一起走到房车旁边展开巨大的帐篷。“没想到节目组安排的帐篷面积这么大。”尤眠拉进防风绳，走到左上角用铁钉固定。裴怀霁撑起帐篷的支架，忽然抬头注视着天空蹙了蹙眉。沈南萧和晏庭轩很快结束整理工作，也收起了房车外展的棚子。沈南萧走近尤眠身旁，俯身问：“有什么我们能帮到的？一起会比较快一点。”尤眠起身时裴怀霁已经把另外的两个铁钉都固定牢固。见状尤眠便冲着沈南萧笑笑，说：“天色很晚了，不用，两个帐篷很快就能搭好。”沈南萧闻言点点头，“那我帮你们把行李拿下来。”等防潮垫和睡袋都被摆在帐篷旁边，沈南萧也发现自己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便转身上了房车。晏庭轩站在房车门口，看着他们搭好了一个帐篷都没让他帮忙，便也垂眸走回房车。寂静的夜色里只有周围的树叶拂动声。尤眠替裴怀霁把行李搬到了帐篷里，顺便帮他把防潮垫和睡袋都铺好了。“节目组准备的帐篷也太大了。”尤眠刚说完准备起身出去搭另一个，天空突然猛地亮起一瞬，随后轰然响起一阵雷。尤眠怔在原地。不过几秒，噼里啪啦的雨声便砸在了帐篷顶。暴风雨声中，只见淋湿了头发的裴怀霁快步闯进帐篷，手边还提着另一个行李和睡袋。尤眠连连后退几步，犹疑地问：“下雨了？”裴怀霁脱下沾湿的外套，雨水顺着他的额头侧脸滑落向下，结实的手臂肌肉轮廓因打湿的衬衫而格外明显。高大的身形堵在了帐篷门口。裴怀霁双眉微拧，脸色冷峻，理智的判断伴随着雨声落下。“风大雨也大，比之前的要麻烦些。”男人侧眸低头望向尤眠，说出结论：“现在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