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And it isn\'t a static system.】【Our Solar System is spanning, flying thought space at 134 miles per second.Turning in circles，As part of a vast collection of stars and star systems……】①在回程的节目组商务车里，尤眠戴着耳骨式耳机靠坐在倒数第二排的窗边, 耳机里的纪录片说着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平静缓和地讲解着宇宙奥秘, 银河系和星星。尤眠没去看手机。在纪录片的声音中, 他开始回想起月亮下的‘万物’，捉星星的盲人有着钢铁材质和流畅的线条。双手环抱的姿势使然，钢铁手指陷进臂膀处, 掐出痛苦的凹陷。每一寸，每一厘的线条都是他以百分之一百的专注力雕刻的。【廉价。】【根本就看不懂。】【雕塑组第一就这种水平？无趣。】【就像十几块钱能在地摊上买到的东西啊。】尤眠轻蹙眉，努力专注地思考起‘万物’的形式。哪里还能改进, 哪里还能再好一点。是他钻了牛角尖，是作品本身的创作就出现了问题，还是只是观众评价的偏见？无数嘈杂混乱的声响中，忽然——“非常漂亮。”恍惚间，一个沉冷的男声穿透了耳边的纪录片英语讲解, 重新回**在尤眠的脑海里。那是裴怀霁站在雕塑室门口, 踩着泥泞走进来时的坚定。更是裴怀霁靠近月光下的‘万物’, 以绝对欣赏的姿态说出的那声漂亮。男人滚烫的眸色越过时间光年距离，熠熠生辉地重新出现在尤眠的眼前。尤眠出神的表情忽的变化, 他侧头去看窗外亮起的街灯下的路边摊。无数行人在吆喝，无数游客在观光。一张张被摆在地上的小毯子上摆放着各类琳琅满目的商品。二手打折售卖的拍立得，只看过两次就要出手的旧书籍……尤眠在光怪陆离的灯影下以飞快驶过街角的车速瞟见了一架被闲置在摊位角落的艺术铁塑。铁塑的外观是像花儿一样的形状，向上竭力地生长着。那是一个线条简单的旧台灯。秦览沧桑的声音也再次在耳边响起：“艺术无论贵贱高低, 它可以被摆在雕塑馆里，美术馆里, 可以登上世界的舞台，那它为什么不可以摆在书架或者是床头柜上？”“就算被土埋了，就算被摔碎了！摔成渣了！”秦览严肃古板的双眉紧紧蹙起，铿锵有力地问道：“尤眠！它就是有价值的！它的价值，它的所有的一切依然存在！”“你是一个雕塑者，你的手赋予了它的生命，千万，千万不要把它看成死物。”匆匆光影下，尤眠恍然，大悟。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轻按住他的耳骨，耳机里的纪录片声被暂停下来。尤眠一侧头，不期然地撞入裴怀霁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男人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裴怀霁说：“听听我的声音，听听最近处的声音。”“万物非常漂亮，它值得第一名的成绩，更值得所有人的夸赞。”它本该获得最热烈的炫耀。不要去在意虚无缥缈的匿名诋毁，在意我。尤眠眨眨眼，眼角忽然微红。裴怀霁抬手想触碰，却发现那抹红色转瞬就消失在尤眠的笑容里，仿佛错觉一般。男生很酷地别过头嗯了一声，鼻腔里的声音闷闷的。裴怀霁忽然有些失控，喉咙也微微干涩。他想不计后果地让JL的公关团队立刻出面将那些被传播的谣言全部压下去，压到整个网络里再也找不到一条。更想直接甩出最严正措辞的律师函，将那些藏匿在互联网背后的渣滓一个个揪出来，让他们接受律法的审判，给尤眠最诚恳的道歉。这些能力被攥在裴怀霁的手里，可他却真的没办法动用。因为尤眠笃定的眼神，拒绝的态度。裴怀霁心甘情愿地忍耐出最大限度的包容，他信任尤眠，他钦慕尤眠，因此他也相信尤眠每一次的抉择。既然尤眠选择了不去压制舆论，裴怀霁也只会照做。尤眠闷闷的声音从窗边响起，“你看热搜了吗？”裴怀霁沉默地坐在他身旁，没有隐瞒，承认地嗯了一声。热搜词条彻底发酵起来的时候已经压不住了。这种豪门八卦绯闻，节目组没有立场和资格下场，更遑论除了当事人之外的其他任何人下场。回程小屋的路上裴怀霁就看到了已经坠上[爆]词的第一条热搜，眸色冰冷。“我是尤际远领养的……”不等尤眠继续说，裴怀霁便再一次按动了他的耳机，伴随着纪录片声音，裴怀霁沉声说：“不需要你揭开伤疤两次。”尤眠怔愣半秒，意识到他回到小屋后面对其他嘉宾的疑问肯定是要把这件事做个解释的。裴怀霁不争这几秒，他也不想让尤眠把这些事情说了再说。尤眠主动摘下了耳机。他侧头去看裴怀霁，低声问：“如果我真是个那么恶毒的人，占了别人二十多年的幸福人生，像个小偷，你还会……”尤眠猛地卡壳住。路旁昏黄的灯光快速掠过在裴怀霁高挺的鼻梁上，衬托得那双眼睛愈发冰凉。还会什么？尤眠自己都没想清楚。但即使这样，裴怀霁的回答很快，毫不犹豫，他说：“会。”尤眠真切地愣住了。裴怀霁直视着尤眠的眼睛，“我有判断力，尤眠，你说过我的观察力很好，我从不怀疑自己的目光。”尤眠眨眨眼，“就算我真的是个小偷。”裴怀霁说嗯。尤眠：“就算我真的是个很坏很坏的人。”裴怀霁说，嗯。裴怀霁纵容着尤眠的假设，他对自己的观察力十分自傲，不是假话。从第一次在绣鸣的秀场里看见场地布置时他就注意到了尤眠这个名字。艺术家的风格无法说谎，真诚的人的作品永远热烈。裴怀霁说：“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在极度自律克制的二十多年的人生里，裴怀霁心甘情愿做出这一个出格的偏心承诺。尤眠沉默了很久很久。在纪录片的尾声里，男生很轻地说：“我不是个坏人。”裴怀霁眸色温和地看向他，语气一如既往，带着无尽信任。“嗯。”尤眠轻眨琥珀色眼睛，惊觉自己此刻的心跳声居然有点快。商务车驶进山中，远处的心动小屋已经可以看到轮廓。一直坐在前排的白霖忽然拿着手机起身走到尤眠身旁，摆出可怜模样讷讷道：“尤眠，对不起，我没想到群里跟粉丝的聊天会被发出去。”关桐坐在尤眠身后，商务车里气氛沉默。睡了一路刚被山间小道颠醒的关桐揉着眼睛疑惑地拍了拍尤眠的肩膀，“发生什么事了？”一睁眼看到白霖杵在面前，关桐差点吓了一大跳。一行八个人里其余的都在靠着椅背休憩，白霖的声音不大，但足以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更何况现在的路况颠簸，睡梦中的众人想睡也睡不下去了。“大家都没看热搜吗？”白霖的声音忽的响起。尤眠蹙眉冷冷望向他，白霖差点咽下将要开口的话，但他还是不甘心地讲出来了。“我和尤眠的关系其实有点复杂，大家看热搜就都能明白了。”关桐蹙眉，并没有像白霖所说直接去打开手机，而是从椅背后扶住尤眠的肩膀，轻声问了句：“你还好吗？尤眠。”男生坦然地笑了笑，眸色灿烂。尤眠说：“想看就看吧，正好有些事我也想跟大家说。”商务车停在心动小屋外，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们也在抓紧时间进行公关准备。洪晟苦恼得抓耳挠腮，他当初怎么就没多问几下，没想到白霖跟尤眠还有这么一层关系。早知道就不把白霖加进来了，惹得一身骚。八位心动嘉宾在镜头里走进小屋时神色各异，气氛沉默。晏庭轩没想到尤眠的身份会被曝出来，更没想到会从白霖那里曝出来。霍衍之则是愣愣的，整个人刚从睡梦中醒来，似乎头脑都还没清醒。云冠清冷冷地瞥了白霖一眼，狠狠眯起双眼。关桐扫看着热搜，目光震惊难掩。节目组早就在他们回来之前就准备好了晚餐。一行人简单洗漱过后便聚集在一层的露天庭院里，巨大的白色幕布被拉开在夜空下，是静心准备的露天观影晚餐。但此刻众人却没心思去热闹地吃饭，场面很寂静。关桐第一个笑着夹菜，拿起电影单就翻开一看，“怎么都冷着不说话啊？先把一会儿想看的电影选出来吧？”沈南萧侧身靠近，轻声挑选道：“看个浪漫点的。”尤眠的眼神扫过白霖，又轻扫过晏庭轩一行人，最后落在自己身旁的裴怀霁身上。男生淡淡开口：“我确实是尤家养子，节目开始没说是因为我现在已经跟尤家没有任何关系了，尤际远不是我的父亲，白佩兰不是我的母亲，白霖也不会是我的弟弟。”“所以我依然是那个尤眠，尤其的尤，眠琴绿阴的眠。”关桐诧异地抬头，一旁霍衍之的表情很难看。晏庭轩沉默的垂眸，刚想开口说什么，只听尤眠继续淡淡说道：“两年前，我从尤际远那里得知原来我并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他们找回了白霖，而我也认清了自己的身份。”‘认清自己的身份’这句话不光是晏庭轩，就连霍衍之也经常对尤眠说。但此时此刻听着尤眠亲自说出来，他们竟觉得脸上火辣辣得疼。尤眠说：“我自认不欠尤家任何东西，也归还了所有一切不属于我的东西。”“白霖。”尤眠忽然望向他，在白霖惊异的目光中冷冷质问：“或许你也知道我这些年被绑架那么多次的原因。”霍衍之和晏庭轩猛地愣住，眼底惊诧**裸。与此同时，网络上一位拥有百万粉丝的知名美术圈博主发布了一条最新视频。【观览星辰杯初赛，最让我惊喜的竟是这个作品——星空下的盲童】视频刚开头，中年男子模样的博主就在自己旁边po出了油画组第一的白霖作品。开口就是一句，“我竟然不知道A大的招生水平下降了这么多，现在连这种级别的油画作品都能得第一，星辰杯，我也算是开了眼了。”言辞辛辣的吐槽博主毫不留情地评价道：“如果说这是一个小学生的作品，那么我会体贴地说一声未来可期，但你要说他是星辰杯油画组第一的作品……”“那我只能狠狠骂一句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