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们将过分激昂的心情充分地宣泄出去后, 现场鼎沸的欢呼声便也稍缓了些。想要采访的媒体记者们在主办方办公室外排起了长队,似乎是做定了打算要访问这位星辰杯决赛冠军。而其他观众则是在赛方工作人员的引领下进行着有序退场,内场前排一下子变得空旷了起来。千黎刚从座位上拿起包起身, Vivian就走过来左右看了两眼,疑惑道:“夫人, 裴总不和您一起离场吗?”Vivian妥帖搀扶住千黎, 就听千黎喜笑颜开道:“不等他了。”庆祝星辰杯金奖得主的漫天金粉还在场馆内铺洒着。Vivian顷刻间明白过来,眸底也显出几分笑意。“那我们先走。”Vivian话音刚落,忽然只听场馆外出现一阵小**, 能听见不少人的惊讶呼声。人群簇拥中央,一位压低了帽檐的高挑男人披着低调的黑色外套在身旁经纪人的拦护下快步走出场馆迈进保姆车里。“啊啊啊!云冠清!!”“第一次见到活人,戴着帽子真没认出来, 他一直坐在我后排哎!”“他看了全场吗?影帝也喜欢这种比赛?”“傻啊你,没看过匹配心跳?肯定是为了尤眠来的啊。”车门被啪的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围观人群的所有疑问。经纪人紧随其后上了车坐在云冠清旁边,问:“去片场?”云冠清侧头看着车窗外沉沉地嗯了一声。经纪人立刻对着司机打了个手势,“回片场。”经纪人不明白明明昨晚还熬了个大夜, 甚至已经连轴转了两天的云冠清为什么要在好不容易得了个休息时间却不回酒店休息, 反而非要来看这场比赛。《匹配心跳》他也看过, 但他真没想到云冠清对尤眠的关注似乎比对方在节目中表现出来的要多得多。云冠清将鸭舌帽摘下扔到了膝盖上,男人的长发被剪短了, 刺硬的发梢让他看起来多了份硬朗,昔日雌雄莫辨的气场也被消减许多,生添几分英气。云冠清疲惫地耷拉下眼皮,他的黑眼圈明显极了, 可一想到刚才看到在漫天礼花中捧起金杯的尤眠,他心中的疲惫好像就消散了。退场走出来的关桐一行人只看到了一辆黑色保姆车的尾气, 并不知道里面坐着谁。关桐刚才在看到那群堵在主办方办公室门口的媒体记者们后就意识到他今天能跟尤眠见上面的可能性不多,便跟着曲渺几人直接离开了。可谁知道几人刚走出场馆大门,身后便响起一个熟悉的男声。关桐疑惑地回头,竟看见一身棕色外套的晏庭轩站在身后。“晏哥?”关桐瞪大双眼,语气有些惊诧,“你也来啦?怎么都没看见你。”晏庭轩斯文的一抬金丝边眼镜笑了笑,说:“买的后排。”关桐点点头。晏庭轩似乎只是来和他打声招呼,只见男人撩开衣袖看了眼腕表就笑着告别,“还有客户在等,就先不聊了。”关桐连忙应声,“好。”晏庭轩步履匆匆地从人群中离开,似乎真的是百忙之中抽空才来看的现场决赛。关桐看着他的背影,身侧并没看过恋综的方晓峰轻声问:“你朋友?”关桐立刻摇摇头,“不是,是……”尤眠的朋友。可后半句话没说出口,关桐马上就意识到不妥,噤声半秒后改口道:“对,我朋友。”星辰杯金奖得主的报道在决赛刚刚结束时便在网络上飞快地传播开来,星辰杯官网也放出了金奖得主和亚军季军的决赛作品。不到五分钟,华江市美术馆官博竟点赞转发了媒体博文。【华江市美术馆:恭喜尤眠同学获得星辰杯金奖!不知道新作品能不能入馆做限期展览呢?[可爱眨眼jpg]】拳击场馆内响彻着啪啪击打声。中年教练刚走进来就看到霍衍之坐在长椅上一边喝功能饮料一边滑动着手机。自从上次发烧过后霍衍之的状态虽然有了点回升,但还是没回到巅峰水准。教练不想给他太大压力,便走近笑笑道:“看什么呢?”霍衍之手机页面上正划到“重生主题决赛金奖作品,0409号选手尤眠在全场嘘声中完美创作而成……”巨大的雕塑纹理在高清镜头下被拍的无比清晰,每一处肌理都漂亮得令人咂舌。男人的眉眼在不自觉中便露出温柔的笑。可在听到教练的声音后霍衍之却一按手机,关掉了屏幕。霍衍之抬手将饮料摆到背包旁,起身淡淡道:“没什么,继续训练吧。”教练疑惑地望着他,“是你想抢票但没抢到的那个什么决赛?”霍衍之一拳差点打偏,闷闷道:“不是。”教练哈哈笑了笑,走过去替他扶稳沙袋,“就当不是吧。”魔方艺术馆中心外的大雪已经停了,阴沉了一上午的天空彻底放晴,阳光和煦,似乎象征着这一季严寒冬日即将结束。场馆内的观众们都已经退场完毕,周围空****的,无比安静。艺术中心玻璃大门外,玛西亚替希尔曼拿着公文包,金发女人站在他身侧望着天空笑了笑,轻声用德语说:“华江市的艳阳天真难得。”希尔曼来过这里两次,上次是第二轮星辰杯比赛评审,那天的瓢泼大雨让他的裤脚都湿了。这次决赛日依旧是从昨晚深夜开始便下起了大雪,直至刚刚才停止。希尔曼站在檐下回道:“冬天马上过去了,到了春天,这样的阳光就会多起来。”银发灰眸的男人站在大门口沉默,脚步一直没有抬起的倾向。玛西亚有些疑惑地轻声问:“院长?下午您在瑞士还有一场研讨会,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希尔曼知道他的日程表排的有多满,可就在他打算离开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刚刚采访完毕的一群记者和媒体乌泱泱地从场馆内走了出来,他们人人架着摄像机,编辑们则是拎着笔记本电脑,各个脸上神情急迫,似乎是采访到了什么大新闻,准备抢第一发布似的快步钻回各自车内。希尔曼意识到了某些事,他猛然回头。灯光微亮,重归安静的艺术中心里果然走出并肩的两人。尤眠和裴怀霁一起走出场馆大门,两人的手臂互相抵着,外套布料时不时地摩擦。希尔曼注意到这是一个极度亲密的社交距离。尤眠刚经历完一场四十多分钟的记者会,此刻神情略带了些疲惫。男生将身体的一部分重量倚靠在裴怀霁身上,亲昵地向前走。“车已经在外面了,不准在这里睡。”裴怀霁轻声道。裴怀霁嘴上说的严厉,可手臂却环住尤眠给他最舒适的倚靠位置。尤眠笑了笑,“还没累到那种程度。”裴怀霁轻轻亲吻尤眠的头顶,牵住他的手十指相扣。“雪停了。”裴怀霁说。“嗯?是吗?”尤眠闻言抬头望去,就在这时,他竟有些意外地瞟见了站在大门口的雅格·希尔曼。这位大名鼎鼎的克利俄斯美院院长留着一头年老但利落的银发,灰眸永远严肃,似乎下一秒就能说出狠辣的批评。尤眠在看见对方后立刻停下脚步,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希尔曼院长。”裴怀霁也跟着客气点头。尤眠本以为这不过是他与希尔曼之间的一次偶遇,两方客气地打完招呼就离开的偶遇。但没想到的是希尔曼好像并没有就这样擦肩而过的意思。这位不苟言笑到有些严肃的院长竟站在门口试图与他交谈起来。“你的眼睛颜色很特别。”希尔曼用并不太熟练的中文开口道。玛西亚站在一旁有些惊诧地看着希尔曼,她没想到希尔曼对这个年轻人居然这么关注,甚至在即将飞机晚点时都要停下来跟他讲几句话。裴怀霁站在尤眠身侧,单从身高体量上来讲是比面前的希尔曼要高上一点。男人立在尤眠身侧,似乎能替对方挡住所有的风雪一般。希尔曼这句话让裴怀霁的眉头微蹙,令他升起淡淡的戒备心。尤眠轻轻用手背触碰裴怀霁的手背,以示安抚。尤眠对希尔曼笑道:“确实有很多人这样说。”雅格·希尔曼在听见尤眠的回答后又盯着尤眠的瞳孔色看了好几秒,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语调放缓,一字一句斟酌地开口:“你的眼睛让我想起了我的一位故友。”裴怀霁的眉头一蹙。就连尤眠闻言也不免微微惊讶起来。一旦涉及大段对话希尔曼就不得不借助玛西亚的翻译,他抿了抿唇,冷厉模样微褪几分,“我在德国的老友,他叫Valentine Wagner。”希尔曼陷入思绪,并没注意到自己说出这个名字时尤眠的反应。他轻声道:“这应该是一个你们都不常听到的德语名字,他也有一双这样漂亮的绿眼睛,你的琥珀色比较多,但也已经和他很像了。”“他是一位很出色的登山者,冒险者,更是一位极其专业的地质勘探学家。”“多年前他在一次测量中意外丧生……”希尔曼轻声道:“我失去了一个好友。”尤眠猛地失去力度地攥紧裴怀霁的手。雅格·希尔曼眉头微松,他扶住额头似乎回过神般:“抱歉,我说的有点多,只是有点……”希尔曼侧身看向玛西亚。玛西亚适当地翻译道:“触景生情。”希尔曼随意地点了点头,“应该是吧。”灰眸男人说完有些释然地笑了笑,似乎他也没想到会在华江市遇见能令自己想起昔日好友的人,而这位年轻人竟然就是那个让他无比惊喜的选手。种种巧合让希尔曼难得掀开严肃冷面多说了几句话。可就在他摆摆手打算转身离开后身后的尤眠竟失声地拦住他。“希尔曼院长!”尤眠轻声喊停。已经下了几个台阶的希尔曼和玛西亚齐齐回头。尤眠狠狠眨了眨眼,喉咙有些干涩,他攥紧了裴怀霁的手腕,抖着声音说:“您说的好友……”“或许就是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