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号大街的地税较摩区其他地方高一些,算得上区内较为安全的街区。大街上的建筑颜色统一是灰色,街道整洁,人也不多。展慎之在摩区警局表现得很消极,从不干特别指派以外的活,成天和心系上都会区酒吧街的方千盛一起迟到早退。因此今天他提早离开警局,完全没有引起谁的关注。到了二号大街附近,他披上准备好的速递员制服,拿着礼盒,走进九号巷那栋十层建筑的大门。公寓楼楼下坐着一个昏昏欲睡的保安,见他推门进去,没什么精神的抬头瞥他一眼,指了指他身旁的电子面板:“访客登记。”“我来给102的梅蜜小姐送快递,”展慎之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包烟,分了两根给保安,对他笑笑,“这是份贵重物品,请问梅蜜小姐在吗?”保安立刻接了过去,不再提登记的事,道:“有几天没见着她了了,不过她弟弟应该在家。”展慎之谢过保安,托着礼盒进入走廊,找到102室按了按门铃。这建筑隔音不算很好,展慎之隐约听见战争游戏特效音传出来。过了大概两分钟,门才被打开,应门的是个头发很乱,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看长相大约二十来岁,他狐疑地盯着展慎之:“什么事?”“有一份梅蜜小姐的快递,需要她亲自签收。我打不通她的电话,就直接上门来了,请问她在家吗?”“不在,”男人说,“我是她弟弟,能不能代签?”“抱歉,只能本人亲自签收,请问她什么时候在家?”“不知道,”男人有些烦躁地抓抓头发,“前两天说去马士岛了,没提什么时候回来。”“请问她下周会在吗?”“不知道,你下个月再来吧。”男人说完便关上了门。展慎之捧着礼盒放回后备箱,选择了自主驾驶,一面开车,一面打开监视器,搁在中控板旁的架子上。乔抒白在给跳舞女郎们排练舞蹈。他动作起伏很大,还在挥手,用扩音器纠正各个女郎的动作:“金金,再往前一点好不好?——小莲,你要跳一下喔。”乔抒白的声音毫无攻击性,听起来软绵绵的,虽不至于中气不足,但总像在撒娇。展慎之觉得不好评价,不过跳舞女郎们似乎都很吃这一套,乔抒白点谁的名字,谁就会冲他露出微笑。等排舞告一段落,乔抒白坐到一旁休息喝水的时候,展慎之也到了自己的宿舍房间,开口告诉乔抒白:“我去过二号大街九号巷的102室了,梅蜜还有个弟弟,他说她去马士岛区了,不清楚什么时候回来。”乔抒白十分大惊小怪,听到他的声音,就呛了水,咳嗽半天,才鬼鬼祟祟站起来,跑到了消防通道处,刷卡走到了室外,小声说:“真的是去马士岛了吗?那怎么不接电话,也不来面试呀。”展慎之坐下来,搜寻了摩区人口的资料库,由于摩区的人口管理实在混乱,耶茨建城至今,从未更新过数据库,且按照年龄计算,梅蜜很可能是新生儿,并且说不定改过名字,所以资料库中没有任何关于她和她弟弟的资料。展慎之没有回答乔抒白的问题,乔抒白安静了一会儿,忽然说:“展哥,我有一个想法。”他说自己今天看梅蜜的生活照,发现梅蜜和失踪的几个女郎,都很喜欢穿平常的女孩子不太敢穿的一种紧身吊带,画浓妆。他把手机拿出来,翻出他偷拍的梅蜜简历照片,让监视仪照到手机,给展慎之看:“就是这样的吊带。”他又翻出了几张失踪女郎咪咪的照片。咪咪的照片好像是乔抒白自己拍的,在天幕造出的夕阳里,光线很昏暗。咪咪的头发扎起来,画了蓝色的眼影,脸上有许多亮片,穿着黑色的吊带抽烟,红唇吐出雾气,对着镜头笑。她身边有另一个女郎,展慎之认得,叫做金金。展慎之突然之间想,乔抒白和她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不顾危险,也要找她?是隐藏了什么没有告诉他吗?但又立刻强迫自己把思绪转回了案件:“是不常见。”“对不对?”乔抒白拉长语调,像自言自语似的,而且好端端犹豫起来,“展哥……我……其实……”他十分拖拉,嘟哝了好一阵才进入重点:“我其实今天买了吊带,我想试试注册那个软件。”“……”纵使展慎之见多识广,也愣了一下,“什么意思?”“我也可以化个浓妆,”乔抒白把最难开口的部分说出来,后面的话便顺了许多,开始解释自己的想法,“摩区这么多人,谁认得出我呢?就算没有吸引到那个人,我也没有损失。我想试试看呢。”他听上去已经下定了决心。展慎之还没能说什么,乔抒白的手机响了,金金说路淳在找他,他马上溜回后台,不再和展慎之聊天。展慎之盯着监视器看了几分钟,久违地决定回一趟上都会区。他回到杨校长的实验室,实验室里没人,非常安静,他在资料检索区翻阅着摩区的重大罪案信息。许多案件都调查得并不仔细,给出粗糙的结果,只等时间扬尘,将新闻盖成旧闻,沉进泥里。不知为什么,到了十点钟,展慎之变得有些心浮气躁。他到休息室冲了个澡,坐在单人**,打开监视器,画面转接的那几秒,他觉得自己右眼上方的血管突突地跳了起来。监视器拍到一面不大的折叠镜,镜中乔抒白在化妆。他待在私人影厅的房间里,灯光开到最亮,还是很暗。乔抒白的眼睛很大,画了眼线,瞪着镜子,一副认真的模样,拿着红色的唇膏,涂在自己的嘴唇上,好像有一种必须去做的决心。他涂唇膏的技术有些太过于好了,以前给那个失踪的女郎涂过?身材矮小,性格软弱,时时在俱乐部被人欺负的乔抒白也能找女朋友?乔抒白涂完了唇膏,好像觉得挺满意的,将扎起的头发放下,镜子往后拿了拿,照出自己的上半身。他可能穿了女孩子的内衣,胸口鼓起来一些,黑色的细肩带挂在他瘦削苍白的肩膀上。展慎之觉得他把自己弄得像个刚成年的女孩。他照了一会儿镜子,低头检查了自己的衣服,忽然从桌上拿了根烟。乔抒白手指夹烟的姿势很笨拙,用打火机点了,展慎之听到他猛吸一口,果不其然开始咳嗽。展慎之忍不住开了口,教导他:“吸慢点。”看见拿着烟的手顿在空中,展慎之又说:“不会抽烟就别抽。”“你在看啊,展哥,”乔抒白又是轻轻细细地说,“好吧。我就是有点想她了。”他乖乖地把烟按熄在不远处的烟灰缸里,老实地问展慎之:“展哥,你抽烟吗?”“不怎么抽。”“不怎么抽也会抽了呢,好厉害啊。”他又开始无孔不入地、蹩脚地恭维起展慎之来。只是这次展慎之没感到太过厌烦,单纯是觉得任何人看到这一幕,大概都会觉得有点可怜。乔抒白并不因为展慎之的出现而停止他的计划,他拿着手机不停自拍,摆出不知哪学来的**姿势,仿佛专业但不熟练,不聪明又努力。软件有人工审核,乔抒白和工作人员视频,捏着嗓子回答了几个问题,就顺利地通过。展慎之看他在上面输入自己的资料,贝蒂,19岁,独居,喜欢跳舞、旅行、购物、闪闪发光的宝石。想要个子高一点的爸爸。上传完整资料之后,乔抒白开启匹配模式,短短几分钟,就有成百的聊天信息涌进来。涂了粉色的指甲油的拇指慢慢地滑动,点开不同的聊天框,略过对方发来的不堪入目的聊天内容,安静地检查发信人的个人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