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展慎之醒来的时候,乔抒白还面朝窗的方向,沉沉地侧睡着。天幕亮了,窗帘没有完全合拢,房里透进了一线微光。乔抒白的背很薄,柔软的黑发贴在瓷白的皮肤上,脊椎骨微微突起,腰往下陷,让展慎之想起他跪趴在**的姿势。这样的一个人。展慎之安静地注视着,没有伸手去碰,只是想,这样的一个人。其实有脾气,不爱说实话,情动时很敏感,会吃醋但是不说,可能是因为自卑,很爱展慎之。展慎之并不能完全理解乔抒白,这很显然。毕竟半个多月前,在暮钟道重遇时,展慎之才知道他们曾经有关系,乔抒白对他来说,理应与陌生人无异。他不知道乔抒白的人生经历,朋友,爱好,不记得自己曾对乔抒白的承诺。但在乔抒白难过时,他不知从何而来的躁郁也很真实。从乔抒白的各种表现来看,以前的展慎之对乔抒白其实一点也不好,在床事上很随便,没给乔抒白留下什么财产,像只是谈了场完全不光明正大的地下恋。虽不知那段感情的完整经历,但展慎之对这种行为并不认可。恋爱、发生关系都应该是经过慎重考虑的,展慎之确信他想好好爱护乔抒白,不仅仅是出于责任。昨晚过后,他变得更希望乔抒白能从他这里获得一种比从前更健康的感情。虽然缺失了一些情感的神经突触,现在的他未必不能比从前做得更好。出神许久,展慎之的腕表震了震,提醒他时间不早了,他该去上班了。他一坐起来,乔抒白马上感觉到了,背动了动,翻过身来,迷糊地睁开眼:“展哥。”乔抒白声音轻柔,伸手过来,搭在展慎之的手臂,就像搭过无数次般熟练,可展慎之却想不起哪怕一次,这让他十分挫败。他也实在记不清自己从前是怎么称呼乔抒白的,不想叫全名那么生疏,便先靠近一些,说:“我要去上班了。”“好吧,”乔抒白又挪近一点,张开双手,“展哥,工作顺利。”乔抒白讨拥抱的样子十分乖巧,展慎之立刻拥抱了他,觉得这回应速度肯定比以前的自己更快,趁机问:“我以前是怎么叫你的?”“啊?”乔抒白愣住了,眼睛睁大了一点,想了想,说,“抒白。”“有时候也叫我宝宝。”乔抒白害羞地说。后一个称呼实在是过于肉麻,但展慎之不可能被那个会给乔抒白注射止痛药的自己比下去,于是他硬着头皮说:“宝宝,你再睡一会儿吧。我下班就回来。”乔抒白便变得很开心,好像获得了至高无上的喜悦与幸福,紧紧抱着他的脖子,用力亲了一下他的脸:“那我等你回家。”出门之后,展慎之肉麻得浑身难受,不过只要乔抒白很满意,还是值得的。在警局,展慎之尽快处理了些公务,下都会区经过连月的整治,已太平了不少。下午展慎之要与下都会区联合商会的会长见面,商讨竞选的事宜,中午让助理给他买了份营养剂,想起昨天乔抒白起先情绪不佳,便顺口问她:“昨天接乔抒白顺利吗?”“顺利啊,”助理刚要走出他办公室的门,转身回来,露出高兴的笑容,告诉他,“乔先生人真好,邀请我到摩区看马戏舞会呢!”展慎之愣了愣:“是吗?”助理又说:“他在摩区的电影院,年底也要开了,昨天还给我发了电子预约券,以后可以兑换电影票的。”展慎之从未听乔抒白提起什么电影院,情绪有些微妙,助理出去后,他在网页上搜索马戏舞会,看着星星俱乐部的舞会介绍,脑中突然闪过一些片段。在拥挤的后台,乔抒白站在一堆女孩儿旁边。又切换到了后台外的那条走廊,展慎之低声对何褚说:“我喜欢穿白衬衫那个男孩,不过家父还不知道。何总能帮我保密吗?”接着又是一间酒店客房,是摩墨斯酒店的客房,乔抒白脸色泛红,在他的怀里,抓着他的手臂说:“是一支粉红色的药……我觉得好像不止是止痛的……”展慎之极力地回忆着,却再也想不起更多,心手突然一凉,低头发现营养剂的瓶子被他捏得扁了,营养剂从瓶口流了出来,淌到了他手上、桌上。他松开手,用纸巾擦拭着。所以这可能就是他和乔抒白的第一次,他为了查案,对何褚点了乔抒白当床伴,何褚想讨好他,便给乔抒白打了催情剂,原来他们的开始没有任何浪漫元素,只是药物和性。展慎之擦干了桌子,手机屏突然亮了,乔抒白给他发了消息:【展哥,我醒了,找不到吃的,好饿】。展慎之给乔抒白回了电话,乔抒白接起来,听上去有点委屈:“展哥。”“营养剂在厨房,洗碗机旁第二个柜子里,”展慎之顿了顿,又关心,“你走得动路吗?”“走得动。”展慎之听到乔抒白走路,便安静地等着,过了一会儿,有开柜子的声音:“我找到了,谢谢展哥。……有芒果味的!”乔抒白很容易就满足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可怜。展慎之又觉得乔抒白从未没被好好对待过,竟连吃富宾恩小姐的醋,都不敢明说,只敢自己胡思乱想,便开口问他:“晚上想吃什么?我带你出去吃。”“啊,真的吗?”乔抒白果然雀跃起来,又转成小心翼翼,“我不知道吃什么啊,我对上都会区很不熟悉。真的可以一起出门吃饭吗?会不会被媒体拍到啊。被展市长知道怎么办?”“可以订包厢,不用考虑那么多,你有忌口吗?我问问助理。”“我没有忌口。”乔抒白好像还是不敢相信。展慎之对乔抒白的反应很满意,说,“你不用考虑太多。”而后努力地从口中挤出:“宝宝。”乔抒白当然很惊喜,声音也变得甜蜜和羞涩,小声说展哥,你对我真好,好像笑得合不起嘴了一样。挂了电话,展慎之让助理给他订一间她推荐的餐厅后,便去赴与商户会长的约。下都会区与摩区的贸易来往密切,商会也对展慎之参选摩区区长的决定十分支持。他们在临近上都会区的高尔夫球场,打了一下午球,会长邀请展慎之在球场吃晚餐,展慎之婉拒了,往家里赶。房门被打开的时候,乔抒白刚把康复剂打进肌肉里。不远处的开门声,让他的心跳瞬间加速,迅速拔出针筒,塞进口袋里,回头看。展慎之手按着把手,站在门口,见电视开着,随意地问:“在看什么?”“……一个爱情电影,”乔抒白强压下紧张,对他笑笑,“你不喜欢的。”说话间,他感到方才由于抽针太急,针孔在往外冒血,怕极了被敏锐的展慎之看出来,从沙发上起来,装得很雀跃地说:“展哥,你回来得好早啊,我还没换衣服呢。我先去换。”而后便跑回了房。拿着行李袋,躲进浴室,乔抒白一眼便看见镜子里脸色苍白,手臂冒血的人。血流得倒不是很多,沿着针孔往外流了一小条,只是看起来有点恶心。下午,乔抒白装出一副快死了的样子,逼劳森把康复剂送到了公寓,又逼安德烈找跨区快送的劳工体送来了上都会。因为乔抒白确实是昨晚被展慎之弄得站也站不稳,可展慎之要带他出门吃饭,他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万一哪天展警督又被市长把感情格式化,或者终于发现他卑劣的真面目,决定像扔垃圾一样抛开他,这样的晚餐都是吃一顿少一顿的。乔抒白用纸巾擦干,按了一分钟,血不流了,他就把口袋里的针筒包起来,扔进垃圾处理桶碎掉,回到镜子前轻轻拍了几下自己的脸,想看起来更有血色些。他换上了一套正式些的白衬衫和黑裤子,走出浴室,展慎之也在卧室换衣服。警督制服扔在**,展慎之上半身**,乔抒白看见他肩膀上有几道红痕,想到昨晚的情形,脸热了热,走过去,凑近了看展慎之的肩膀。“怎么了?”展慎之问他。乔抒白抬手戳了戳:“展哥,你这里红了。”展慎之没说话,乔抒白伸手抱住他的腰。展慎之顿了顿,手搭在他的背上,像摸宠物小狗似的摸他。“我昨天抓得你痛吗?”乔抒白天真地问他。“不痛。”贴着听展慎之的心跳,想到展慎之被他骗着,用勉强和别扭的声调叫他“宝宝”,乔抒白心中充满了获得的满足。因为他本来就是个贪得无厌的赌鬼,会恃宠而骄的撒谎精,即便是虚假的,危在旦夕的,他也根本不在乎,他所拥有的一切都靠偷靠骗,无所谓多骗一点。“展哥,”乔抒白抬起头,作出患得患失的模样,问展慎之,“你现在有没有比刚见面的时候喜欢我一点啊?”展慎之沉默着,乔抒白又抬头吻他,边吻边逼问:“一点点也算。有没有?”直吻到展慎之无奈地对他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