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呼啸而过, 送进了盛家的医院,盛决晚上本来是有应酬的,下属告诉他盛西浔进了医院。盛决以为是盛西浔出了什么事, 发现是盛西浔的那个同学进了医院, 也没那么着急了。不过他表面看着轻松,实际上还是有点担心, 走得仍然匆匆。盛西浔还不知道亲哥已经在路上,他泪眼汪汪地送温淮期去检查,一边抓着岑观的手,在一边的岑澜泉眼里活像老婆临盆。岑澜泉欲言又止了好一会, 还是安慰了一句:“不至于吧,温淮期就看着虚,我和他住一起,这小子身材也不赖。”盛西浔红着眼眶吼:“你知道什么!”岑澜泉闭嘴了, 觉得这小子现在的状态堪比网上说的走火入魔。他有点纳闷,这俩人有爱得这么深吗?下一秒他转头, 又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严津,抽了抽嘴角问岑观:“你把他叫来干什么?”岑观翻了个白眼:“人都是他打的, 没报警不错了,让他出医药费。”盛西浔根本没心思管这些,医院倒是有专门的人过来给他上药,他还很担心温淮期, 不知道在想什么, 自顾自碎碎念。严津比他们大一届, 看上去就是个肌肉发达的体育生, 是个人看了案发现场都会觉得是严津出手太狠, 把温淮期揍到了医院。其实他伤得最重, 也才刚检查出来,左手还有点骨裂,医生说再严重点可能得做个手术。岑澜泉啧了一声,对岑观说:“你没听刚才医生怎么说啊,他都骨裂了啊,这是盛西浔打的还是温淮期打的?”岑观问:“你觉得呢?”岑澜泉虽然觉得温淮期下手很狠,但对方都躺下了,不可能是他,也是感叹了句:“看不出来盛西浔居然也挺厉害的。”严津冷笑一声:“不是盛西浔打的。”岑观看到他就火大:“那还是温淮期打的?人家都晕了。”严津自己理亏,他看到盛西浔就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今天来英渠也是为了盛西浔。盛西浔是他不甘心的具象化。但凡盛西浔找的是女朋友,严津都能彻底死心,但偏偏是个男的,他就如鲠在喉。严津一张脸倒是没到鼻青脸肿的地步,就是眼角有点淤青,唇角破了,结合他天生一张乖戾的脸,很符合把人揍到医院的设定。盛西浔都没工夫管这些,又眼巴巴地去看做检查的温淮期了。岑观没换下女装,只是把自己的亮闪闪发卡扯了下来,他翻了白眼,对严津说:“你就不能别来纠缠人家了吗?”岑澜泉和岑观还有盛西浔高中都是一届的,只不过是隔壁班。作为堂哥的岑澜泉只知道岑观高二那年和家里闹得很不开心,差点把大伯家给掀了。也仅仅知道另一个转校生盛西浔跟高三的体育生走得比较近。岑澜泉啊了一声:“什么?”岑观还在骂严津,反正现在打了一架了,在医院也不好再动手,他口气很冲:“你孬不孬啊,喜欢一个人还成天花人家钱,还觉得人家得跟你谈恋爱?”他一张嘴本来就刻薄,很少有嘴甜的时候,这个时候在无人的走廊,骂得更是毫不留情。岑观:“你喜欢他,不尊重他,那算什么喜欢?”岑澜泉脑子懵了,在他眼里严津和盛西浔都是直男。当初还一起跟这俩人打过篮球,完全没想到那方面。一个晚上显示遭遇盛西浔和温淮期恋爱的冲击,再是听说硬汉学长居然是gay还暗恋盛西浔被拒绝。岑澜泉有点晕。严津低着头,他骨裂了的左手包着纱布固定纱布。他沉默了好半天,才说:“我知道我有错,我也和他道歉了,这次是……”岑观:“我已经告诉盛大哥了,你和盛西浔具体的事我不清楚,但你不是和他断联这么久了吗,为什么又要打扰他的生活?”严津:“我……”严津还没说完,一个人影就落下了,然后他被人揪起领子直接从凳子上拎了起来。外面下着小雨,盛决匆匆应酬中赶过来,就算有人撑伞也因为走得太快,发丝还是被雨丝打湿了。男人的眼神让严津梦回那年。也是医院,但不是盛家的私人医院。盛决没找到盛西浔心情明显不好,急诊人来人来,隔帘拉起,男人的压迫力让严津都觉得呼吸急促。严津的妈妈还想叫人,却被人按住了。盛决也是这种眼神。严津嘴上和盛西浔说和家里断绝关系无所畏惧,实际上仍然畏惧当年盛决给的压力。盛决问:“我上次怎么和你说的?”严津撇头:“不再见盛西浔。”盛决笑了:“那你这什么情况?”他看了眼严津的伤:“还打架?和我弟弟打架?”盛决穿着挺括的西装,因为来得匆匆,大衣都是披在肩上的。站定的时候影子拉得老长,站在一边的岑观看大家长来了也不着急了,居然开始欣赏盛决的美色。严津垂着头:“我不是有意的。”盛决说:“上次没报警是因为我盛西浔也动手了。”他顿了顿:“那时候他是未成年,你呢刚成年,我还可以当你们少年人血气方刚,现在呢?”盛家人皮囊都长得好,因为祖辈是海外华裔的缘故,到这一代混血也混得最好的地方。盛决五官立体,浓眉深目,平时笑着的时候看着没什么威慑力,这会愠怒点在眉梢,让严津想到前年盛决的态度。盛家在s市数得上好,严津的母亲二嫁嫁得很好,但跟盛家比也只是小门小户。也不知道继父哪里得知的消息,对严津的态度更是一落千丈。严津想到盛西浔那天的神情,和今天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他是一点都不在乎自己了。这个认知特别清晰。前年的盛西浔至少还有难过,现在剩下的都是对那个叫温淮期的无条件的关心。盛决松开手,说:“是你先动手的吧?”他对盛西浔太有数了,便宜弟弟从小就不爱打架。男孩子打打闹闹的时候他就在一边拱火看热闹,在国外上学的时候只是喜欢运动,本质上特别独。目前看本来就少得可怜的魅力都用来吸引的同性了,吸引的都什么歪瓜裂枣。盛决头更痛了。严津深吸一口气,说:“我会负责的。”盛决:“负责?你负什么责任?”他笑了一声:“你有能力负责吗?”这个时候温淮期做完检查出来,医护推着平车,盛决眼睁睁地看着盛西浔夺走平车推车权利,抓着温淮期的手还在大喊对方的名字。那架势活像躺在上面的男的命不久矣。盛决:……他抓住要从他眼前路过的盛西浔:“回来。”盛西浔很是不满,“干什么啊!”他转头才发现是亲哥,微微收敛了努力:“哥你怎么来了?”他是一点眼神也没给严津,手还紧紧抓着温淮期的手。医生和盛决简单说了温淮期的情况。盛决看了眼躺在上面的小子,一张脸上也有伤,三个人里看脸伤得最重的居然是严津。盛西浔是嘴角出血,温淮期也差不多,下巴还有个可疑的牙印。大哥看着看着突然觉得不对劲起来。盛决对盛西浔说:“你给我站住别动。”他看了一眼医生,让对方把还没醒的温淮期送进了病房。如果不是被盛决抓着,盛西浔可能就跟上去了,但他明显魂都跟温淮期走了,看上去望眼欲穿。盛决抽了抽嘴角,说:“又不是死了,你摆出这种脸干什么?”盛西浔很不喜欢听到关于温淮期和死沾边,说:“哥你怎么咒人呢!我就是怕他失忆啊!要什么都忘了怎么办?”他说得好像跟真的会发生一样,一边的严津抿了抿嘴,又很是嫉妒。盛决揉了揉眉心,说:“你正常点,给我坐下。”盛西浔:“你有事吗,说快点。”他的眼神还看向病房,仿佛一秒都不想离开温淮期。焦急和害怕仍然挂在眉心,仿佛那里的人对他至关重要。盛决想到了盛西浔说的那个怪梦,他压下心底的猜测,又有点无可奈何,问“你什么情况,怎么打起来了?”盛西浔嗤了一声,他很少摆出这种表情,看上去拽得很,盛决伸手捋了捋他的头发:“好好说。”盛西浔指向一边:“他先动手的。”严津点头。盛决的目光落在盛西浔的脸上,对方那年伤得比现在重多了。倒在陌生医院的病**,让匆匆而来的盛决吓了一跳,生怕唯一的弟弟就这么消失不见了。这次倒是还好,甚至生龙活虎的,盛决问:“那温淮期怎么回事?”盛西浔不假思索地回答:“他是我男朋友啊不帮我打架帮谁啊?”他说得实在太丝滑了,丝滑得盛决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几十秒后才瞪大了眼问:“你说什么?男朋友?”严津以为盛决不同意盛西浔和男人在一起,微微抬了抬眼,很期待盛决的反应。却没想到盛决问:“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谁先表白的?和他干什么了你?”完全没有对弟弟同性恋的厌恶,居然还挺八卦。盛西浔说话都疼,一边嘶冷气一边说:“就今天啊,他表白的,还没干呢,你怎么比我还着急。”他烦得要死,眉毛皱着,满脑子都是车祸失忆和癌症,但检查报告又没这么容易出来,他还是想赶紧去温淮期身边守着,说:“哥问完了吗,我要进去陪他了。”盛决:“你们的事要我来解决还是你们自己解决?”他看上去就是从某个场合赶过来的,盛西浔也很心虚,高二那年自己跟严津闹掰还在s市游**,手机没电了盛决也找不到他。那天盛决的怒气盛西浔到现在还记得。不过大哥也没发作,只是陪着盛西浔在医院待了好几天。盛西浔盯着盛决看了好一会,看得盛决头皮发麻,问:“干什么?”头发因为打架乱糟糟的少年人抱了抱亲大哥:“谢谢哥。”盛决被他肉麻到了,很不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拥抱,把盛西浔推开:“你正常点,问你话呢。”他落在严津的眼神还冰冷的,可能是因为有了对比,他现在看温淮期倒是更顺眼了。穷点没关系,赚钱的机会多得是,而且他们家也不差钱。最重要的是要对盛西浔好。严津这种好在大人眼里看起来幼稚又自私,也没有能负担得起占有欲的能力。所以看着就是出尔反尔,没有担当,意气用事。直接出局。盛决只能庆幸盛西浔从来没喜欢过严津。不然以盛家小少爷那个脑子,估计真的要倾家**产什么都给对方。能掏心就掏心。盛西浔发现再打了一架后他也没那么害怕严津了。更多的感受还是温淮期那时候奋不顾身的上前,又把自己拉到伸手的安全感。好像没什么好害怕的。本来就是他对不起我。本来也是严津先动手的。盛西浔看了一眼严津,他嘴角还有点青,所以也没什么别的表情,他又强调了一遍:“我真的不喜欢你。”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对方脏兮兮的衣服,还有被包扎好的手。“很感谢高二那年你带着我玩,其实花钱什么的没什么,我讨厌的是你总说我做得不好,又干涉我和其他人交往的权利。”这种话放在台面上讲很是拧巴,盛西浔也不爱说,但有些东西不说清楚好像总是差一口气。前年那场暴雨里的分别只是打完就散了。盛西浔把自己的难过藏在滂沱雨声,跟着公交车绕城一趟趟地丢掉。但还是留下了很深的伤口,所以他仍然畏惧交新朋友。害怕又重蹈覆辙,发展成一段孽缘。温淮期一开始就算不上朋友。是他那个穿书梦引起的愧疚起点,注定走向不同。喜欢是情不自禁,更多的是,他看到温淮期,比起担忧,更多的是安心,有种落地的踏实感。严津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盛西浔又说:“以后别见面了,就算偶然遇到,就当不认识行吗?”他在严津印象里比长高了许多,也不需要像以前那样仰头看自己。转校生学弟的眼睛一直很好看。就是因为人长得好,眼睛特别,所以备受瞩目。盛西浔自带一张高冷酷脸,没人敢接近,又显得孤独。喜欢上一个和表面反差很大的人本来是很容易的事,喜欢想要得到,又因为家世自卑,变成恶言恶语,反向责怪。然后把他推得更远,一句喜欢也得不到任何回应。盛决:“不去警局解决?”他问得冷冷,但盛西浔的选择也在他的意料之中。盛西浔本来就心软,家里也没打算把他培养成盛决这样的。但就是因为放养得太过,盛西浔也没有长得特别枝繁叶茂,让盛决还是很自责。盛西浔摇头:“医药费你出。”他最后看了严津一眼,然后跟盛决说:“我要去看温淮期了,对了哥,顺便给他办个咱们家医院的高级vip吧,每年最好的套餐体检的那种。”盛决没想到盛西浔这个时候还考虑套餐,问:“干什么,他又不是老年人。”盛西浔:“你刚才没看见吗,他呼吸微弱,面色苍白,看上去都快死了,我一定要把他养得健健康康的。”盛决又觉得温淮期不行了。纯粹是矮个子里拔高个,男人不行怎么能行。盛决破罐子破摔地说:“死了就换个一个新的,我们家不缺钱,找个倒插门的很容易。”盛西浔:“不行!”他转身就往病房跑:“有一口气都要把他救回来。”岑观和岑澜泉在刚才他们说话的时候就到病房里了。温淮期还没醒,岑澜泉正打算回学校,女朋友还在等他。岑观问:“解决了?”盛西浔点头,“感觉送到局子还是算了,而且我和温淮期也动手了。”岑观:“你真是心软,是我多踹几脚。”他顿了顿,想到刚才医生说的:“温淮期这小子够黑心的,都把人打到骨裂,刚才我还听到严津问医生下面的问题呢。”盛西浔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下面?”几秒后他靠了一声:“不可能。”他凑到床边,又看了看温淮期的脸。岑观看他望眼欲穿的样又觉得好笑,一边可怜这俩人今天刚确定关系就一阵折腾,心想搞不好是温淮期本来的老毛病发作,说:“就是没休息好加上营养没跟上导致的,睡醒就好了。”他想到救护车盛西浔那个情绪渲染得活像温淮期要得绝症,说:“别相信你梦里那套,温淮期好着呢。”盛决没进来,病房里就他和岑观在说话。盛西浔抓着温淮期的手,一边说:“但是观观,万一和我在一起,他又会变成梦里那样的下场呢?”岑观拍了拍他的肩膀:“未来又不是一成不变的,书读哪里去了,还是有点主观能动性的吧。”比起这个他更在意温淮期下巴的牙印。还穿着女装的男大学生冲盛西浔挤了挤眼睛:“盆盆,你和温淮期刚谈就这么野的吗?”盛西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咳了一声:“那是意外。”岑观心情也挺复杂的,他仍然不太明白温淮期这种性格的人怎么会恋爱,一开始发微信问自己的消息就足够颠覆冷心冷情的标签了,现在还因为谈恋爱动手,用脚趾头想今天的万事墙都是炸的。他认真地问了盛西浔一句:“你喜欢他什么?”盛西浔摇头:“你现在问我我不知道怎么说。”他脑子里闪过很多答案,最后只会变成和温淮期靠近的触感。岑观:“你别告诉我你是撮合他和黎小栗失败,打算自己亲自上场拯救悲情男二?”盛西浔:“这代价也太大了吧!”他抓着温淮期的手玩,隔了一会才说:“喜欢……他看我的眼神。”少年人有点不好意思,慢吞吞地说:“就那种,他的世界只会有我的……感觉。”岑观心里羡慕,问道:“你大哥不反对?”病床只有一个床位,窗外是城市滂沱的夜景,盛西浔说:“我大哥自己都喜欢男的,他有什么资格反对?”岑观又问:“那你有考虑过以后吗?”现在同性恋还不能结婚,每次都传明年就可以登记,全是遛人。就算岑观相信世界上有真正的白首不离,也知道概率很低。人本质喜新厌旧,维持热恋的难度和成本很高,远不如换人重开。但他知道盛西浔很重感情,一方面觉得温淮期人是不错,一方面又害怕变故。温淮期给人的感觉太捉摸不透了。加上盛家条件摆在那里,还有个表面开明的老顽固爷爷,路还长着呢。盛西浔:“以后?”他摇头:“我害怕以后,只想抓住现在。”岑观唉了一声,作为旁观者他见证了盛西浔和温淮期见证的全过程,难免操心,“要是你爷爷发现了不同意呢?”盛西浔毫不在意,也不知道哪来的经验,“那我爷爷应该会给温淮期开几个亿的支票,我觉得挺好的,他的创业资金就有了,然后……”他简直侃侃而谈,宛如计划通,岑观走的时候还觉得盛西浔完蛋了。才开始就恋爱脑,要是真的难分难舍,那不是被温淮期捏得死死的。已经快凌晨了,今天盛西浔不打算回去。盛家的病房跟酒店没什么区别,加上他还算半个老板,房间里什么都是顶配。盛西浔也不着急去洗澡,就坐在边上看着温淮期,看对方输液,看着看着又忍不住去听温淮期的呼吸声。是对方还活着的证明。盛西浔也没有夸张,他真的很怕,很怕温淮期死。怕到这个时候情不自禁弯腰,去听对方的心跳声。一只手突然抱住他,盛西浔吓了一跳,然后听到了一声沙哑的:“听说你支持你爷爷给我天价分手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