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林母看向这边, 林风致下意识躲到旁边墙根,颤抖身体紧贴着墙壁。不远处,对话还在继续。林母好奇问:“小晏你还有那时的记忆吗?到底怎么回事, 你是真不喜欢我, 藏起来了吗?”林风致的心脏, 瞬间跳得震耳欲聋,他手指抓着墙沿, 光泽圆滑的指甲重重扣着墙壁。是藏起来了吗?会吗?晏鹤清……当时藏起来了吗?想听,又不敢听。林风致脑海盘旋着一个念头,几乎是肯定了, 如果……晏鹤清藏起来了, 原因不会是他不喜欢林母, 只会是……为他。晏鹤清爱他。他知道。林风致收回手, 他害怕着想要捂住耳朵。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晏鹤清清亮的声音,“记不清了。”林风致手缓缓下落, 按紧跳个不停的胸口。他闭上眼。脑海却还是闪过模糊的片段。是两个小孩。一个在哭,“哥哥,我好怕……我想回家, 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另一个,温暖抱着哭泣的小孩, “不怕,哥哥永远会保护你。”小孩还是哭, 紧紧抓着他哥哥的衣服, “有个哥哥告诉我, 领养他的那家人好凶, 会打他, 他自己偷跑回来了,呜呜,哥哥,我怕疼……”“不会。”他哥哥帮他擦掉眼泪鼻涕,“小松会遇到很好很疼你的人,一定。”小松……晏明松?林风致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用力揪起来,一抽一抽发疼。眼泪汹涌着冲出眼眶。他不要!他讨厌这种感觉!搞得是晏鹤清让给他被妈妈爸爸领养的机会一样。明明他们最喜欢他!另一头,林母感叹,“是啊,那时你们还太小了。小致当时等你到天黑,一直等不着,他哭惨了,回家路上就晕倒,烧了两天两夜,我心脏病都快吓出来了。”现在回忆起,林母依旧心有余悸。那么小小的人儿全身烧滚烫,她看着就心疼,寸步不敢离开,衣不解带守了两天两夜,到林风致退烧,她自己也跟着病倒了。“在福利院见到太多可怜小孩,小致回家第一天又生大病,我就发誓,他失去了爸爸妈妈,我这个新妈妈会无数倍疼他。”压实了土,林母拍着掌心的泥,又想起一件可笑的事。“为这儿,老二还闹过一次脾气,哭着指责我只疼小致,不关心他,闹离家出走,住酒店不回家,说死在外面都不稀罕我管。”“后来小致放学就跑去他学校,他不理,持续一个月吧,有天小致被人堵着欺负了,他冲去和人打架,满脸血背着小致回家。从那以后,他对小致比谁都好。”这件事林风致也是第一次听说。他早不记得了。他无法控制冒出一个念头。假如爸爸妈妈收养的是晏鹤清,林风逸会从开始就会对他好吗?不会吧。林风逸对他那么好,怎么会对另一个人好呢……林风致紧紧捂住耳朵,还是能听到晏鹤清的声音,“碰到你们,是风致的福气。”住口!别再说了!他不想再听了!林风致咬着两片嘴唇,片刻,他承受能力到了极限,胡乱擦擦眼睛,迈腿跑开了。隐约听到动静,林母看向墙根,却什么都没看到。几株花苗移植好了,她两只手脏着,便起身说:“回屋洗吧,外面的水冻得很。”晏鹤清余光没漏掉林风致跑走的背影,他拂去指尖的泥土。*洗完手回到客厅,林风弦和林父果然还在对着棋盘研究。林母笑着说:“我没说错吧,和他俩下棋能急死人。”晏鹤清笑笑,“还好,我碰过等两天的。”林母惊讶,“这么久……”“妈。”忽然有人喊她。林母停住,循声看向楼梯间,林风逸刚下楼,林母问:“你要出门?”林风逸快速瞥了眼晏鹤清,才若无其事下楼,“没啊。”他换了西装,头发也特意吹过,林母莫名其妙,不出门打扮什么,她没再问,“你现在才起,快吃中午饭了,饿了吃点零嘴先垫肚子吧。。”厨房里,来做家宴的厨师已经在忙活了。林风逸走进客厅,茶几摆着坚果糖饼,林风逸随手抄起一包薄饼,拆开漫不经心咬着,视线不时飘向晏鹤清。从他进来,晏鹤清始终没看过他。专注盯着棋盘。可上一瞬,他分明还在和他妈说话。林风逸极其不爽,牙重重碾压着嘴里的饼碎。时间又过去一会儿,林风弦总算有了思路,捏在他手心的棋子终于落到棋盘。他抬眸看向晏鹤清,还没喜悦,晏鹤清似乎早预判他会走这一步,取棋清脆落子。“好!”林父连声拍掌,“小晏你这步棋下得实在妙,林风弦没戏唱了。”林风弦凝神盯着棋盘,几分钟后他推了下眼镜,含笑摇头,“我输了。”他捡着棋子,“再来一盘!”林风逸不懂围棋,他目光落到晏鹤清脸上,懒懒嚼着饼干,“有没有那么厉害……”林父斜他一眼,“以前教你不学,只顾着打游戏,现在连盘棋都看不懂。你懂什么,人小晏算民间高手了。”林风逸就想到上次在酒吧。他摇骰竟然输给了晏鹤清,哪怕他第二次赢了,他事后回想,总觉得晏鹤清是故意让他。就那种晏鹤清操控全局的感觉,他实在是太不爽了。全程盯着晏鹤清和林风弦下第二盘棋,又结束了,突然林母“咦”了一声,“风致还没起床吗?”林风逸突然回神。对啊,林风致怎么没来?他不是挺喜欢他这亲哥。他迈脚要上楼叫林风致起床,这时林父说:“他早起了啊,是不是出去玩了?”林母点了一下他额头,“今天小晏来吃饭,他怎么会出去玩。”林母直接拿过手机,拨了林风致电话。手机在手心震动。一共48分钟。林风致站在客厅落地窗外的不远处,目睹林家人和晏鹤清其乐融融。48分钟才想着找他。林风致眼眶再次委屈得酸了,他用力关机,掉头就走。既然不关心他,就别找他!林风致将手机揣回兜里,埋头跑到车库,踩着油门飞驰走了。林母打不通电话,她又拨一遍,往楼梯走,“我上楼瞧瞧。”晏鹤清落下棋子,面色沉静。他知道林风致在哪儿。每逢林风致委屈,第一时间想的都是陆凛。不过陆凛现在不在陆家老宅。十分钟前,陆凛破天荒发了一条朋友圈。配图是那盆玉露。摆放位置,是他办公桌。*林风致毫无目的乱开,等停车,他降下车窗,就到了陆家祖宅。陆叔叔……林风致忽然更委屈了,他双手握紧方向盘,恨不能立即扑进陆凛怀里大哭特哭。他好想好想陆凛!开门下车,林风致跑上前,急切按着门铃,他迫不及待要见陆凛。很快有佣人接了电话。“您好,哪位?”林风致抽了下鼻子,“我是林家的林风致,找陆凛叔叔。”“陆先生没在。”林风致愣住,“他去哪儿了?”佣人不知陆凛行程,知道也不会告诉一个陌生人,她微笑说:“抱歉,我不知道。”林风致又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也不清楚唉。”林风致沮丧极了,他也明白,陆凛那样的地位,春节定有许多应酬。回车上发了一会儿呆,林风致倒车离开了。现在,只能去找他了……林母到林风致房间没找到他,又在二楼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她奇怪下楼,不会真出去玩了吧?林母望向晏鹤清,幽幽叹气,实在不好意思让晏鹤清知道,她走进储物间,关上门拨了一个电话,对方很快接听,“林姨。”“星野。”林母露出笑容,“风致和你在一块儿没?”顾星野刚要开口,花园大门缓缓打开,一辆车开进来,他改了口,“在,有什么事吗?”真是去玩了!这孩子怎么对晏鹤清,就这么不懂事。林母在心里叹息几声,“没事,我随便问问,你们去玩注意安全。”顾星野回:“您放心,我会照顾他。”林母这才放心挂了电话。出去,她找了个借口,“星野好像有点事,叫风致过去,办完事就回来了。”林家人都认识顾星野,林母单独和晏鹤清解释,“是风致的高中同学,和你一样,也是京大学生,就是不知道哪个系。”林风逸不屑,“生物系。”他又盯着晏鹤清,晏鹤清说他这学期要转生物系,不知道成功没有。晏鹤清微笑,“没关系,事要紧。”林母心里那叫一个柔软,这孩子也教得太好了,她在晏鹤清旁边坐下,笑着说:“下次再聚餐,叫上你那边的爸爸妈妈,以后都是亲戚,好走动。”晏鹤清坦然说:“我和他们断绝关系了。”这话一出,林家人齐齐看向他,“断绝关系?”晏鹤清浅浅笑着,“他们是无法生育领养了我,隔年突然生了。”他点到即止,但都能明白。林母看着晏鹤清清瘦的脸庞,以前她以为是晏鹤清家里条件不好,没补上营养,现在听到这层关系,她恍然大悟,这是被虐待了啊!只爱自己亲生,领养小孩做什么!毫无责任感!林母十分气愤,同时又特别心疼晏鹤清,她拍拍晏鹤清的手臂,“以后常来家里,我们就是你的亲人。”林父也附和,“对对。”林风弦没说话,只鼓励地朝晏鹤清笑笑。唯独林风逸,眼神复杂看着晏鹤清。原来晏鹤清生活环境那么糟糕,难怪在酒吧上班,还……他目光再次落在晏鹤清手上。粗糙,像是三十来岁工人的手,不会都是为了赚钱,打工磨出来的吧?还有大年三十,晏鹤清没跟闹翻的养父母一家吃饭,一个人过年?这事,林风致知道吗?林风逸走神了。——午饭丰盛,吃完林风致也没回来,晏鹤清就要告辞了。林母当然不同意,“他晚上肯定回来,你今天留家里住,房间都收拾好了。”林风逸瞟着晏鹤清。晏鹤清还没开口,林风弦接话说:“吃太饱撑得厉害,不下棋了,咱们打几局游戏,老二有好多绝版经典游戏盘,他还在二楼搞了个游戏房,特好玩。”晏鹤清礼貌解释,“我没玩过游戏,不会。”林风逸可算逮到机会,“是不会还是菜不敢玩啊?”林风弦笑了几声,“玩游戏就是玩,输赢无所谓,走走。”他起身,拉过晏鹤清手臂上二楼,“年轻人就要多玩游戏,等像我这样的年龄,想玩还没精力。”这次晏鹤清没再拒绝。林风逸感到他血液都沸腾了。一雪前耻的机会来了!他玩游戏还没输过谁,看他今天怎么虐回晏鹤清!他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