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筋散........”盯着面前这碗已经黄的有些发绿的溶液,秋君药的脸色依旧难看,并没有因为得知自己昏迷的真正真相,就松口气。即使早就知道自己的儿子们各个都巴不得自己死,但在真正面对生存危机的时候,秋君药还是免不了心神剧震。他只是一个刚过十八的少年,即使在这个年纪,很多古代的皇帝早就即位,甚至为了绵延皇室血脉早早就诞下了子嗣,但——秋君药不是他们。他只是一个无辜穿越过来的少年,从未尝过情爱之事,学习优异人品正直,人生遇到过的最大的挫折就是生病和被冷血无情的父母抛弃在医院,眼看着他们生下二胎接班人。秋君药并非不能理解父母的决定,所以在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后,他一直表现的很淡然,但这种淡然在真正面对生死的危机时,却显得如此不堪一击。他的脑海中陡然冒出一个念头,令他胸口骤然绞痛起来,忍不住捂住胸口,猛地吐出了一口血,嗓子如同被刀割一般疼,急促地喘息着——原来有人真的要杀他!这不是在二十一世纪的法治社会,这里是彻底的封建王权□□,他是那高高在上的君主,更是一些人眼底的眼中钉、肉中刺,有的是人,想要置他于死地。自古以来,位高则承其重,所以能在皇位上善终的人很少很少........所谓孤家寡人,不外如是。直到这个时候,秋君药才终于明白了这个社会的残酷之处,也明白了自古帝王多疑心的原因。脑子一团乱,肺部像是要炸开那般疼,秋君药又忍不住吐出两口血,额间青筋暴起,眼前阵阵发黑,头晕目眩。蔓延的毒素来势汹汹,从血液深处蔓延开来,秋君要只觉浑身的每一寸皮肤都宛如针刺,连布料摩擦身体的痛感都如此鲜明。疼死了.........因为要忍耐即将吐出口的痛呼,所以秋君药选择了用手死死地抓住床边缘的黄梨木,用力闭了闭眼。他本就因为生病而表情苍白,此时更显脆弱,墨色的头发如同瀑布般垂下,没有遮住他过于隐忍的脸,却将他绷起青筋的手背埋藏其中。“陛下——”似乎是感受到了秋君药的痛苦,来福也慌了,屋子里齐刷刷地跪倒一片,胆战心惊地看着秋君药吐血的场景,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生怕秋君药像之前那样发起疯来到处砸人。忍过了眼前陡然出现的眩晕,秋君药方睁开眼,额前已经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汗。看着屋内的众人不敢吭声,秋君药疲惫地挥了挥手,有气无力道:“朕没事。”他说:“你们忙你们的。”话音刚落,宫女们面面相觑一眼,福身退了出去。“陛下........”来福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素白色的帕子,跪在床边,把秋君药散落的头发都拂到背后,随即小心翼翼地给秋君药擦嘴角和手上溅到的血。秋君药不喜欢别人伺候自己,但他也实在没力气了,只能靠在床头,任由来福给自己擦去手上的血。“陛下.......”邱太医显然也很担心闭眼艰难呼吸的秋君药,花白的胡子动了动,片刻后,表情逐渐从迷茫变得坚定:“陛下莫慌。”他说:“陛下虽身中易筋散之毒,不过陛下体内本就残留的丹毒乃比这更毒之物,自然能吞噬这区区易筋散之毒。所以,陛下的病,不出一月就能好。”刚刚差点黑化的秋君药豁然睁开眼,盯着太医:“你怎么不早说?!”邱太医道:“刚刚看陛下吐血,臣忧心陛下,一时紧张,大脑空白,所以.......”秋君药:“........”你是懂忧心的。得知自己的易筋散之毒不日可解,秋君药的气也顺了不少:“来福。”他眼底已经隐隐有了狠意:“盯着刚才出去的宫女太监,尤其是那日曾经打碎朕汤碗的宫女.......一旦他们有异动,立刻禀告朕。”“是。”邱君药并没有让太医宣扬自己毒解的事,只默许了身中易筋散的传言传播,不出半日,合宫上下就知道秋君药不日就要嗝屁了。三个皇子照例是最早来的,秋君药也没拦着他们见,但也不允许他们近自己的身,只在闲聊间,不远不近地观察者他们的反应。秋景明对秋君药的态度十分复杂,一方面,他对秋君药中毒这件事表现出了比较明显的疑惑,但显然他更关心秋君药要是真的驾鹤西去后皇位的归属问题,于是数次出言试探,惹得秋君药不得不出声提醒他“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景月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据来福所说,四殿下在进宫请安的时候,还和几个皇亲国戚的世家子弟们去打了几场马球,打完了才来看球君药,聊天的时候甚至还顺走了秋君药床边的不少糕点,最终秋君药忍无可忍,让他提早滚蛋了。三位殿下中,也就秋景和比较靠谱一点,但他话不多,情绪也比较平和,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和秋君药聊一些没什么营养的话题,聊完了也不走,就在椅子上坐着,有时候秋君药睡醒了还能看见秋景和坐在自己的床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看——那场面别提有多惊悚了,差点把秋君药吓的心脏骤停,当场去世。一连试探了几天,秋君药也没从自己这几个便宜儿子里试探出什么,他的几个皇子表面很着急,背地里却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侍疾也就是走走面子工程,投毒的人不查,喂药服侍秋君药起座的活也压根一点也不干——侍疾,主打的就是一个陪伴。这么几天下来,秋君药心中也有了数,联想到刚穿越过来时在引鸳袖口看见的那个药瓶,他愈是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于是他让人放出消息,说自己是在这几天往返勤政殿和披香殿的路上才感染了风寒快要死的。他想赌一赌。在这个消息被放出去的几天、听说秋君药快要驾崩之后,引鸳终于熬不住,来了勤政殿一趟,看看秋君药到底有没有传言的那么重。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病**的秋君药已经烧的满脸通红,人也开始说胡话了,太医说需要人时时陪侍在身边,若秋君药一直高烧不退,离见太奶也是分分钟的事。引鸳是新的继后,也是秋君药名义上的妻子,太医这番话,很明显是在让引鸳留下来,照顾秋君药。但勤政殿较为破旧,也不防风,引鸳虽然心里不愿意,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顺水推舟,将秋君药接到自己的披香殿照顾。反正秋君药也已经病成这样了,硬也不可能硬起来,不用担心他对自己做出什么事。秋君药这病来势汹汹,病的时间也十分长,体温时常忽冷忽热,需要引鸳夜夜起身探查温度,然后为秋君药增减被子。几晚上睡下来,引鸳人都已经麻了,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让秋君药留下来就寝。如果那时的秋君药真的想对自己不利,大不了就一刀让他做太监,何必把他赶走,以至于让秋君药路上感染风寒,结果病倒,如今倒把自己累的半死。但他现在还是秋君药名义上的妻子,不可能言苦,只能暂且忍着。一天夜里,秋君药又摇醒他,轻声趴在他耳边说冷。引鸳整个人都睡意沉沉,一点也不想起来,于是想法也不经大脑,手一伸,直接将床头的柜子拉开,摸索出里面秋君药给过自己的披风,让秋君药将就披一下。但他没想到,他这一伸手,直接将里面的披风和易筋散一同拽了出来,易筋散甚至卷在了披风里面,直接丢到了秋君药的胸口。药瓶咕噜噜落地的声音不大,但在暗夜里却分外清晰。在那瞬间,对于危险本能的感知让引鸳头皮一炸,瞬间睁开眼,睡意全无。他的身体像是一个压制到极致的弹簧,猛地从**跳起来,伸手想要去拿那瓶几乎要被他遗忘的易筋散,但秋君药的动作显然比他更快,直接伸出手将引鸳的手按在**,力气奇大无比,毫无生病之人的虚弱;而另一只手,已经拿起了那瓶易筋散。面前的黑暗忽然被一阵微弱的烛光去散开来,引鸳还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面前刹那见亮了起来,秋君要的贴身太监来福正举着烛火,身后则跟着大批的侍卫和太监,如同潮水般闯进宫来。在看见这个场面的一瞬间,引鸳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在零点几秒内捋清了秋君药这几日宿在他宫中的用意,又在零点几秒内思考了一波带走秋君药人头的可能性,随即果断选择了——和秋君药同归于尽。他猛地拿出枕头下的匕首,却发现那匕首已经被换成了木剑,而秋君药的反应也比他快得多,直接躲过木剑,随即反剪了他的双手,将他死死按在**。变故陡生。引鸳都不知道秋君药是在何时苦练的功夫,竟在几招之内就将自己制服。在被侍卫拉下去之前,引鸳还想再反抗,但当秋君药命令侍卫放开他时,引鸳的态度却慢慢冷静下来,跪伏在地面上,像是已经认罪般,一声不吭。引鸳力气再不如秋君药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秋君药的手臂也被打的生疼,他用力咳嗽了几下,还是忍不住吐出了一口血,惹得来福面色骤变:“陛下!”“朕没事。”秋君药指尖动了动,示意来福退下,随即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引鸳,低声问:“引鸳,你可认罪?”“.......不认。”即使是这样,引鸳还是打算垂死挣扎一番,让秋君药都不得不开始佩服他强大的心态:“陛下何出此言?”秋君药挑了挑眉,将那瓶毒药丢到了引鸳面前,拍了拍刺痛的胸口,问:“那你可知,这是什么?”“不过是臣前几日感染了风寒,所以找太医给臣开的药罢了。”引鸳神情镇定:“陛下问这作甚?”“引鸯,你是不是真的当我是傻子?”见此,秋君药不得不沉下脸来,明灭的烛火照在他盛怒的面容上,无端让人胆寒:“这里面是不是治风寒的药,你心里最清楚。”秋君药说:“何况邱太医作为太医院之首,想要查近日里某位太医当值的时辰和次数再简单不过,如果你这几日并未找太医开药,又该当何罪?”这一番掷地有声的话,将引鸳说的哑口无言。他的神情终于变了,面上的血色缓缓退去,半晌,才咬了咬牙,问:“陛下为何要疑心臣妾?”他话刚吐出,一串清泪就从眼底滚了下来,当真是梨花带雨,令人怜惜:“臣妾对陛下之心,日月可鉴,连侍疾时都毫不懈怠,难道陛下要因为臣妾撒的一个小谎,就要治臣妾的罪吗?”说完,他还垂眸抽噎了几下,倔强的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眼睛红红的,像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兔子,模样看上去让人心一软,几乎不忍苛责他。秋君药:“......”美人总是能让人轻易原谅他的过错,秋君药几乎要动摇了,但联想到这几日自己忍辱负重、卧薪尝胆要抓引鸳小辫子,甚至还不惜吃药发热,瞬间又变得郎心似铁。他看了来福一眼,来福会意退下去,片刻后,便领来了一个小宫女。小宫女还有些战战兢兢,一看见引鸳和秋君药就跪下了,抖抖索索:“参见陛下。”“引鸳,还记得她吗?”秋君药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小宫女:“这个宫女,是你安插在朕身边的心腹吧?”他语带讥讽:“当日她听见我怀疑你在我药碗里下毒,失手打碎了药碗,之后又给你通风报信,当真是忠心耿耿。”秋君药说话时,小宫女一直伏在地面上,显然是在经受强大的心理压力,将头死死抵在地面上,不敢抬起来,显然是已经被逼问过了。“........”见自己的心腹都被秋君药揪出来了,想来是自己干的那档子事已经被秋君药知晓,而秋君药也打算借此,和自己撕破脸......思及此,引鸳不由得闭了闭眼。片刻后,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片刻后睁开眼,眼泪一收,脸上的委屈悄然消失不见,只剩清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妾问心无愧,但百口莫辩,求陛下赐死。”说完,他将头重重磕在地面上,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看着引鸳这幅冷静淡然的模样,要不是人证物证确凿,秋君药还真要怀疑自己冤枉了人。但引鸳这副抵死不认的模样也让秋君药有些不快,他脑子一抽,不知为何,忽然伸出手,捏住了引鸳的下巴,逼着他靠近自己。四目相对之间,秋君药能看见引鸳眸子里有关自己的脸庞,但他并未有丝毫的心软,反而问出了一个让引鸳大感诧异的问题:“玩过消消乐吗?”“.......消,消消乐?”离得这么近,引鸳差点被秋君药那张俊脸迷惑了心神,片刻后借着指尖掐入掌心的疼痛,恢复了些许清明:“这是何物?”他一边揣摩着秋君药的意思,一边试图给自己赢得一线生机:“成妾不如陛下博闻强识,未曾见过此物。”“很快朕就会让你见识到了。”秋君药垂下眼,眼底竟然飘过些许若有若无的笑意,吐出的字句却远不如他温和的笑,森冷无比,让引鸳顿时遍地生寒:“朕想玩九族消消乐。”引鸳:“.........”“听不懂吗?”秋君药歪了歪头,掐着引鸳的下巴愈发用力,几乎到了疼痛的地步,喉咙里的血腥味忽然重了起来,却被他强行压下:“你谋害君王,且拒不认罪,死不悔改,故......朕,要灭你的九族。”话音刚落,引鸳的瞳仁倏然瞪大。耳边心跳声如同雷鸣,引鸳掌心出了汗,片刻后,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站起身,一把推开了秋君药。就在侍卫们心提起来、担心引鸳要杀害秋君药的一瞬间,他却转过身,猛地抓起了地上的易筋散,随即拔开上面的塞子,仰起头,竟想要直接服下毒药!见此,秋君药的面色顿时大变。他甚至还来不及想,就猛地起身,对着来福和侍卫伸手大喊道:“别让他吃......给朕拦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