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秋景明伤的重,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秋君药担心他受了重刑, 需要比较长的时间才能恢复, 如果没人照顾容易让伤情反复,索性就安排他在披香殿旁边的兰竹殿住了下来。他一开始还担心这个举动会不会让秋景明近距离和引鸳接触,后来他才发现自己实在是想太多了——很明显, 秋景明黏他要比黏引鸳的时间多得多。因为见识过秋君药盛怒时的雷霆手段,所以秋景明现在对于秋君药的敬畏多过于敬爱, 面对秋君药时时常小心翼翼的,这样谨慎的态度反而搞得秋君药有些不习惯,左右难安。许是秋家的孩子体质都异于常人, 寻常需要在**修养半年多的伤,秋景明不到三个月就养好了,虽然还不能自如地活动, 但好歹下地走路是没有问题了。这两个多月以来, 他和秋景秀的关系也亲近了不少,两人时时同吃同住同睡,好似真的像亲兄弟那样兄友弟恭,不管两人心里究竟各自怀中什么想法,起码这幅画面看得秋君药着实有些感动。.......如果秋景明不要那么怕他, 看他的眼神不再那么畏畏缩缩、欲言又止就更好了。“陛下,起风了。”一日,秋君药正带着秋景秀在御花园里放风筝,放到接近下午的时候,引鸳带着人从小径深处浩浩****地走过来, 一见秋君药就笑:“你让臣妾好找。”“阿鸯,你来了。”秋君药放下手中的风筝线, 交到秋景秀手中,随即招手让引鸳过来,笑道:“风和日丽,这个天气最适合放风筝了,景秀也玩的很开心。”说完,他还唯恐引鸳骂他为老不尊,赶紧戳了戳一旁的秋景秀,怂恿道:“是不是,景秀?”“嗯!”秋景秀不愧是秋君药最宠爱的小儿子,瞬间理解了秋君药的意思,顿时脆生生的答应了,“母妃,好玩!”“.......”引鸳果然没再训秋君药,忍不住轻笑一声,他蹲下身,捏了捏秋景秀汗津津的小脸蛋,总觉得像是捏住了一个刚蒸好的白玉团子:“你倒是在这里玩的开心,你哥哥还在兰竹殿眼巴巴等着你和父皇过去一起吃饭呢。”“啊.........”秋景秀扭捏:“他也可以一起来玩啊。”“你父皇在,他才不敢。”引鸳抬头看了一眼秋君药:“他现在可怕你父皇怕的紧呢。”“.......”秋君药无奈:“我罚他,是为了他好,并不是为了让他怕我。”引鸳叹气:“孩子不就是这样,罚轻了,不涨教训;罚重了,孩子又不亲近自己了。”“还是我们景秀好,什么时候都黏父皇。”秋君药把秋景秀抱起来,颠了颠他的小屁股,笑:“你怕父皇吗?”“不怕。”秋景秀抱住秋君药的脖子,笑嘻嘻道:“父皇是天下第一的好爹爹,景秀最喜欢爹爹了!”“父皇也最喜欢景秀。”秋君药也就仗着秋景明他们不在,这么光明正大地偏心:“好了,我们回去吃饭吧,景秀肯定饿了对不对?”“嗯!”秋景秀应声:“父皇,我要吃白玉饺子!”“好,朕叫小厨房单独给你做一份。”秋君药抱着秋景秀往前走,引鸳跟在父子俩身边,看着秋君药抱着秋景秀玩闹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叹了一口气。晚上就寝时,秋景秀又抱着被子跑去和秋景明睡,殿内静悄悄的,只剩下秋君药书桌前烛火哔啵的声音。秋君药还在握着笔看奏折,遇到不懂的地方,就圈起来打算明天问问引鸳或者引鸳的父亲。引鸳卸了妆,换了一件宽松的裙子,走到秋君药的身后,轻轻按住了秋君药的肩膀:“陛下。”“嗯,怎么了?”秋君药还沉浸在户部尚书所说的国库空虚,要不要加重税赋的建议里,闻言慢半拍地抬起头,看着引鸳素净秀丽的脸庞:“怎么还不睡?”“臣妾睡不着。”引鸳俯下身,从后面抱着秋君药的脖子,身上的木兰花香气直往秋君药的鼻子里钻:“想要陛下陪着臣妾。”“.......”秋君药心想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黏人,走了秋景明和秋景秀,又来了一个引鸳。但他没吭声,而是反手拉住引鸳细滑的手腕,将对方抱到自己大腿上坐下:“你怎么了?以往可没这般粘我。”引鸳盯着秋君药看了片刻,随即俯下身,抱住秋君药,声音低低:“臣妾害怕。”“怕什么?”秋君药索性放下书,像安抚小猫似的安抚引鸳的后背:“谁又欺负你了?”引鸳摇头,慢慢抬起眼,然后道:“陛下,您不能再这般偏宠景秀了。”他说:“当日接骨木花毒之祸,皆因父皇宠爱景秀引起。陛下身为帝王,万万不可让旁人看出陛下对景秀的疼爱,否则外头定会起闲话动摇江山,届时皇储之议又会沸沸扬扬,难以收场。”秋君药闻言皱起眉,摸引鸳手臂的动作一顿,随即意味不明道:“如果我就是想立景秀为太子呢?”引鸳闻言,心中咯噔一下,但面上却不显:“陛下慎重。”他道:“景秀尚小,才德并不出众,且在朝堂上也未曾有自己的势力,若就这样登上皇位,恐怕承受不住这样的恩宠。”“不是还有你吗?”秋君药看着引鸳:“你和你父亲、叔父他们.......”“陛下,外戚干政,并不是一件好事。”引鸳自己心里也清楚的和明镜似的,“当初陛下娶我,虽然是打着天府星北照的名号,但臣妾知道,是您忌惮我家族的势力,所以想要娶我。”“如今景秀养在我的膝下,一旦他登上王位,那么引家的势力愈发如日中天。现下引家是无人想反,也无人敢反,但倘若有一天,景秀未能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君王,朝堂上又没有人能掣肘如日中天的引氏,难保没有引家的子弟手握盛权,想要摄政。”引鸳这个分析情真意切,句句为了秋家的皇权考虑,这让本来就不以为意的秋君药,也不得不起了些许重视。他盯着引鸳看了片刻,随即轻轻叹了一口气:“阿鸯。”他说:“你没必要这样。”“朕给你权利,你好好用就是了,无须惶恐。”“可是臣妾想要的并不是权利。”引鸳轻轻垂下眼,感受着秋君药的掌心拂过他的发丝,低声道:“陛下应该知道臣妾想要的是什么。”引鸳说到这里,就闭了嘴,没有再多言。他没有明说,秋君药也不太拿得准他话里的意思。他兀自沉思了片刻,随即缓缓抱住了引鸳,偏头亲了亲他光洁的肩膀,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好,朕都依你。”“太子的事情,朕会再好好考虑的。”“那陛下可不能再冷落了景明、景和和景月。”引鸳捧着秋君药的脸,认认真真道:“臣妾不求景秀能当太子,只想要保证景秀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地长大,再无人可以将坏心思打到他身上。”“知道了。”秋君药道:“你且安心,朕会把握好分寸的。”.因为答应了引鸳,加上秋君药也有心想要改善他和景明之间的关系,于是他便开始绞尽脑汁地想办法。但秋景明显然是被吓怕了,看到秋君药都打哆嗦,终日不是将自己锁在兰竹殿养伤,就是偶尔去御花园溜达锻炼身体,偶尔碰到秋君药,跑的比兔子还快。秋君药自己也愁,但刚好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此时正是四月天,刚好到了大端例行的春猎时刻。因为往年秋君药沉迷炼丹,加上身体不好,所以他一般都不到场,甚至不办,这次他想了想,竟然破天荒地选择了同意,还钦定秋景明、秋景和、秋景月、秋景秀四兄弟随行伴驾。秋景明几兄弟显然是第一次这么完整地被秋君药凑到一起,一时间接旨的时候,还有些恍惚。“二哥,我还以为这次,父皇只会带秋景秀一个人呢。”彼时秋景月接旨的时候还在二皇子府中和白墨比试。他武功差,但是又菜又爱玩,每次来找秋景和,一定要和白墨打一架才甘心。当然,十有八九是输,还有几次赢是白墨看在他是皇子的份上,偷偷放水了。秋景和显然也对秋君药此次亲自前往春猎现场、还要带上他们几兄弟这件事感到惊讶,但片刻后又收了脸上的表情,不咸不淡地喝了一口茶,意味不明道:“此次春猎的第一名还有彩头,不知道会赏给谁。”“当然是赏给我了。”秋景月大言不惭道:“秋景明伤才刚好,秋景秀又是一个黄毛小子,二哥你.......”他顿了顿,笑嘻嘻地凑过去,用肩膀撞秋景和的手臂:“二哥你不会和我抢的,对吧。”秋景和睨他一眼,闲闲笑开:“那可不一定。”“啊?”秋景月顿时垮下脸,要闹了:“二哥你怎么这样啊!”“我说不一定,不是我要和你抢。”秋景和哭笑不得道:“是秋景秀那么得宠,就算没有拿第一名,父皇保不准也会寻个名头将彩头赐给他,你说是不是?”“..........”秋景月恍然大悟:“有道理。”他忽然泄了气,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头枕着秋景和的大腿,喃喃道:“有父皇宠真好。”秋景月抽了抽鼻子,想哭:“我母妃虽然母族积盛,但她本人早就去世了,二哥你的母妃慧妃娘娘虽然还在......却也常年闭宫吃斋念佛,甚至连你也不见........说真的,我们还不如秋景明,虽然他母妃现在已经出宫了,但起码之前景明之前还能时时见她一面,不像我们,相见都见不到。”秋景和闻言,微微垂下眼睫,摸了摸秋景月的头发,声音低低:“景月。”他说:“你想你母妃吗?”“想啊,怎么不想,可是人都死了,我又没有秋景秀那么好的命,生母死了,父皇还能再给他找个国母当母妃。”秋景月百无聊赖地仰头,看着秋景和,“算了,说这些也没什么用......我现在唯一的想法啊,就是想让二哥你早点当上太子,然后把秋景明和秋景秀都杀光,然后我就可以去让小妈当我的母妃,嘿嘿。”“.......”听着这幼稚中带点好笑的话,秋景和脸上不由得泛起一丝无奈:“景月,隔墙有耳。”“在你府里还有什么需要忌惮的。”秋景月转过身,趴在秋景和的大腿上,抬起头,认真地看向秋景和:“二哥,我的好二哥。”“你知道我最崇拜你,我也知道你什么都能做到。”“秋景明母妃母族虽然手握兵马,但其势力并不是固若金汤,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找到制衡他的办法,助你当上太子之位。”秋景月笃定道:“四月春猎,秋景秀一定会在,依照父皇对他的宠爱程度,也一定会让兵部的左侍郎右侍郎随侍保护。到那时,如果能引发狼群发狂围攻,说不定我们能一箭双雕,除掉秋景秀,也能给兵部来一次大换血,全部换上我们的人。”秋景和听着秋景月的话,并没有马上应答,掌心的扇子被他握紧,微微下压,却被秋景月握在掌心里,反手抽离。“二哥,四月春猎,机会难得。”秋景月握住秋景和的手,道:“别再犹豫了。我们......没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