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秋君药刚穿进这本书里的时候, 对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事情都一知半解,若无引鸳极其母族从旁协助辅佐于他, 他早就把整个大端搅的一团乱, 霍霍完了。所以,对于引鸳的要求,秋君药几乎是有求必应, 当下也绷不住帝王的外皮,凑过去亲了一下引鸳的眉心, 低声笑道:“好,我这就去。”见秋君药应下声来,引鸳的脸色方好看一些。他捧起秋君药的脸, 闻言细细叮嘱与他:“陛下谨记,切不可偏心,等会儿月儿若有要求, 只要不太过分, 即可满足于他。”“知道了,你莫操心,我自然都听你的。”言罢,秋君药再度低下头来,这回在引鸳的唇上亲了一下, 视线在引鸳略施粉黛的脸庞上划过,随即喃喃道:“你真好看。”“怎么四个孩子都像我呢,若有一个像你,我定会以我全力疼爱他。”引鸳只当秋君药在说胡话,男人如何会生子, 于是伸手推了推他,“快去吧。”“.......知道了。”秋君药走出王帐的时候, 秋景月已经用轻功跑远了,他正站在王帐门外愁要怎么找人,引鸳又追出来给他披上了件披风。“西边是围场,北边是下山的大路,月儿应该都不会去。”引鸳小时候跟着父亲来过这里,对这里的地势还比较熟悉:“陛下去南边和东边看看吧。”“好。”秋君药围紧身上的玄凤披风,只觉如此夜晚,春寒料峭,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到底身子单薄,有些受不住寒风晚风侵袭,当下便觉得有些冷了。好在秋景月失智之下还记得不跑远,秋君药强撑着四下找寻,终于在一处山间的桃花林里找到了他的身影。夜色下,秋景月兀自在舞着剑,只不过这剑舞着实有些不太雅,甚至还透着些许粗暴,把桃花林的桃花枝砍得乱七八糟的,花瓣随风飞舞,又被他束发的发髻长流苏打的稀烂,还有几朵甚至飘到了秋君药面前,令他再度打了一个喷嚏。“谁!”秋君药在不远处欣赏秋景月月下舞剑的动静被发现了,秋景月刷的一下收剑,目光如利刃般射向秋君药:“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是朕。”秋君药扯紧披风,走了出来,月光下的一双眉眼清绝无双,自带笑意,只不过这笑被山间的风吹的有些僵,牙齿也不由自主地打着哆嗦:“一个人生闷气呢?”秋景月本来就还在生气,但他又不想别人戳穿,于是反应极大地反驳道:“我没有。”“那你过来。”秋君药对他招招手:“过来我看看。”“........”秋景月不想过去,但君令不可违,他只能不情不愿地踢着石子,一步三挪地走过去,嘀嘀咕咕道:“父皇出来找儿臣做什么,不去陪陪七弟吗?”“你一个人在那说些什么呢。”秋君药笑:“过来。”话音刚落,秋景月就在秋君药面前站定。他是是个儿子中最不像秋君药的,尤其是脾气也是,一双娃娃脸看上去稚嫩无比,说出的话能把人气死:“父皇偏心。”他委屈道:“二哥和七弟有的东西,儿臣却没有。”他一说这个就生气,一生气生理性的眼泪就在眼眶打转:“父皇若不喜欢儿臣,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直接丢掉不就好了。”之前秋景月一直以为除了秋景秀之外,秋景明、秋景和都不受秋君药的宠爱,但没想到,秋景明现在都住进兰竹殿了,秋景和也得了一堆金贵赏赐,唯独他,什么也没有。他本就是小孩心性,不然当日也不会在披香殿和秋景秀打起来,所以在知道连秋景和都被秋君药赏了贴身的攒金项圈,整个人都怒了,炸了,心里不平衡了。只有他,什么也没有!!!“..........”看着秋景月因为委屈瘪起的嘴角,秋君药软下眉眼,悄然上前一步,将秋景月轻轻拥进怀里。秋景月才十四岁,身量比引鸳还要小一些,但已然有些高了。秋君药轻轻拍着秋景月的后背,听着对方委屈抽鼻子的声音,轻声哄道:“父皇没有。”“父皇明明就有。”秋景月想要推开秋君药,又舍不得,僵着身子站在原地,语气硬邦邦的,活像是要打架:“父皇就是更宠秋景秀,刚才烧儿臣的香囊,是不是就是怕我在香囊里动什么手脚?”秋君药承认自己是起了疑心,因为之前秋景秀和秋景月的关系之僵让他不得不怀疑。但如今连小齐太医都说这个香囊没有问题,他自己也试过了,于是坦然地认错:“对不起,是父皇错了,是父皇误会你了。”秋君药低下头,摸了摸秋景月束发的发带流苏,轻声道:“你喜欢什么,父皇都赏给你,当做补偿,好不好。”“.........”秋景月哽着脖子,没说话,但紧攥的拳头已经看出些许动摇的情绪。“.........”秋君药哪能看不出秋景月内心激烈的挣扎,微微一笑,再接再厉道:“你要是不说,父皇就默认你不要了啊。”“.......要!”秋景月骤然激动起来,赶紧抬头,差点激动的一蹦三尺高:“我要,我要!”“.......”看着秋景月紧张中带着期待的神情,秋君药带着气音笑了笑,捏了捏他的脸,“想要什么,说罢。”“........”秋景月闻言,犹豫了一下,在原地转了一圈,随即猛然回过头来,红色的发带流苏在空气中甩出一条长长的弧度,差点没打在秋君药脸上:“儿臣想过几日的春猎上,和七弟比一比。”“若儿臣赢了头彩,我要父皇在众大臣面前亲口承认,我比七弟厉害!”小孩子就是爱攀比,秋君药闻言沉思了一下,认为这个要求并没有什么过分的,随即点了点头:“好。”“真的?”秋景月瞪圆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真的。”秋君药顿了顿,又继续道:“父皇.......也是第一次做父亲,有很多做的不好的地方,希望你和景和、景明能多多谅解。”“.......”听着秋君药诚恳的话语,秋景月漆黑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很快又被不自然代替:“父皇言重了。”他低下头,抠了抠手,没再继续说话:“.......”“好了,我知道你还在怪我。”看着秋景月尚还稚嫩的脸,这次秋君药没有用朕指代自己,而是轻轻俯下身,低头从侧面看着秋景月的脸:“真哭了啊?”“.....我没有!”秋景月差点破防,又急又气:“父皇,你怎么又这样啊!”“哈哈哈........”秋君药看着秋景月的哭脸乐,有良心,但不多:“好了,不哭了,父皇带你回去,外面露水重,感冒了可怎么好。”说完,秋君药哥俩好地揽住秋景月的肩膀,带着他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轻声细语地解释:“给你二哥送项圈是因为答谢他教父皇骑马,并不是偏心。”秋景月还是有些别别扭扭:“儿臣也可以教父皇骑马啊。”“好,行,下次一定找你。”秋君药揉了揉秋景月尚带着婴儿肥的脸,笑:“一个两个.......小孩儿似的。”.因为答应了让秋景月和秋景秀比试,所以秋景月这几日都十分关注秋景秀,甚至表现的尤其积极,一定要亲眼观察秋景秀是如何骑马和挽弓的。秋景秀还小,但力气却很大,普通成年人要花很大力气才能举起的弓,他几乎不费力气就能拿起。唯一的缺点是准度差一些,只能猎一些迟钝且皮毛颜色明显的猎物,要是遇上鹿这些的动物,秋景秀就有些犯难了。秋君药知道秋景月哽着一口气,一定会主动找秋景秀比试,他揣着手站在不远处,看着四兄弟在山上飞驰,一副少年仗剑纵马的青春年少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片刻后又轻轻咳嗽起来。那日深夜追出去,他到底是受了寒,这几日药水和着人参汤药一起进补着,但却没看出什么效果。引鸳站在他身边,替他紧了紧披风,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低低:“陛下在想什么?”“......朕在想,人的一生短暂,青春尤其短暂。”“十八岁的时候总不知道衰老为何,觉得天下都在自己手中,如今丹毒内倾,体力衰微,才方知青春易逝。”秋君药咳了一声,道:“阿鸯,我.......”他用力攥紧了引鸳的手,不知为何,看着远处的几个儿子,总觉得气血涌动,嗓子里一片腥甜,“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舍不得你,舍不得儿子们......”三年太短太短了,上天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又把引鸳带到了他身边,他本该感激,却平白又生出一股怨怼来。“陛下.......”看着秋君药略带难看的脸色,引鸳不知道秋君药为什么要忽然说出这些话。他知道秋君药尚还在风寒病重,于是担心地扶住对方的手,想要稳住对方的身体,却没有想到秋君药忽然面色大变,再也支撑不住地跪下来,猛地吐出一口血。淅淅沥沥的猩红血液从唇间淌出,又流过指缝,秋君药满口满鼻都是浓烈的铁锈味,他面前阵阵发黑,看着秋景秀兄弟几个从不远处策马朝他飞奔而来,最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到秋君药面前,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带着哭腔纷纷道:“父皇!”“........无事。”秋君药本想说这几个字,但一动口则吐出大口鲜血,看上去骇人的紧。引鸳都快哭了,丢掉往日矜贵温柔的国母气度,大喊来福叫太医,而秋君药在昏迷之前,还虚弱地按着引鸳的手,一字一句,艰难地吐出破碎的字句,道:“无妨......若几日内,朕无法醒来.......春猎,仍不许取消。”“谁赢了头彩,都该将一应奖赏都将发与他,不许偏私。”秋君药的眼皮耷拉着,看着秋景月,随后缓缓闭上眼睛,声音低沉沙哑,几不可闻:“景月,朕记得你和朕的约定.......你也——”“不许让朕失望,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