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谁被秋君药夺舍?这一问题刚被抛出来的时候, 秋景秀听到后的第一反应是,他愿意。人初生时, 饥不能自食, 寒不能自衣,父母乳哺之、怀抱之。有疾,则为延医诊治。及年稍长, 又使入学。其劳苦如此,为子女者, 岂可忘其恩乎?*秋君药用自己的心头血养育了他,给他衣食,授他诗书, 供他成长,如今秋君药身染重病,只有献出自己的身体才能救他, 而他又怎么能袖手旁观, 漠然视之呢?于是,秋景秀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开了口,道:“我愿意。”他坚定地说:“我愿意献出我自己的身体,让父皇夺舍。”秋景秀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 但他并不感到一丝的后悔。如果牺牲他一个人,就可以换回父皇的千秋万岁,那他应该会觉得由衷的开心才是,能有什么好不满的呢?岂料,秋景秀此话一出, 就遭来了几个皇兄的集体反对。秋景明当即就说:“不行。”秋景月道:“我不同意。”秋景和心疼弟弟,也顾全大局, 当即就反对,还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秋景秀道:“你是父皇亲立的太子,也是大端的王储,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向天底下的百姓交代?”“没错。”秋景明的眉头已经皱成了“川”字,抬起手,按下了秋景秀想要反驳的动作,低声道:“而且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长子,如果真的需要一个人为了父皇献出身体的话,那也应该首先选我才对。”“不可以。”秋景和转过头,同样很认真地反驳了秋景明的话:“大哥,现在边疆还需要你镇守,要是你不在了,谁来保卫大端的百姓和子民?”言罢,秋景和顿了顿,放在膝盖上的指尖抓紧,随即,他像是下了决心一般,闭目道:“还是我来吧。”秋景和的头脑一如既往的清晰,条理也很分明:“我现在并未任一官半职,只是庶民,肩上的担子不重,少了我一个人并不会影响到任何人,也不会打破任何局面的平衡,所以,还是由我出面,让父皇夺舍吧。”“这.......”“可是.........”秋景明和秋景秀想要反驳,但一时间又想不到什么措辞来反驳,怔了一下,最后还是一直没有说话的秋景月开了口,抬起眼皮,慢吞吞道:“二哥,你虽然并未担任一官半职,是不是忘了,你已经成家,现在是瑜嫂嫂的夫君。”他反问道:“若父皇夺取了你的身体,那你让瑜嫂嫂怎么办?父皇如果占据了你的身体,那那个拥有父皇灵魂、但身体却是秋景和的人,该让瑜嫂嫂如何自处?”秋景月点出了一个秋景和完全不敢面对的问题:“你想想,到那时候,到底谁才应该是父皇的正妻?”毕竟如果秋君药占据了秋景和的身体,那么从名义上来说,楚瑜就变成了拥有秋君药灵魂的“秋景和”的正妻,那么实际上作为秋君药正妻的引鸳又该怎么办?而且很明显的,楚瑜是秋君药的儿媳,但一旦夺舍成功,楚瑜就从秋君药的儿媳,顺理成章地变成了他名义上的正妻。公公和儿媳,这带点伦理色彩的□□禁忌很快就让楚瑜和秋景和同时白了脸,不敢再说话。见秋景和噤了声,秋景明和秋景秀两人也沉默了,秋景月低低叹了一口气,随即才将话题转了回来,道:“我来吧。”他说:“让父皇来夺我的舍吧。”秋景月道:“我年纪也不大,身体还比二哥好些,也没有成家立业,更没有守卫边疆或者担任储君的责任,由我献出身体,再好不过了。”秋景明等人异口同声道:“可是........”“但.........”“别犹豫了。”秋景月打断众人,视线一一扫过哥哥和弟弟的脸,随即微微笑道:“我这幅身体,本来就是父皇的心头血练就的,现在还给他,又有什么不可以呢?”“而且现在事态紧急,我们都别纠结了,就这么决定了吧。”言罢,秋景月转过身,对着赵悯和楚瑜,拱手行了一礼:“至于夺舍的事情,就麻烦伯外公和瑜嫂嫂,费心些了。”夺舍的两个字,说的容易,做的难。虽然夺舍需要被夺舍的人主动献出身体,但同时也需要夺舍的主动进入被夺舍者的身体,赵悯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进入披香殿,和秋君药言明事情的来龙去脉。披香殿的地龙烧的正旺,角落的花瓶里摆着红色的梅花,淡淡的梅花香和药香混杂在一起,蒸的人身上暖烘烘的,还有些熏熏然。秋景秀作为太子,跪在最前面,而秋景明等人则按照长幼分跪其下,垂头,静静地等待着秋君药知道真相后的指示。半个时辰过后,等到秋景秀等人跪的膝盖都要麻了,秋君药的心腹来福公公才走了出来,轻声让几位殿下入内殿去。秋景秀点头,随即在来福的搀扶下站起,轻手轻脚地进入内殿,尽量不吵到病重的秋君药。秋君药此刻病的已经下不来床了,间或咳嗽几下,引鸳摔伤了腿,哪里也不去,就一直坐在床边,陪着秋君药,给他喂水喂药。等到秋君药的床出现在视线里,秋景秀就屏住了气息,走到离秋君药的床只有两米的地方,就掀起衣角跪下了,磕头道:“儿臣给父皇请安。”秋景明等人也在他身后跪下,齐齐请安。秋君药见他们来了,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随即咳嗽了几下,然后被引鸳用帕子擦去嘴角的血迹:“起来吧。”他有些有气无力,顿了很久,才在一片令人窒息中的沉默道:“你们谁要让我夺舍啊?”“.........”秋景秀等人互相看了一会儿,随即秋景月缓缓上前,在秋君药的床边跪下了:“父皇,是我。”他恭顺道:“希望您不要嫌弃儿臣。”秋君药:“..........”他特别想翻个白眼,但又没力气做出多余的动作,最后,还是由引鸳扶起身,靠在引鸳身上,艰难地伸出手,抬起,在空中停顿地片刻。秋景月已经被秋君药调\\教的秋君药一个动作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了,忙伸出手,握住秋君药的手掌,让秋君药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脸上,低低地道:“父皇........”秋君药偏过头看他,随即指尖轻动,在他的脸颊上拍了拍,声音轻轻,一边说,一边有腥甜的血液从嘴角溢出来,压都压不住:“谁要你的身体,嗯?”他说:“你们四个都是我的孩子,是由我的心头血诞生的,还是我费劲心力教养长大的,你们要是死了,那我一直以来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秋景月闻言,顿时急了:“可是父皇,孩儿愿意!”“你愿意,我不愿意。”秋君药环视跪在地上的几个皇子,道:“你,还有你们都给我好好活着,不许有任何闪失,听见没?”言罢,秋君药不想再听他们的话,挥了挥手,让来福把他们都请出去了。几人不情不愿地走出去后,引鸳躺在引鸳的怀里,能很清晰地感觉到生命的力量,从自己身体里一点一点地流逝。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好像有什么热源从自己的身体里被挖出去了,血管里空****的有些冷,秋君药忍不住往引鸳身上贴了贴。引鸳以为秋君药冷,于是便贴心地想让秋君药躺回去,又要给秋君药添一床被子,却听秋君药开了口,咳嗽着道:“阿鸳。”他说:“我想看梅花。”引鸳动作一顿,随即在秋君药的身边半蹲下来,握着他的手,低声劝道:“陛下,外面下着雪呢,冷,您身子受不了,不如等你好一些了,臣妾再推你出去看梅花好不好?”“.......”秋君药摇了摇头,指尖拂过引鸳精致姝丽的眉眼,从眼睛一直到嘴唇,坚持道:“现在就看。”“.........”引鸳拗不过他,只能让人先去御花园的陶然亭里生好炉子,又搭了挡风的帷幕,才让人把秋君药推到了御花园里。御花园的梅花开的正盛,红白相间,好似琼楼玉宇。秋君药围着暖呼呼的白狐裘,躺在摇椅上,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梅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道:“我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第一个想法,也是看梅花。”“陛下还可以看很久的梅花。”引鸳蹲在地上,给秋君药掖好挡风的狐裘,怕秋君药受凉:“不管陛下想看多久,臣妾都陪你看,好不好?”秋君药闻言,竟然久违地有些笑了。他笑的很好看,即使带着病容,但依旧清俊秀雅,所作所为,也当的上君子之名。但可惜,人如其名,命如深秋之叶,摇曳枯黄,稍不注意便落了,顷刻生机断绝;一生如君子坦**磊落,但药不离身,病弱难安。秋君药一直以为自己才是这里置身之外的人,却没想到,也许当他入书来到这里的那一刻,他也就成了曲中人,而他的姓名,也便成了他人生中,最贴切的注脚。但.......命薄又如何呢,起码他在这里过的每一天,都足够快乐。妻子在侧,子嗣环绕,秋君药并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遗憾,起码他来过,留下过属于自己的痕迹,即使他死了,也会有人记得他——甚至他们中间还有人,愿意为了救他,付出自己的生命。如此,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雪还在下,几乎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埋葬其中。风更大了,呼呼地卷起周遭的一切,秋君药在那一刹那,几乎要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已经病的看不清了,还是周围本身就是一片花白。在意识到自己也许已经处于弥留之际的那一刻,秋君药似乎有些回光返照,抬起手,勾起引鸳的后脑勺,然后凑过去,在引鸳的唇上印下一吻。只有一吻。他的声音很低,低的几乎要听不清,一如两人耳鬓厮磨的时候,那般近距离的呢喃:“阿鸳。”他断断续续道:“这辈子吻过你,我........不枉此生。”引鸳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几秒钟就将整张脸染得湿透。他想说他也是,可是眼泪却像是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似的,将喉咙也堵的酸涩生疼,急的他哭的愈发厉害,眼泪从秋君药的指缝往下淌,冰凉刺骨。看着引鸳这幅模样,秋君药也只是笑,神情很安静沉稳,轻轻抹去引鸳的眼泪,眼底带着鼓励,似乎是在等引鸳回话。引鸳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擦干净眼泪,正想说出“我也是”,岂料他一个“我”字还没有说出口,秋君药瞳仁里的光却忽然散开了,引鸳见此一怔,紧接着,秋君药轻抚他面庞的手也脱了力气,缓缓垂下,搭在躺椅的边缘,再也没有动作了。引鸳心脏瞬间加快,他不顾形象,猛地扑到秋君药的身上,疯了一样大哭着喊秋君药的名字,但秋君药的脸上却始终带着淡淡的、安静的笑,没有像之前那样,抬起手去哄他了。他死了。片刻后,听到动静的秋景秀等人赶来,看到已经气绝的秋君药,秋景秀等人皆不敢相信,在漫天雪地里脱力跪下,声嘶力竭地喊着“父皇——”。斯人已去,沉重的丧钟鸣起,当当三下之后,天边便飞过一群鸿雁,发出凄惨的叫声,在惨白无垠的天幕中,显得如此的扎眼寂寥。先帝病逝,举国挂起了白皤,四处飘扬,到处皆闻哀声,出殡当日,皇城百姓自发夹道送行,看着木棺,所闻皆是一片痛哭嚎啕。秋君药为他们所做的,他们都看在眼底,记在心里,他虽然未必是千古一帝,但依旧能称的上是仁君。秋君药在位期间,减免赋税,放轻徭役,改革科举,不计出身任用贤才,修订法度,加强边防,防止外戚干政,朝野内外一片清正清明,百姓休养生息,安居乐业,人民富足。如今他短命而亡,没有一人不感到悲痛,没有一人不感念他在位时的圣明。白皤,纸钱,香烛,哀乐,一切的一切混杂在雪地里,显得这个冬天,愈发的森冷刺骨。引鸳身为皇后,身着白色丧服,已经哭的失声了,话也不会说,在灵堂守了足足八天。在这八天里,他几乎只喝了一点水,吃了一点米糕,剩余的时间,便是呆跪在灵堂之下,仰头看着秋君药的棺椁,复又垂下头,将那些纸钱丢到盆中,看着火舌吞噬一切。秋君药死后,秋景秀顺理成章地即位,尊引鸳为昭圣慈寿皇太后,并改大端年号为天元。秋景明在送秋君药出殡的第八日,回了青州。边境不可一日无将无主,他即使心中悲痛,但为了顾全大局,他仍旧不能在京城停留太久。秋景秀即位后,秋景和和秋景月等人留在了京中,替尚还未成年的秋景秀打理一切朝事。秋景和仍旧做了贤王,秋景月则被册封为宁亲王,与秋景和一同摄政。同年,秋景明被册为瑄王。半月后,引鸳将秋景秀和秋景和等人召到披香殿,几人难得地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引鸳秋君药去世的这半个多月里,瘦了很多,终日只着白衣,也不再上妆。能让他上妆的人已经不在了,他便终日素面朝天,不施粉黛,也不再佩戴任何装饰,除了秋君药曾经留给他的九龙纹玉佩他始终贴身戴着,其余时候,都只用白色发带扎起马尾。“今日不是什么特殊日子,但自从你们父皇去世后,我们母子几人,就很少坐在一起吃饭了。”引鸳像是在笑,只不过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反而有些疲惫的苍白,像是强撑着一张假面,道:“动筷吧。”秋景秀等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后,还是秋景秀率先拿起了筷子,给引鸳夹了一筷子菜,低声道:“母后,您多吃一些吧,您瘦了好多。”引鸳笑了笑,道:“多谢皇帝。”秋景秀没有说话。母子几人一同吃了饭,饭后,秋景秀还需要回勤政殿批奏折,秋景和和秋景月也各自有事要忙,毕竟先皇刚驾崩不到一个月,还有很多事情要帮着处理。看着几个儿子离去的背影,引鸳不知为何,忽然叫住了他们:“景秀,景和,景月。”被叫到名字的三人下意识回过头,不明所以地转过身,看向引鸳:“母后。”“........”看着儿子们疑惑的眼神,引鸳的眼睛闪了闪,随即笑道:“没什么事。”他坐在上首,身形消瘦,脸上的笑意也不似秋君药在世时那般开怀,总觉得像是强装出来的那般,慢条斯理道:“你们都长大了,我没有什么好叮嘱你们的。”“只是如今虽然已经快要入春,但早晚天凉,还是要勤添衣,不要仗着年轻,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国事政事繁重,但三餐还是要按时用膳。早晚看书看累了,也要早些放下书简休息,不要点灯熬油,看坏了眼睛和身体。”“.......就这些了。”言罢,引鸳顿了顿,随即摆了摆手,最后只道:“去吧。”“........是。”秋景秀和秋景和等人虽然觉得今天的引鸳说的话有些怪怪的,但又想不出怪在哪里,最后抱着这一层隐隐觉得似乎有些不对的疑惑,退出了披香殿。兄弟三人行至半途,忽然间,秋景秀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抬起头,好似终于感觉到些许不对,忙呵止前进的轿撵,忙让宫人们将他抬回引鸳的披香殿。在重新跨入披香殿的路上,秋景秀的心跳越来越快,他几乎等不及宫人前去通报引鸳,就直接闯进了殿中,结果刚进入殿内,就被梁上悬挂的一袭白衣给吓的摔倒在地。梁上挂着的人晃晃悠悠,而脚下的椅子则被踢到在地,秋景秀跪趴在地上,在怀着不可置信的心情,看清那悬梁自尽的人的脸时,至此,终于捶地,嚎啕大哭。紧跟着入殿来的秋景和和秋景月在看到梁上挂着的人时,愣了一下,旋即,也缓缓垂下眼睑,跪倒在地。在秋君药死后不到一个月,昭圣慈寿皇太后引鸳悬梁殉情,年仅二十二。帝后二人生同衾死同穴,共葬入端昭陵。天元十七年,瑄王秋景明在抵挡蛮族的过程中,战死沙场,年三十八岁。同年,宁王秋景月替兄上阵,提枪上马杀退蛮军,占领北蛮国,替大端打下万里疆土。第二年,天元十八年,贤王秋景和为政事鞠躬尽瘁,在带领贤王妃前往巢州查看当地疫情时,不慎染上瘟疫,最后吐血而亡,为了防止病情蔓延至京城,死后留下遗言,就地火花埋葬,尸骨没有葬入皇陵,年三十九岁,未至不惑。贤王妃楚瑜殉情,夫妻二人同葬巢州。彼时,宁王秋景月尚还在边疆,没能赶回见兄长最后一面,此后,亦成为人生中一大未能解开的心结和遗憾。兴乐六年,宁王秋景月因未能见到兄长临终最后一面,终日郁郁,年四十七,病故边疆,死后留下遗言,尸骨埋于沙场,未能回京。至亲接连去世,此时,秋景秀不过四十,就已经无亲人在世。他身着一身黑金龙袍,披风扫过雪,立于梅园之中,忽然想起,也是那样的一个大雪天,是父皇将他从冷宫带了出来,一步一步将他牵上了皇位。斯人已逝,岁月如流水滔滔,转瞬间便带走了他所有的至亲,如今他孑然一身,已再无他人可以依靠。微风拂旧面,鬓边染白霜。秋景秀闭着眼,有风雪扫过他的脸颊,还有梅香淡淡,让他忍不住想到秋君药还在世时,抱着他,在御花园里,教他学写字,教他练剑,低声笑着唤他“景秀”。风雪拂过眉眼,一如秋君药在世时,轻抚他脸颊时那般温柔和暖,还带着淡淡的香味。“父皇........”他喃喃地喊着秋君药的名字。“父皇!”一声小小软软的童音骤然在秋景秀的耳边响起,打断了秋景秀的呢喃。秋景秀闻言,缓缓睁开眼,看见一个玉雪团子正扒拉着梅树,半身藏在梅树后,怯生生地看着他,手里还举着两枝梅花:“父皇。”“念君,你怎么来了。”秋景秀缓和了眉眼,招了招手,示意秋念君过来,随即将他抱起,轻轻捏了捏小团子的脸颊,温言道:“你皇兄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思君哥哥今日被母后叫去诵读课文了,儿臣一人只能一人来玩梅园玩了。”秋念君抱着秋景秀的脖子,奶声奶气道:“父皇为何一个人在此?”“想看梅花,便来了。”秋景秀笑着喊他的小名,亲昵道:“走吧月奴,外面冷,父皇带你回丹阳殿看莲池里的冰莲,好不好?”“好耶!”秋念君欢呼道:“儿臣最喜欢看冰莲了!超级好看!”“这冰莲,其实是父皇的父皇,也就是你皇爷爷给父皇种的。”秋景秀抱着秋念君,慢慢往丹阳殿走去,徒有声音被风吹散,带着淡淡的笑:“你皇爷爷是个很好的人,对不对。”“皇爷爷长什么样呢?”秋念君日日听见秋景秀将秋君药挂在嘴边,懵懵懂懂道:“是像画像里那样吗?”“比画像里好看。”秋景秀说。“那父皇给儿臣取这个名字,是为了纪念皇爷爷吗?”秋念君,也就是小月奴趴在父皇肩头,手里晃着两只梅花,有些好奇:“我还听思君哥哥说,皇爷爷最喜欢梅花,所以父皇你便在皇宫里中了很多梅花耶。”“是啊,小月奴。”秋景秀说:“你要和父皇一样,记得皇爷爷的名字,记得他曾经做过的事情,永远也别忘记。”父子俩的声音被风吹的有些乱,卷上天去,逐渐变低,再也听不清分毫,雪中只余背影残影几息,脚印几个,还有一路散落的梅花花瓣,但那星点鲜红很快又被皑皑新雪覆盖,留不下任何痕迹。但有些人,有些事,会一直烙印在后来人的心上,不会忘记,也不能忘记,甚至会铭记一生,代代相传。君去日已远,郁结令人老,人生一世间,忽若暮春草。*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