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裴安安安静静地待了七天, 除了实验室、餐厅、卧室，就再也没有去过别的地方，就连餐厅都还是丽卡拖着他去的。“裴总, 指挥回中央星前可是给我下了死命令的, 叫我务必保证你一日三餐正吃吃以及要有充足的休息时间，你要是不配合, 等指挥回来发现你瘦了憔悴了, 他一定会狠狠地收拾我的！”丽卡的理由太过充分，裴安跟本没有办法拒绝, 而且他有时候忙起来忘记了时间，丽卡还会悄无声息地在他的实验室冒出来, 催促他去吃饭和休息。在丽卡勤勤恳恳的监督下过了七天，终于跟林别燕汇合了。谢遇先前向军部提议的加大力度清剿星际海盗已经在军部获得了审批通过，八个集团军收到了军部的命令之后都会机动起来, 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绕着那块巡防的星域飞来飞去、飞来飞去。不过由于大部队要去清剿星际海盗, 所以谢遇能直接给裴安用的人手不多, 林别燕在其中是从军时间最久的，而且本身也是军校指挥系出身，再加上一个丽卡, 裴安足够用了。现在八大集团军都机动了起来，燎原号若是再作为指挥舰来使用就会太显眼，为了安全起见, 裴安从燎原号搬到了长渊号上去。现在他们去基地就是乘坐的长渊号。“裴总，很抱歉不能给你接风洗尘，第八集 团军的人找上门来了, 我得先去应付他们。”林别燕在空港接到了裴安, 一脸歉意。“第八集 团军跟咱们之间的关系怎么样？”裴安暂时还没有摸清这八个集团军之间的关系。林别燕对裴安的这句“咱们”很是满意, 笑意斐然：“第八集 团军是最中立的集团军，算是军部直属，不参与到斗争的旋涡中来。”那就是不亲近，但是比第五集 团军跟第七集团军好。裴安又问：“第八集 团军怎么特地上门来了？”总不会是来拜年的。林别燕道：“第八集 团军来的是安东尼奥那家伙，说是想找我们借用点镇静剂。”“镇静剂？针对精神力狂暴的？”裴安心想，这领域那他可真是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安东尼奥说他手下有很多官兵都患上了精神力狂暴，镇静剂不够用，就来找我们借调一批。”林别燕应道。裴安若有所思。如果是alpha官兵受到了信息素的影响的确很有可能患上精神力狂暴这种疾病，这种疾病发作起来很厉害，精神力越是强悍的人就会受到越大的折磨，在这种时候任何安抚手段都是无效的，目前为止有效的安抚手段是请精神力比较高的omega给患上精神力狂暴的alpha作精神力疏导。精神力狂暴这个疾病一旦患上，那就相当于经常性易感期，对于alpha来说是十分痛苦的。但是，精神力狂暴不会轻易患上，更不是传染病不会一传二二传三，安东尼奥他们是有多少人患上了精神力狂暴，才会镇静剂都不够用？“我跟你一起去见安东尼奥，我总觉得这背后不简单。”裴安皱了皱眉，总感觉这个操作有点眼熟。林别燕相信裴安的直觉，因为裴安能极快地发现km-008存在的问题，而他们这么多人一直没有发现过，这足以说明裴安的细致。安排了一间会议室当待客室，林别燕请了安东尼奥来他们258军团的基地。安东尼奥是军衔是少校，丽卡和林别燕都是上校，所以进了会议室之后是安东尼奥主动跟她们两个敬了礼。“丽卡上校，林别燕上校。”安东尼奥的精神头不是很好，显得有些有气无力。“安东尼奥少校，请坐。”林别燕抬了下手，示意安东尼奥请坐。安东尼奥在落座的过程就看见了还有一个人，只是这个人并没有穿军装，那就不是军人。“这位是？”安东尼奥问道。“安东尼奥少校你好，我是258军团的技术总师，姓裴。”裴安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哦哦，裴先生，你好。”安东尼奥之前还听过谢遇花高价聘请了一个技术大牛，原来不是胡编乱造的，是真有其人。“两位上校，我们的情况你们二位也了解了，只要你们肯借调镇静剂，什么条件都好商量。”安东尼奥的眼睛下有很大的一圈乌青，看起来为了这事没少奔走。丽卡和林别燕都没有说话，说话的是裴安：“恕我直言少校，在未确定具体情况时，我认为不应该单纯地采用镇静剂，镇静剂用多了并不好。”安东尼奥愣了一下：“裴先生的意思是？”裴安身体前倾，姿态更认真了些：“我听林上校说过一点你们的情况，精神力狂暴同一时间发生在那么多人的身上，少校不觉得很可疑吗？”安东尼奥没有急着反驳，只是眉头紧皱。看来是个听得进去话的。裴安接着道：“如果你们还有镇静剂库存，应当也不会大老远地跑到258军团来借调，消耗了这么多的镇静剂，少校，你认为这正常吗？”安东尼奥不安地揪着自己的军装裤子：“确实很不正常，我以前也见过精神力狂暴的病人，感觉跟我的兄弟们病症不太一样。”裴安又问：“精神力狂暴是谁做出的诊断？医生？”安东尼奥忽然背后起了一身冷汗。队伍里有精神力狂暴的例子出现之后，他就想过把这些人送到医院去治疗，就算无法治疗，那也比现在的情况好，是有人跟他说，他要是一口气送出去了那么多患上精神力狂暴的官兵，军部肯定会追责，他就要完蛋了，叫他不要送，先打镇静剂再说。安东尼奥并不算太出色，好不容易才混到了少校，他并不想失去自己的少校军衔，所以他就听了那个人的话，没有将这些人送去医院，而是开始给他们打镇静剂。最开始打了镇静剂之后，这些患上精神力狂暴的官兵都能平静下来，甚至觉得自身的状态有所好转，安东尼奥还以为这就结束了，没想到这些官兵在后来又发病，发病之后打镇静剂又好了，没隔多久就又会发病。由此循环往复，镇静剂根本就压制不住，然而这些人却对镇静剂产生了极强的依赖心理，每一次犯病都会疯了似的想要镇静剂。“镇静剂实在是供给不上，我才会来借调，我也是不忍心看着大家受这个罪。”安东尼奥懊悔道。“你要是不忍心，就不应该听取妄言，而是应该把这些官兵送去医院。”裴安忍不住刺了一句。安东尼奥张了张嘴，没敢反驳，因为裴安说的就是事实。他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耽误了大家，他有罪。“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还是真心地希望你们可以借调一批镇静剂给我。”安东尼奥道。裴安明白为何安东尼奥会被坑了，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就这么实诚呢？“安东尼奥少校，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镇静剂只是使用多了对身体不好，但是不会成瘾。”裴安捏了捏眉心，“林上校，将基地的医生组织一下。”裴安对安东尼奥道：“安东尼奥少校，我想，你那些患上精神力狂暴的官兵，需要进行一下尿检和血检。”安东尼奥脸色颓丧：“好、好的，那就麻烦你们帮忙了。”裴安越听越觉得，安东尼奥手底下那些人，是意外吸食了毒.品，毒.品才会成瘾，镇静剂绝对不会。安东尼奥下令将人都给带出来准备检查，他心里惴惴不安，看着基地的医生准备采集管，心里十分惶恐。他主动找上了裴安。“裴先生，你能给我指条明路吗？”他的脑子不够聪明，根本就不擅长这些弯弯绕绕。”裴安：“……”但凡换成谢遇，早就开始布置抓人了，安东尼奥居然连怎么办都不知道。果然还是谢遇更加优秀。“那个建议你别送医院的人，你是不是得抓？精神力狂暴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一般人谁会建议你不送医院？”裴安提醒道。安东尼奥为难：“可那是我们一个集团军的，而且还是上尉，我不能随便抓。”裴安叹气，安东尼奥为什么在这种情形下还能想这个？“这些人现在挨个等着做检查，还有人状态疯癫，那个人不需要为他们负责？有什么不好抓的？”安东尼奥看着排着队领收集管去卫生间挨个收集尿液的，还有扎针抽血的，心里很难受，可要他去抓同一个集团军的战友，还是一个上尉，他……裴安对安东尼奥的评价是优柔寡断。“你不抓也行，你把那个人是谁告诉我，总可以？”裴安受不了安东尼奥这磨磨蹭蹭的纠结。安东尼奥在裴安已经不耐烦得像要揍人的目光下交代了那个人的姓名：“他叫中岛大辉。”裴安偏头去看丽卡，丽卡立即凑上去在裴安的耳边耳语：“中岛大辉归属于第八集 团军134军团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134军团的巡防星域离我们并不远。”言外之意是可以动手抓人。“你给中岛大辉发消息，约他见面。”裴安懒得跟安东尼奥废话，直接用了命令的口吻，“你约人，我抓人，看着你的战友们，想想他们受的罪，不许拒绝，不许反悔。”安东尼奥缩了缩脖子，他怎么感觉这个姓裴的技术总师比谢遇还凶？怪不得能跟谢遇走到一块去，都凶得要命。不过安东尼奥还是按照裴安说的，给中岛大辉发了消息，约他见面。“除此之外，把所有使用过的镇静剂注射器以及镇静剂的包装盒都收集起来交给医生。”裴安严肃道，“一个也不能漏。”安东尼奥一脸茫然：“为什么？”裴安一口气哽在胸口，他就没有见过安东尼奥这么愚蠢的人。丽卡赶紧拦住了裴安：“裴总、裴总，你冷静一下，要动手你喊我就是了，别亲自动手。”救命啊，要是指挥知道裴总刚到他们的基地就被找上门来的安东尼奥给无语到了要气疯，会不会去找第八集 团军的司令把安东尼奥拎回去回炉重造？“这个人你解决吧，我去医生那边看看情况。”比起给一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安东尼奥解释缘由，他还是更关心那些官兵的身体。天真是很好的品德，但对于一个军人来说并不是。安东尼奥如果是开一家花店或者书屋，会更合适。裴安给自己顺着气大步往检验区走。安东尼奥：“丽卡上校，裴先生这是怎么了？”丽卡捂脸，怎么了，快被你给气死了。估计裴安也是第一次跟安东尼奥这样的能用天真打败你的人交流。“安东尼奥少校，裴总让你收集注射器和包装盒是为了查导致你这帮兄弟患病的真正原因，既然裴总已经让医生给他们尿检血检了，那就意味着他们不是患上了精神力狂暴。”丽卡耐着性子给安东尼奥解释道，“你要是不会，就找个帮手，啊，别拿你这帮兄弟的性命开玩笑。”裴安刚走过去，就看见有人犯了病，十分狂躁，浑身颤抖着兴奋，瞳孔放大，嘴里还念着“镇静剂”。这十有八.九是吸食了毒.品没跑了。“快快快！把他给按住！”立即有人去按那个发病的人，但是发病之后那个人已经不认了，对着自己的战友动拳脚，拉的人又不敢下重手，反倒被打伤。“按什么按？直接绑起来！”裴安这么一喝，跟着他一路过来的258军团的士兵说动手就动手，直接上前将发病的人给拖了出来，他们可不会手下留情，相当强硬，没有能用来绑的东西，直接抽了那人的皮带，将双手绑在身后。还有些发病的也一一照着这一个处理。“你什么人？凭什么这么对我们？”还在排队的官兵立即闹了起来。裴安身上没穿军装，没有军衔在身，这些人又都是军队里混的，看见自己的战友被绑了起来也没有想太多，只想讨个公道。“砰砰砰”三声枪响。人群安静了下来。“你们想做什么？”林别燕手里还拎着枪，脸色很不好看，“军规军纪都让你们吃进肚子里消化掉了？”林别燕可是真正的上校，比安东尼奥还高两级，他们瞬间不敢再闹了。“裴总，你没事吧？”林别燕只知道裴安技术了得，但是没有见识过裴安的身手，还不知道裴安也能一个人打一群。“我没事。”裴安目光落在发了病疯疯癫癫的那些人身上，“有事的是他们。”安东尼奥小跑了过来，赶紧给裴安道歉，要是他手下的人冲动，把裴安给得罪了，那才是真的完了。“你不用跟我道歉，他们不是我的兵。”裴安绕开安东尼奥，直接对着这些人道，“不想死的就听我的指挥，想死的我不会拦着你，只要别死在这里。”裴安这么冷声冷气地说话，那些人也冷静下来了。扎针抽血的医生围观了全场，口罩上的眼睛都忍不住外翻，扎针时都用力许多。还敢在他们258军团的基地上闹，闹什么闹？自知理亏，这些人也不再出声，个个安静如鸡，该干嘛就干嘛。裴安也没有搭理他们，他去看了被绑起来的那几个。“求求你们了，给我一支镇静剂吧！就一支。”即使被绑了起来，还有人押着，那个人还是控制不住，眼睛发红。“裴总，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林别燕忧虑地看着，到底都是帝国的军人，谁也不会想看见他们这个样子。“这些人，做完检验之后全部分开隔离，派人守着，一旦发病，立即绑起来，最好是将嘴也给塞上，防止他们咬到舌头。”裴安沉声吩咐。犯了毒.瘾的人会疯狂地想要吸食毒.品，只有毒品能够缓解，但是吸食毒.品之后对毒.品的依赖性会越来越大，到后面就越不好戒.毒。戒.毒没有捷径可走，只能强制。“安东尼奥……你和丽卡看着办吧，反正先将我说的两件事办妥，中岛大辉必须抓，镇静剂必须检验残渣。”林别燕应下，让裴安先去做别的。裴安本来见安东尼奥是好心，只是安东尼奥这个性子……只能说他是真的不适合在军队里待。军队里大多数雷厉风行的性格，像他们指挥就是如此，做事很少拖泥带水，下手干脆利落，很显然裴总也是这样的。怪不得他们两个能走到一起去，性格上肯定是有相互吸引的特质。裴安让人把毒.瘾发作的几个人给带走了，自己也跟了过去。“绳子都拿来了？”裴安隔着一层钢铁栅栏，看着里面因为毒.瘾发作痛苦难忍的人。“拿来了，我们要把他们绑在椅子上？”士兵大约明白了裴安的意思。裴安点了下头：“绑得结实点儿，他们这样会持续一段时间，别让他们挣脱了，嘴里也塞上东西。”“是。”谢遇的亲信部队做事就是麻利，抓着绳子就把人给绑到了椅子上，不管被绑的人怎么挣扎，手脚四处乱踹，都没有被影响到，绑好之后又在嘴里给塞上了一块毛巾，条件有限，他们也只能找出几块干毛巾。“等那些人检验结束了，全部安置下来，一旦有发病的，还是绑起来，动作都麻利点儿。”裴安道。“明白！”“那……他们能治好吗？”担忧的目光透过钢铁栅栏望进去，如果治不好，就要一直这样下去吗？军部前不久才下发了机动清剿星际海盗的作战命令，要是他们一直这样下去，那不就失去了大好的建功立业的机会？“会治好的，现在他们就是在接受治疗。”裴安说。士兵们不懂这方面的知识，但是能够被他们指挥委以重任的，一定是很能干的人，他们只要相信就可以了。裴安就静静地站着，看着里面的人呜咽。戒断的过程不可以心软，哪怕今天就是这些人的亲爹亲妈来了，也只能在外面干看着。“看仔细了，我去找你们上校。”裴安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也没逗留太久便离开了，在士兵的护卫下去找林别燕。先前他带着人检修了一部分军备，这下到了258军团的大本营，他还不得动手把能翻新的、需要更新换代的都给安排上？“统计所有的，哪怕就是一架小小的无人机也要统计到，统计好了之后就开始检修工作，在外的舰队也分批回来进行一次检修。”裴安很注重军备的质量，星际打仗不是靠人的血肉堆积，谁的武器牛逼谁才是大爷，为了提高队伍的战斗力同时减少损失和伤亡，检修是必要的。“先安排258军团进行检修，等258军团检修结束，就陆续把就近的第三集 团军和第一集团军的队伍找过来，也检修一遍。”林别燕愣了愣：“第一集 团军？”“嗯，第一集 团军跟我们是友好互助的兄弟队伍，自然不能忘了他们。”裴安指不定哪天就要请第一集 团军帮忙，就算是有顾远扬给的密钥又能如何？他该给的一分也不能少，不然就算第一集团军对顾远扬再忠心耿耿，心里也会有意见。要消除意见，那就得人家看见你的好。有来有往，而不是单方面的索取。“没问题，我去安排。”林别燕服从命令。“裴总，你要不先去休息一下吧？”林别燕算着时间，本来裴安他们落地就是裴安他们的休息时间了，星系不同，要倒时差，结果一来就忙活了半天。裴安摆了摆手：“我还不困，而且我也睡不着。”莱特帝国的形势远比他上一次预计的还要复杂，他有点担心谢遇。林别燕看出裴安的忧心，便安慰道：“裴总，指挥可是第三集 团军的继承人，厉害着呢，你不用担心的。”裴安笑了笑：“知道他厉害是一回事，担心是另外一回事。”要是他能够时时刻刻联系上谢遇就好了，那样他们每天都能抽时间联系一下，他也就安心了。谢遇这次回中央星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他要查当初是谁故意将他骗出去然后想杀了他，还要跟第五集 团军这个老对手斗，星际海盗的工作更是重中之重，还有远星自治权……还有，谢遇还要帮他打听和裴如玉有关的消息。谢遇怕是会忙得团团转。林别燕瞧着裴安嘴角流露出的一丝笑意，猜想大概是想到了指挥吧。哎，这小情侣就是不一样哦。“我们把指挥的房间给打扫了一下，你将就住？”林别燕问。裴安笑容扩大：“不将就。”他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