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吴白天被燃灰狠训一顿, 整个人都蔫了,再也不敢私底下打小报告,手机也被老板没收。所以理论上,叶如澜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也的确不知道。今天拍戏结束得早, 燃灰已经把妆卸了, 此时那张老天爷赏饭吃的脸素净俊美,负气般蹙着眉, 眉间有浅浅折痕。叶如澜目光在那折痕上停留一瞬, 拿着手机的手指收紧, 像是蠢蠢欲动着要亲手抚平。“叶先生。”燃灰的音色其实一直偏冷,让人联想到摆在展窗里的玉石。只是他平日里语调一般扬着, 听不出冷意,此时沉下嗓子,便格外明显。情人不给好脸色,金主的语气反而越发和缓:“怎么了, 有人惹你不高兴吗。”燃灰语气听不出喜怒:“如果我说有呢?”叶如澜的回答干脆利落, 半秒也没犹豫:“他以后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是吗。”意味不明地回答一声,燃灰往后倚到沙发靠座上, 直勾勾看着叶如澜, 语带挑衅,“那如果我说, 惹我不高兴的是叶先生呢?”叶如澜明显的一怔。手里拿着小吴的手机在摄像头面前放大,上面的字是倒过来的, 不过可以勉强辨认出个大概。燃灰语气淡淡:“这些聊天内容, 叶先生应该很熟悉吧。”叶如澜没说话, 只是举着的手机猛然晃动一瞬, 另一只放在膝头的手也蜷起来。他不开口, 燃灰收起小吴的手机,板着脸凑近屏幕:“叶先生就没什么想解释的?”叶如澜似乎是把手机搁置在了桌面上,屏幕的晃动这才停下。沉默片刻,他不答反问:“你生气了?”“我哪里敢。”燃灰阴阳怪气道,“我现在签了卖身契,自然该被叶先生24小时盯犯人一样盯着。”叶如澜喉结滚动一下:“……抱歉,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这大概是开天辟地以来,京城的叶先生头一次说抱歉,只可惜燃灰并没有深感荣幸。“担心安全?”恰恰相反,他简直要气笑了,恼怒到声音上扬,“我就算再怎么危险,也没必要什么时候上厕所都要跟叶先生打招呼吧?”男主是变态吗,这有什么好汇报的!叶如澜抿唇,那张在谈判桌上横扫千军的嘴,此时辩解得苍白无力:“我只是让小吴事无巨细地汇报,但他太过细心了。”燃灰:彳亍,新概念细心,“那叶先生为什么要事无巨细地汇报?”叶如澜收紧五指,沉默片刻:“你一个人在那边,人生地不熟,我不放心。”深吸口气,燃灰勉强平心静气,尽可能讲道理:“叶先生,这不是放不放心的问题,是你对我很不信任。”他眼神冷静,反而越发让人心慌:“我每天都会和你打至少一个小时的视频通话,如果你对我的生活有什么疑问,或者有什么要求,大可以在电话里直接问我。我不会有意见,因为向你汇报是我的工作。”“但……”燃灰叹口气,口吻带着隐隐的失望,“但你现在的这种做法,和监视犯人没什么区别,我很不喜欢。就算我是替身,也该有自己的隐私。”叶如澜默默听着,像是挨老师批评的小学生,面部紧绷着,如临大敌。如果管家在现场,就能清晰直观地感受到,他的老板现在有多慌。燃灰这次很严厉,气势汹汹地把一大堆话扔过去,然后冷着脸道:“叶先生自己反思一下吧。”说完之后,没有再等叶如澜的更多解释,直接挂断了电话。002全程听得胆战心惊:【宿主,你这样对男主真的没问题吗?】燃灰很淡定:【怕什么,大不了他一脚把我踹了,不然还能怎样。】002:说的也是。没办法,这个世界的男主大概是唯一一个会和他讲道理的男主,偏偏控制欲同样的强。趁现在发现得早,燃灰得抓住机会,能掰回来一点是一点。叶如澜没有再把电话打回来。燃灰很淡定,男主一直很聪明,只是看他愿不愿意懂,愿不愿意退。他把手机放回原位,小吴的手机也还回去,只是一瞥,小吴就虎躯一震,双目含泪对天发誓:“老板,我再也不不敢了!”燃灰轻轻呵了一声:“没事,就算你敢,叶先生大概也不敢了。”小吴:“……”不愧是老板,真是恐怖如斯——他这才对谁是真正上司有了个明确清晰的认知。平平淡淡一夜过去,第二天起床后,燃灰又恢复了平时的随性淡定,该怎么拍戏就怎么拍戏。本以为等男主想通起码也得用个三五天,但没想到下午的戏刚刚拍完,燃灰就听见片场外隐约传来喧嚣。有工作人员急匆匆进来,对着正摆弄摄像机的彭导低声道:“彭导,制片人来了!”工作思路被打断,彭导不耐烦“啧”了声:“这么突然,招呼都不打?”员工苦着脸:“您现在就别问这个了,赶紧出去见人吧,人家已经到门口了!”虽然很不情愿,导演还是放下手里的工作,先把制片人糊弄过去再说。主演当然也要去,燃灰跟在彭导身后出门,却在跨出门框的下一秒,看见了意料之外的人。片场外头烈日炎炎,王佑撑着把巨大的黑色遮阳伞,头顶阴影遮住那架轮椅,投射下一片清凉。制片人在一旁擦着汗点头哈腰,明明他是站着的那个,却仿佛凭空矮了一头,恨不得跪下说话。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俊美沉稳,气场十足,一身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唐装,正不置可否听着制片人喋喋不休的讨好。仿佛察觉到什么,那双狭长深邃的眼隔空望过来,与燃灰四目相对,里头装着他看不懂的情绪。周遭人震惊的抽气声中,燃灰愣了一下。……男主怎么这就来了?-制片人和最大投资商都莅临片场,今天的晚餐当然不能再吃盒饭。剧组放了半天假,场务紧急订好附近最豪华的饭店,剧组所有重要人物浩浩****,全都参加。夏淳白看见叶如澜时,下意识恍惚一瞬。眼前这个深沉内敛,如山海般不动声色的男人,和他记忆中差别极大。他们两个已经很多年没见过,现在见面,难免有些心情复杂——特别是听说对方包养了一个自己的替身。本以为会有个尴尬的重逢,但叶如澜并没有分给夏淳白一个多余的眼神,目光瞥过去,最后的落脚点总是季燃灰。宽敞的包厢里,主位自然属于最大投资商叶先生。旁边有两个位置,一边坐了毕恭毕敬的制片人,另一边则暂时空着。众人眼观鼻鼻观心,燃灰淡定坐到下方,无视了某道隐隐约约看着自己的眼神。他才不去当现眼包,这位置谁爱坐谁坐,何况还有正主在。但夏淳白也不想坐,而是直接坐到了燃灰身边。燃灰转过脸,疑惑地瞥他一眼:“?”夏淳白装瞎,假装自己毫无存在感,淡定地喝了口白水。两个最该坐的不坐,其他人更不敢坐。最后不懂看人眼色的彭导见那里空着,一屁股坐到叶如澜旁边,大咧咧道:“叶先生,我敬您一杯!”叶如澜气场沉了一瞬,身后的王佑立刻微笑道:“不好意思彭导,叶先生不喜欢喝酒。”叶先生如果真的喝了,那才叫奇怪。彭导也不尴尬,直接仰头把酒喝干,豪情万丈地把杯子往桌上一放:“您不用喝,我敬您就好!”此言一出,那些蠢蠢欲动想要搭话的人立刻抓住机会,纷纷上前敬酒,主要目的是为了在叶先生面前混个眼熟。叶如澜面前的酒杯一口未动,神色淡淡,面对怎么样的恭维话都无动于衷。身边人都去了一圈,夏淳白也随大流起身敬过一杯,叶如澜照旧不为所动,看在双方曾经认识的份儿上,意思性举了举酒杯便算完。实在是有些尴尬,敬完酒,夏淳白就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场。其他人忙着套近乎,燃灰则在认真吃东西。他吃了太久盒饭,实在是馋得厉害,难得有机会吃点好的,自然不会错过。王佑看得心里暗暗焦急,不动声色挪到燃灰背后:“季先生,您不去敬叶先生酒?”燃灰头也不抬:“为什么要去?叶先生又不缺我一个敬酒的,而且他也不喝。”王佑有苦难言,他已经彻底明白了老板那九曲十八弯的玲珑心思,没办法,只能竭尽脑汁做助攻:“您怎么知道不会——叶先生是特意为您坐了凌晨航班赶过来的,说不定您去敬酒,他就喝了呢?”燃灰被他絮絮叨叨烦不胜烦,放下筷子起身,端起酒杯径直走到叶如澜面前。面前阴影落下,叶如澜仰起脸看自己年轻俊美的情人,视线很深。燃灰直接把白酒闷了,干脆道:“叶先生,我敬你一杯。”众目睽睽下,叶如澜拿起面前阅尽千帆仍然满杯的酒杯,像他那样一饮而尽。喝完之后把酒杯往下一扣,证明自己喝得一滴不剩,厚此薄彼意味明显。身后好像有倒抽凉气的声音,燃灰略一挑眉,故意道:“叶先生不是不喜欢喝酒?”叶如澜看着情人肆意张扬的眉眼,眼神很深,像是一路把人望进了心底。他嗓音和缓:“是不喜欢,但总要为你破例。”这话的意思,已经堪称直白了。燃灰没表露什么,两人昨晚的争执还历历在目,他知道这是男主自知理亏的示好,淡定地坐回原位。旁边人看他的眼神已经肃然起敬,甚至称得上惶恐。酒过三巡,彭导已经有了耍酒疯的意思,举着杯子大舌头吹牛,对着叶如澜发誓自己要拍出一部名垂青史的好片,绝对不会让叶先生亏钱,您老人家就放一万个心吧!兴致上来了,他直接上桌现场表演一段即兴歌唱,男高音简直要穿透云霄。这导演仿佛要疯了,制片人擦着冷汗,对叶如澜道:“叶先生一路舟车劳顿,不如您先回去休息?”叶如澜没怎么动筷子,闻言略一颔首:“也好。”王佑闻言大喜,立刻带着殷殷期待看向燃灰。燃灰这次没装傻,站起身来:“我送叶先生回去吧。”其他人当然没有异议。燃灰推着叶如澜离开包厢,等出了门,才问:“叶先生订的房间在哪里,我送你过去。”叶如澜不回答,王佑嘴里发苦,面上强撑着微笑,睁眼说瞎话:“是这样的季先生,我们今天来的匆忙,总统套房已经被订走了。”燃灰:“?”他很惊讶地看着王佑,心道你这王牌秘书就是这么当的:“就不能用钞能力把总统套房抢回来?”王佑默了默,面不改色:“叶先生想沉浸式体验演员的生活,所以我们已经和彭导说好,今晚和大家住一起。”燃灰:……认真的吗。他语气委婉:“我们的居住环境连酒店的大床房都比不过,不如叶先生再考虑一下?”拍摄片场实在是太偏远,为了赶拍摄进度,他们这群人只能住在民宿里,影帝都不例外。其他还好,燃灰什么艰辛条件没经历过。只是现在正值酷夏,蚊虫特别多,每天睡前都要打好久蚊子。但劝了几句,叶如澜都没什么改变主意的意思,手指交握在膝头,淡淡道:“你能住,我当然也能住。”既然他这么坚持,燃灰也没话说,推着叶如澜上了制片人安排的车。一路无言,直到进了民宿,气氛才又活跃几分。分给叶如澜的这间房还算干净,燃灰和王佑一起仔细检查过,没什么其他问题。王佑很快离开,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独处,临走时对着燃灰双手合十,做出祈祷的恳切姿态。燃灰不置可否,等王佑把门带上,才收起脸上的表情。他回过身,叶如澜已经亲手把房间唯一一张椅子的浮灰拭去,拉到自己面前,一双狭长的眼定定注视着季燃灰。沉默两秒,燃灰如他所愿坐到对面,语气淡淡:“叶先生今天来得真是突然。”叶如澜平视着他,也许是喝了杯酒的缘故,情绪比平时要外露些,眉眼间有浅浅的无奈和纵容:“算不上突然,季先生应该明白我来的原因。”燃灰的确明白,只是没想到男主动作会那么快。他略一挑眉:“那我昨天说的话,叶先生看来已经想清楚了?”叶如澜颔首,拿起王佑留在这里的公文包。燃灰目光落在上面,的确很好奇叶如澜会给他什么样的答案。紧接着,他震惊地看着男主拿出一份文件,上面写着六个大字:股权转让协议。燃灰:“……?”叶如澜把文件递到他面前,抿直薄唇:“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回去做公证,这些股份就会到你名下。”叶氏的股份,什么概念,每年光是分红就足够让季燃灰躺平。这个消息要是传出去,不知道会引起外头怎样腥风血雨的眼红。从震惊中回过神,燃灰伸手,把这份文件随意翻过一遍,眼神莫测:“叶先生确定?你应该比我更明白这几张纸的价值。”叶如澜以为他喜欢,不动声色松了口气,语气笃定:“只要你签字,那它就是你的。”燃灰却收回手,没接。叶如澜手很稳地停在半空,表面上照旧不动声色,实际上一颗心已经高高悬起。短暂的沉默后,燃灰揉了揉眉心,语气很淡,却瞬间让叶如澜心坠下去:“原来这就是叶先生给我的答案。”对叶如澜来说,钱是最没有价值的事物,当然可以轻而易举给出季燃灰奋斗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但这对燃灰来说,却没什么意义。男主不会想用打一棍子给个甜枣的方式,以为这么严肃的事给点好处就能过去吧?直勾勾看向紧绷着唇的男人,燃灰语气疑惑:“我很好奇,叶先生是觉得我贪财,所以想用这种方式来补偿我吗?”“不。”出乎意料的,叶如澜低声否认了:“不是补偿。”拿着文件的手失去力道,缓缓落到膝上,他垂着眼,语气里带着无奈的浅浅挫败:“——是我认真找过一遍,只有有钱这个优点,能勉强讨你喜欢些。”男主这近乎自卑的话大大出乎了燃灰的意料。他沉默片刻,语气和缓几分:“叶先生未免太妄自菲薄。”叶如澜却摇头,语气平静:“不是妄自菲薄,这是事实。”“昨天晚上挂完电话,我想了很多。”像是深思熟虑过,男人抬眼定定望向季燃灰,指腹捏紧那薄薄的纸张,几乎留下指印:“季先生,我和你差了足足九岁。”“就像你说的那样,九年时间,我们之间足够隔起极大的代沟。你说的很多话我听不懂,而对你来说,我是个很无趣的人。”燃灰这才知道,男主表面波澜不惊,心里其实在意年龄差在意到了极点。掌权者**心声是大忌,叶如澜生疏地措辞:“我不知该怎么同你相处,才能让你舒服,也怕让你觉得冒犯,所以有些事干脆直接瞒着你,从其他人口中打探出来。现在想想,是我偷懒了,我亏欠你,该对你认错。”“但我不是想用钱来换你原谅我,只是想证明自己的态度。”叶如澜语气缓如潮水,在这个充满燥热和蚊虫的平凡夏夜,他把心悄然露出一角,“季先生,你可以对我索求任何东西,只要我有。”低头示弱,俯首称臣。燃灰怔愣地看着叶如澜,像是要从那双眼里找出撒谎的痕迹,但只看见一片执拗的赤诚。这个世界的男主,说话怎么这么……肉麻?剖白来得太猝不及防,燃灰后知后觉地不自在,藏在黑发后面的耳尖慢慢发起热来。他下意识远离叶如澜两步,口气也跟着软化几分:“叶先生为什么突然变了这么多?”听出了季燃灰的态度转变,叶如澜肩背缓缓放松。“不突然,只是发现我过去的做法不对,让季先生对我有了很多误解。如果再不说清楚,我担心后果越发不可挽回。”“你有什么好担心的。”燃灰小声嘀咕:“就算我误解了,凭你叶如澜的名头,也有的是法子让我直接妥协——我不就是这么被迫成的替身吗。”这句吐槽太过犀利,叶如澜露出个无法否认的浅笑,轻叹口气,眼神几乎算得上温柔。——“实际上,我早就后悔了,季先生。”-燃灰几乎是落荒而逃。他受不了叶如澜的眼神,偏偏对方在梦里也不放过他,那双眼包裹着无穷无尽的纵容和温柔,燃灰仿佛被簇拥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等醒来时,那温度似乎还残留着。在卫生间里刷着牙,他看着镜子里呆毛直翘的自己,还是有点回不过神。叶如澜说他后悔了,后悔什么?后悔他当时的威胁过火,还是后悔让燃灰做夏淳白的替身。某个可能呼之欲出,燃灰还没来得及深想,就被敲门声打断。推开门,眼前正是昨晚就出现在梦里的脸。燃灰下意识露出个笑,打招呼:“叶先生,早上好。”叶如澜坐在轮椅上静静看着季燃灰,面庞俊美,穿得似乎比昨天还要庄重:“早上好,昨天睡得还好吗?”“挺好的。”燃灰打量着他,“叶先生,你这是?”叶如澜语气和缓:“叫你一起去吃早饭。”燃灰自然没有意见。王佑不在,他自觉担负起了推轮椅的任务,带着叶如澜出了门。餐厅在另一头,需要横穿民宿的小院。半路上遇见什么人,见了叶如澜,无不诚惶诚恐地鞠躬打招呼,燃灰也趁机享受了一把众星捧月的待遇。他推着叶如澜,视线落在对方挺拔端正的唐装上,随口问:“叶先生为什么喜欢穿唐装?像是活在上个世纪的大人物。”此言一出,叶如澜的身躯似乎僵了一僵:“……上个世纪?”燃灰:“……其实差距也没有那么大,是我说得夸张了些而已。”但挽回已经没有用处,再次意识到自己和季燃灰之间的年龄与审美差距,男主气场顿时沉重几分,仿佛头顶笼上了一片乌云。能让向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叶先生露出这么明显的低气压,可见打击得有多重。燃灰:真是祸从口出。他尽力转移话题:“叶先生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叶如澜沉沉道:“今晚。”这么快。不过燃灰也能理解,他连夜坐飞机过来,恐怕就推掉了不少要事,在这里待两天已经是极限,需要赶紧回去。自己是让叶如澜来回飞的罪魁祸首,燃灰心虚一瞬,但很快又理直气壮:谁让男主先监视自己的!吃过早饭,他就要去准备拍戏,问叶如澜:“叶先生要留下看我演戏吗?”叶如澜不答反问:“我可以围观吗?”燃灰讶异一瞬,随即笑起来:“当然可以,彭导肯定也不会说什么。”但想了想,他又补充:“不过叶先生要注意些,那别墅里阴气的确有点重。”鬼气森森,的确适合拍惊悚悬疑,就是每次都凉嗖嗖的,大家拍完了就跑,没人敢久留。叶如澜顿时收紧五指,眼神微动:“我给你的护身符,有随身带着吗?”燃灰伸手一勾,从衣领里勾出一截红绳,在白皙的锁骨间极具存在感:“叶先生放心,当然带着。”叶如澜这才松口气似的,温声道:“那就好,有什么不对立刻和我说,不然我会担心。”被他直白的关心搞得不自然,燃灰收回手,心中暗犯嘀咕。是错觉吗,自打昨晚起,男主就开始在他面前展露出明显的情绪了。……好像尝到甜头似的。等到了片场,刚刚七点,里头已经开始人来人往。燃灰让王佑推着叶如澜到处转转,自己先去化妆。来到化妆间,没想到有人到的比他还早,已经开始上妆了。从镜子里对上夏淳白的视线,只能说不愧是影帝,的确勤奋。燃灰心情不错,顺势坐到他身边,笑眯眯打了个招呼:“夏前辈,这么早?”夏淳白的视线在季燃灰那张优越的脸上打个转,收回来:“的确挺巧。”然后就没了话说。燃灰也毫不在意,等来自己的化妆师,就开始上妆。但化着化着,他就明显感觉到,旁边有道隐隐约约的视线,带着若有若无的打量。燃灰从眼影刷子底下勉强睁开半只眼望过去:“夏前辈似乎有话想和我讲?”偷看被逮了个正着,对上那流光溢彩的瞳孔,夏淳白轻咳一声:“没什么。”燃灰却不买账,完全不和他整娱乐圈那套弯弯绕绕:“你这明显有什么啊,咱们有事说事,别拐弯抹角的。”夏淳白:“……”他的化妆师已经离开了,现在化妆间里只有季燃灰和他自己的私人化妆师。察觉到形式不对,也上道得很,干脆利落地先出门等着。燃灰饶有兴致:“现在可以说了吧?”夏淳白:“……”这架势直接把他架上去,想不说都不行了。他叹口气,说得尽量委婉:“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想劝季先生一句,能靠自己就靠自己,靠别人很难走得长远。”“还是要多为自己考虑,留条后路。”燃灰面色略微古怪几分,原来是看不顺眼自己被包养。其实原书受明显是好心,但还是太天真了。他轻笑一声,夏淳白抿唇:“你笑什么?”“我笑你从小被喂资源习惯了,不识人间疾苦。”燃灰懒洋洋地倚回到椅子上,“对我这么说还行,以后见了有类似经历的,可千万别这么说了,我怕前辈被打。”“你——”夏淳白好不容易掏心掏肺地和燃灰说次话,却被对方这样轻浮地对待,脾气再好,也有点恼羞成怒。他不想和季燃灰再多说什么,沉着脸匆匆离开化妆间,背影很有几分愤怒。燃灰也不管他,自顾自叫进来化妆师继续上妆,然后起身去拍戏。上午的戏拍得很顺利,有最大投资商在旁边看着,大家都鼓足了劲,很少NG。燃灰的表现一如既往出色,一边拍戏,一边能清晰感受到有如实质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男主的视线如影随形,半点余光都没有分给旁边的夏淳白。不过叶如澜只有上午围观,等到下午,他只看了一会儿,就没了人影。燃灰只当对方要远程处理事务,并没有在意,照旧和编剧讨论剧情,这些场景都被小吴兢兢业业地录下来,日后留作他用。下午的戏份收工,已经是将近七点。燃灰饿得肚子咕咕叫,正打算领盒饭,顺便帮叶如澜领上一盒,王佑匆匆过来:“季先生,叶先生叫您回民宿吃。”有小灶!燃灰顿时眼前一亮,二话不说放下盒饭,就跟着王佑往回走。没进民宿的大门,就远远闻见一股浓郁的香气,还在门廊就勾起肚里馋虫。这味道……燃灰整个人愣住,随后三步并作两步进门,看见满桌的盛宴,没一道是他不爱吃的。叶如澜坐在另一侧,双目温和地注视着他。坐到桌边,燃灰还是回不过神:“你做的?”叶如澜点头,语气淡淡,并不邀功:“尝尝合不合胃口。”男主不是不会做饭吗?燃灰还是回不过神,夹起最近的菜尝了一口。厨艺明显还很青涩,但已经隐隐有了熟悉的感觉。已经不能更明显了——因为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言,男主却为他偷偷学了做菜。随口说的话被人珍而重之地放在心上,燃灰说不上什么滋味。他下意识看向叶如澜,却目光敏锐,立刻发现了不对劲:“你手怎么了?”闻言,叶如澜把手指蜷起来放在膝盖上,像是有意遮掩:“没事。”动作都这么明显了,骗谁呢。燃灰强行捉过他的手,随后动作一顿。那双手养尊处优,左手指尖上却多了两个明晃晃的创可贴。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细小的伤疤,不知道他私下里练了多久。停了很久,燃灰才慢慢松开叶如澜的手。这顿饭算不上好吃,但他还是吃了很多,直到再也吃不下才停筷。吃过饭,就到了叶如澜必须离开的时间。燃灰今晚难得沉默许多,像是在思考很严肃的事。等送男主上车时,才终于道:“叶先生。”夜风中,他注视着那双深邃如海的双眼,问出了从昨晚开始,自己就一直想问的问题:“你真的把我当作替身吗?”叶如澜温柔地注视着他,没否认也没承认。但燃灰隐隐约约,仿佛已经得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