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狡诈

陆森从成为东北虎以来, 遇到的都是一些诚实守信的东北虎，比如穆赫，或者是穆拉它们, 即便是松亚和莫桑也是十分真诚且好骗的。但这种会自己主动撒谎伪装的东北虎，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被揭穿了的路易斯往后退了两步，依旧梗着脖子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它甩了甩自己的脑袋, 而后道：“你在说些什么,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穆赫已经上前站在了陆森的面前，它的目光落在路易斯身上的时候，带着一丝审视。估计穆赫也没想到路易斯竟然是这样的虎，和传闻之中稍有不同, 不, 应该说是有很大的不同。路易斯局促地甩了一下尾巴, 它晃动着毛茸茸的大脑袋, 试图装傻充愣过去, 自顾自地往后退着道：“什么路易斯, 我怎么可能会是路易斯呢，我之所以能在尤雅的领地行走，纯粹是因为我会躲会藏，尤雅总不能每次都发现我, 它无法发现我，我就能在那里多生活一段时间，等它来了，我再走。”陆森轻轻歪了歪脑袋, 这话是没什么问题, 原先他也只是怀疑, 所以想要诈一下这头虎，现在看这头虎的反应，反而证明了他的猜测。所以说，论阴谋诡计，人类才是祖宗。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反应出卖了自己的路易斯还在垂死挣扎，它的尾巴根部下压，但尾尖位置已经翘起，一边寻找着逃跑的路线，一边十分警惕地盯着穆赫，以防止对方突然暴起。“是这样啊。”陆森在穆赫身后，他的目光掠过路易斯的时候，察觉到对方的后爪已经开始挪动方向了，眼看着就是迫不及待想要逃走。三只老虎呈现了双方对立的架势，双方之间的气氛几乎紧张到了极点，就连落在头顶枝丫上的鸟雀都有所察觉，纷纷振翅换了个位置，找了个视觉角度更佳的枝丫站成一排，去看着这一场即将发生的战斗。谁对围观打架不感兴趣呢，更何况还是两头东北虎之间的战斗。至于另外一只战五渣的东北虎，基本可以忽略不计。“吼——”路易斯的气势在穆赫面前自然下压了一些，它浑身紧绷，警惕地盯着穆赫，道：“我真的不是路易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会觉得我是路易斯，但是我怎么可能是它呢，我就是一头普通的老虎，我什么都不知道。”“普通的老虎……”陆森听着这话，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头老虎智商的确很高，也不知道靠着这手段骗了多少其他的老虎。“这里的猎物是你杀的？”穆赫忽然开口问道。之前它们来到这里的时候，穆赫就发现了岩石下面的动物皮毛，上面残留的气息是陌生老虎的气息，原先它认为应该不是路易斯，可现在路易斯出现在这里，穆赫便稍稍有些怀疑。那岩石下皮毛的气息有些淡了，一时间无法比对路易斯身上的气息。“猎物？”路易斯微微一愣，而后飞快摇头：“没有，我也是才到这里，没有进行过狩猎的。”它这样说着，一双眼睛里却透着不太老实的样子，一些心眼子全写在脸上了。陆森闻言，却也没有揭穿它，只是道：“哦，原来是这样，那你大概真的不是路易斯，好吧，是我们错认你了，你走吧。”穆赫的爪子微微松动了一下，它的耳朵稍稍动弹，不知道陆森在做什么打算，但不妨碍它听话。将穆赫的爪子不再紧绷，对它不再充满了攻击性，路易斯心中才稍稍安定了一点，它讪笑了后退了两步，一边后退，一边试探着穆赫和陆森的反应，见对方真的没有追上来的打算，这才猛地转身窜进了灌木丛里。“尤雅？！”陆森忽然大喊了一声。正在前面奔跑的路易斯下意识扭过头，去看了眼陆森所在的位置，试图是在寻找尤雅在哪里。然而只有这么两秒的停顿，穆赫就已经心领神会地扑了过去，路易斯大惊之下试图抵抗，但它论实力的确和穆赫相差的有些远了，更何况先下爪为强，后下爪遭殃，穆赫提前攻击占据了大部分的优势，猛虎之间的战斗不消片刻便可以定胜负，路易斯几乎是挥爪了两次之后就主动选择了求和。它立刻趴在了地上，一直后退，撞到了身后的树干，地上的雪都被它们两个给铲翻了。“干什么干什么，不是说放我走了吗，你们这是干什么，出尔反尔，言而无信！”路易斯惊慌地挥舞着爪子，它脸上凶狠和惊诧混合在了一起，然后看向了陆森：“你管不管你弟弟？”陆森好整以暇地正趴在地上，听到路易斯的话后，这才略微动了动自己毛茸茸的耳朵，他叹气道：“路易斯，会撒谎的老虎可不是好老虎。”这次，他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了。路易斯浑身微微一僵，它正准备再挣扎一下的时候，就听到陆森叹气着道：“如果你不是路易斯，按照你的说法，你应该在听到尤雅的名字之后立刻逃走，而不是看看是不是尤雅来了，这种对什么都好奇的，似乎只有狍子了，你是狍子吗，你不是，你比它们可聪明多了。”虽然被夸聪明了，但是路易斯可高兴不起来。“除非你就是路易斯，尤雅的儿子，所以你知道你的母亲是不会对你怎么样，说不定你和你母亲联手，还能把我们打败，对吧？路易斯。”陆森的字字句句都踩在了路易斯的心坎上，它看着陆森，下意识将脑袋往旁边撇，试图避开陆森的目光。“事不过三，已经骗了我们两次了，如果你还不承认，那就是骗我们第三次，到时候我这脾气暴躁的弟弟会对你做出什么，我可拦不住的。”陆森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装腔作势这方面他是拿捏住了：“最后一次机会，把握住啊，路易斯，不然你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亲爱的母亲了。”路易斯被压制在地上，几乎能感觉到穆赫的爪尖刺破了自己的皮肉，它抬起头看了眼穆赫，而后又看向了陆森，最后哼哼唧唧，不情不愿地承认道：“对，是我，我就是路易斯。”根据传闻里，路易斯是一头虽然啃老，虽然懒惰，虽然贪吃，但是战力超群的东北虎，并且占据了东部领域，成为了一方霸主。眼前这头支支吾吾躺在地上勾着爪子的大型金渐层是谁，可是和传闻不太符合。将路易斯承认了，陆森这才让穆赫放过它，但是却也没有立刻将它放走。根据路易斯所说，它的确是离开了自己的领地来到了这里，因为它也是追着另外一头老虎来的，那头老虎把它领地弄得一团糟，杀了不少猎物，而老虎一旦进入某个领地开始杀死其他动物的时候，很大程度上是为了确定自己食物链顶端的位置，但那时路易斯的领地，这样的做法显然和上门挑衅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对方没有和路易斯直接发生冲突，而是朝着这边来了，路易斯就是追过来的，可它并没有找到那头老虎，味道到这里的时候，差不多就断了。听着路易斯的话，陆森直接走到岩石旁边，将那一小块的动物皮毛叼了出来，然后让穆赫闻了闻，再对比一下路易斯身上的气息，穆赫低头仔细嗅了嗅之后，它看向了陆森，微微摇了摇头。的确不是路易斯的气息。这是属于另外一头陌生老虎的。“为什么一见面就想要杀了我？”陆森可没忘记自己狩猎的时候，这头老虎绝对是冲着他的命来的。“我以为你就是那头在我的领地胡作非为，到处杀猎物的东北虎。”路易斯耸拉着尾巴，它小心翼翼抬头看了眼陆森，而后又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歪了歪脑袋道：“这是我的错。”“……”陆森看着路易斯，片刻后才道：“那你为什么看到它，你又不杀它了？”路易斯听到这话的时候，讪讪地往后缩瑟脖子，它尴尬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道：“因为打不过。”柿子找软的捏，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陆森被当做软柿子捏了。“会强大起来的。”穆赫低声安慰道。陆森看了眼穆赫，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被安慰到了。“你说你追着那头老虎来了这里，然后就把它给跟丢了，什么时候的事情？”穆赫忽然开口问道。路易斯面对穆赫的时候和面对陆森时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态度，当穆赫询问它问题的时候，它立刻正襟危坐，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开一点，斟酌着回答道：“大概是十天前吧。”“十天，你在这里徘徊了十天。”穆赫的目光已经沉了下来，在它的领地待了十天，它可没有这么好的脾气，这辈子所有的耐心大概都给了陆森了。察觉到了穆赫的不满，路易斯连忙道：“我不是故意一直在这里，谁乐意一直在别的老虎领地，更何况这穆赫的领地和我的领地之间还隔着我妈的领地呢。”路易斯这话说的十分顺溜，它抬起头查看了一下穆赫的神色，才继续道：“我怀疑这头在我领地搅局的东北虎，就是杀死了加贝的那头老虎，我听说那头老虎在杀死了加贝之后，就离开了西部领地，所以现在西部领地是一片混乱，而这头老虎也不知所踪了。”“它图什么？图战斗？”在陆森的印象里，老虎是属于领地意识非常强的掠食动物，喜欢圈地盘，扩大领地，但明明打下了领地却四处游走的东北虎还真是罕见，至少陆森还没见过。“不知道它图什么，但我知道，厄撒特兄弟已经蠢蠢欲动，想要向中部地区扩张领地了。”路易斯说道。穆赫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听到这个消息没有半点反应，以陆森对穆赫的了解，要不就是它觉得这个消息是假的，要不就是它对厄撒特兄弟并不在意。“反正可以预见，很快中部领域就会发生混战了。”路易斯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发出了怪笑声：“到时候，穆赫可就有的忙了。”穆赫是占据了中部领域的东北虎，一旦几头老虎的战斗发生在了中部领域，不难想象日后它会有多头疼，会面临多少场战斗。中部领域极其难守，所以在穆赫成为中部领域的领地拥有者之前，这里从来没有固定的领地占有者。“这样也好。”陆森凑近了路易斯，他也发出了桀桀的怪笑声，道：“让它们留在中部领域，那它们的领地就属于无主之地，你说对吧？谁都能占领，穆赫也可以。”路易斯的脸色一僵，它看着陆森，陆森微微歪了歪脑袋：“哪有什么太平，不过是一统天下了。”这中二的发言让穆赫转过头看向他，陆森正在盯着路易斯，跟路易斯演戏，哪有空去看穆赫的眼神，却未发现穆赫似乎是理解错了什么。陆森虽然这么说着，但他的爪子其实已经尴尬到抓地了，多少年没说过这么中二的话，幸好是在东北虎面前，糊弄一下老虎不是问题。路易斯显然是没听过这么霸气的发言，一时间有些镇住了。“你为什么对穆赫这么自信，它的确是能占领中部领域，但如果想要占据所有的领地，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路易斯显然不太相信这件事情。陆森才无所谓路易斯相不相信，他轻轻甩了一下尾巴道：“我相信就行，我觉得它可以，因为它是我弟弟。”正站在树边的穆赫看着陆森，神情平静，眼神温和。但当它看向路易斯的时候，充满了杀意。最后陆森还是将路易斯给放走了，他也知道放虎归山的危险程度，但是正如路易斯说的，这附近也许还有一头老虎在，即便路易斯现在打不过穆赫，但好歹路易斯也是占据了东部领域的霸主，如果双方打起来，路易斯拼命挣扎，指不定也能让穆赫受点伤。但陆森可不想让它们两虎相争，另外一头虎渔翁得利。对于陆森将路易斯放走这个决定，穆赫并未阻止，它们东北虎之间就算打架，在实力都很强大的情况下，一般会选择驱逐对方，以防止双方战斗伤的太重而无法应对接下来的战斗或者狩猎。活下去，才是它们的最终目的。但战斗，是东北虎这一生的宿命。“其实加贝即使不被那头不知名的东北虎杀死，也迟早会死的。”在路易斯离开后，穆赫走到正在休息的陆森身边，一如既往将狍子的皮肉扒开，给陆森直接扒拉着吃，它就趴在旁边道：“加贝已经过了最强大的时候，现在的它战力不如从前，而且会一天不如一天，被更强大更年期的东北虎取代，只是迟早的事情。”它在说加贝，但实际上也是在说它自己的父亲，或者是它自己。这么沉重的话题让陆森有些不适应，他松开了嘴里的狍子肉，然后抬起爪子轻轻拍了拍穆赫，安抚道：“等咱们年纪大了，打不过就跑。”穆赫似乎没想到陆森这么说，它眼中带着一丝细微的笑意，而后凑过去蹭了蹭陆森的脸，伸出带着倒刺的舌头舔舐了一下陆森，陆森可没忘记之前穆赫说的老虎之间舔鼻子就代表亲吻，连忙侧过脸，不让它舔到鼻子。穆赫亲昵地蹭了蹭陆森之后，低声道：“好。”这听话的模样，真是让陆森有些移不开眼睛，谁不喜欢毛茸茸，并且还是十分听话的毛茸茸。这只大东北金渐层可比他家的那两只逆子要听话多了。“你只对我一头老虎这么亲近吧？”穆赫忽然察觉陆森这抬爪安慰，亲昵互蹭的操作十分熟练，它有些疑虑道：“只有我一个吧？”陆森点了点头，肯定道：“肯定只对你一头老虎。”毕竟这年头，谁敢撸老虎？撸猫不算。另一边的路易斯在丛林里飞快奔跑，在确定自己距离陆森它们足够远了之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不过能这么快就揭穿它就是路易斯，这还是它第一次遇到。“差点丢了虎命了。”路易斯叹了口气，抬起爪子舔了舔，赶紧抓一只野鹿给自己压压惊。忽然林子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刚刚才狩猎了一只野鹿的路易斯立刻警惕起来，露出了尖利的獠牙，对着发出声音的地方微微低吼着，警告着对方。它耸鼻嗅了嗅，这是同类的味道，这一发现让本就惊魂未定的路易斯更加炸毛了。“什么东西？”一个声音传出，雪堆后面出现了一个虎头，这虎头略显浮肿，一只眼睛闭着，看得出来肿胀的不成样子，另一只爪子则是抬着，四只爪子都是不一样的大小。本来穆拉以为被蜜蜂蛰了之后，和之前一样，两天就能消肿了，却没想到这次不知道蛰它的是什么品种的蜜蜂，不仅没消肿，还越来越肿了，四只爪子直接不一样大。它感觉自己的虎生真的活得太辛苦了。“吼——”路易斯一只爪子抓着自己的猎物，一边伸着脖子，朝着穆拉发出了低吼。穆拉吓了一跳，而后立刻警惕起来，它也压着上半身，喉咙里微微发出着低吼。“你是谁，怎么在这里？”如果穆拉记得没错，这里应该还是穆赫的领地，按道理是没有老虎来这里的，除非是一些流浪公虎路过或者是其他公虎企图挑衅穆赫。穆拉在怀疑路易斯的身份时，路易斯也在紧盯着这头老虎。它们互相不明白对方的实力，穆拉盯着这头从未见过的东北虎，有些心里发憷，它现在可是属于负伤在身的，爪子都被蜜蜂蛰肿了，打架起来肯定状态不行，这上去纯属就是挨打，但是逃跑……就它这爪子，不出十米大概就被抓住了。如果换做以往，路易斯可能上去直接干起来了，但是刚刚经历了被穆赫威胁的阴影，它身上也还有负伤，穆赫下爪从来都不留情面，伤口处血肉外翻，走一步就疼一步，伤口裂开，还在往外渗血，这要是打起来，肯定会伤上加伤。两头老虎各怀心思，都萌生退意，但又不敢立刻转头跑，生怕被对方从背后偷袭。就在两头老虎看似战斗一触即发，实则都在想着怎么逃跑的时候，林子里传来了一声尖锐的鸟鸣声打破了寂静，几乎是立刻穆拉直接转身冲了出去，朝着身后的林子一路狂奔。它一路都不敢回头，生怕被追上，因此并未看到路易斯实则在鸟鸣声响起之后，也立刻飞快地窜逃了。它们两个飞快狂奔，一南一北，顷刻间便消失在了林子里。对此一无所知的陆森和穆赫正趴在地上，陆森仰躺着舔爪子，天空洋洋洒洒地落下了雪花，本来地上就有着厚厚一层雪，现在更是又增高了两分，陆森轻轻摇晃着尾巴。他以前是南方人，虽然见过下雪，但是那些雪花很快就会融化了，很少能落在地上堆积的这么厚，也没有这么蓬松，他在地上打着滚，玩着这厚厚的积雪。穆赫就趴在旁边看着，任由陆森自己玩，它时而注意着四周的情况，以防止有其他的掠食动物靠近这里。“舒服啊。”陆森在地上滚了个雪球，趴在雪球上，然后慢慢朝着前面滚，雪球越滚越大，他轻轻推到了穆赫的身边，穆赫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雪球，下意识警惕地弓起了背部，尾巴毛都炸开了，然后就看到了雪球后面正对着它乐的陆森，一时间微微诧异，而后便反应过来，凑上前轻车熟路地舔舐了一下陆森。这一下速度太快，太自然，以至于陆森都没能躲开。“很喜欢玩雪吗？等过几天，雪会越来越大，到时候在雪地里奔跑，就能看到雪花飞起的样子，如果刮风了，还能看到本来落在地上的雪被卷起来的样子。”穆赫的目光落在了陆森的身上，它道：“你应该会喜欢的。”东北虎是不懂得怎么修饰美景的，它们只会描述自己看到的场景，听着穆赫的描述，陆森都觉得非常期待，他抬起爪子舔了舔，轻轻动了一下毛茸茸的耳朵，侧躺在了雪球旁边，玩累了的他看着天空，片刻后才开口道：“穆赫，我身边只有你了。”虽然和穆赫认识一个多月了，但这还是第一次，陆森觉得就算一直这样下去也挺不错。自由，快乐，无拘无束。作者有话说：穆赫：又在对我表白。陆森：兄弟情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