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书本

由于不知名原因的影响, 云曦光对父母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了。他不记得父母的名字、相貌和灵兽，每次很努力地回忆父母时，脑海中也只剩下两张看不清的脸。这记忆不是一下子消失的, 而是逐渐变得模糊。云曦光大概在八年前开始，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想不起父母的名字了, 随后他用笔记下了一些关于父母的信息，可没过多久, 和父母的灵兽有关的信息都不见了。那个时候，他就再也想不起来父母的灵兽是什么了。于是云曦光改为记录一些和父母之间互动的小事情, 小事情的主角不提自己的名字, 全部用代称记录，这些记录没有消失, 相关的记忆也保留了下来。除了这些及时以故事的形式写下来的记忆外，云曦光不记得任何关于父母的事情。他以为这些记忆早就彻底消失了, 没想到会在“虚假现实”中看到属于母亲的赤螭。是的，云曦光确信这是母亲的赤螭。古荒时期，很多灵兽是成群结队的，但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后, 大部分灵兽都承受了灭族之灾，只有少部分灵兽活了下来，每种灵兽的数量都不超过10个。像螭这种在古荒时期就很稀少的灵兽, 现代社会能有一个就不错了，不可能存在第二个。云曦光的契根是被母亲刺穿的，母亲当时与灵兽融合, 从肩膀中抽出一根红色的冰刺, 刺中了云曦光的眉心。那记忆太痛苦了, 以至于就算云曦光已经想不起当时的细节, 还是记得母亲的身周缠绕着一条红色的影子。灵契师寿终正寝后，大部分没有适应世界法则的灵兽会因失去契约而死亡；小部分会以传承的形式，在灵契师死亡的瞬间解除契约，并立刻与下一个人结契；只有极少部分灵兽能够彻底适应这个世界的法则，可以自由行动，它们有的选择归隐山林，有的则是变成人类的样子，隐藏在人类社会中。而灵契师若是非正常死亡的，绝大部分灵兽会随着灵契师一同死去。云曦光一直认为，父母的灵兽是随着他们一起死的。但现在看来，或许不是那么回事。他使用通感技能，通过丝线读取着赤螭的记忆。赤螭给云曦光的感觉有些混乱，它仿佛置身于某个狭窄的空间中睡觉，又好像在外面自由翱翔。它好像有个女性的灵契师，这个灵契师会时不时叫它出来战斗，但这女性灵契师又好像并不存在，一切都是它的幻觉。云曦光收回手，沉思片刻后，又伸手探向下一个丝线。这一次是个白猿，白猿带给云曦光的感觉与赤螭一样，很矛盾，又很混乱。云曦光连续试了几个丝线，丝线另一端的灵兽都是这种感觉。这些灵兽的状态不正常。它们好像被迷惑了心智，以为自己是正常状态，可实际上被人关在一个狭窄的空间中。它们以为自己和灵契师在一起，可实际上灵契连接的另一方根本不是灵契师，而是一团黑雾。灵兽们被人用某种方式控制住了。是什么办法呢？云曦光收回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眉心，那是契根所在的位置。拥有契根，才能与灵兽结契。有没有一种可能，是黑雾对灵契师们的契根做了什么手脚，将灵契转移到自己身上，才能操纵这么多灵兽？这让云曦光想起母亲临终前毁掉他的契根的事情。父母死后，他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为契根被毁，云家放弃了他。母亲不会不知道这个结果，但当时她依旧选择摧毁了他的契根。云曦光从没怪过母亲，他认为母亲当时会这么做，一定是因为，如果不毁掉契根，他的遭遇会比现在还惨。结合眼前看到的一切，云曦光甚至有些怀疑，父母的遇袭，是否与黑雾有关？父母当年，是不是知道他们因何被害，所以才会毁掉他的契根，并用极为隐晦的方式留下九个字的遗言？如果一切真如他猜测这般，云曦光倒是明白灵契协会、云家和国家力量为什么会对他隐瞒相关的真相了。像黑雾这样可怕又存在于世间的存在，的确不能被外界所知，它会引发动乱。少数几个强大的灵契师知晓黑雾的存在，暗中追捕它，想办法除掉它，才有利于灵契界的稳定。他父母很强，当年也是备受器重的灵契师，或许他们就参与了抓捕黑雾的案子，在调查一些关键信息后被灭口。而这些，确实轮不到他一个丙级灵契师去了解。不清楚不记得，对他是一种保护。这种情况下，做一个普通人比做灵契师要安全。只可惜，云曦光是个执念过深的人，他用尽办法强行留住和父母相关的记忆，又拼命找出父母留下的遗言，他无论如何，也要知道他们一家人身上究竟遭遇了什么。即便他会死在追寻真相的路上。现在，这条路就在他眼前。云曦光望着黑雾，这一次他坚定地探出了手。他并非为了复仇有勇无谋，出发前，他做足了准备。首先，云曦光将一滴指尖血留在这个房间内，用一团灵气护住这滴血，让这滴血还具备生命活性。如果他和小灵鸟会因为虚幻和现实之间的联系被传送到这世界上另外一个地方，就同样有可能通过现实和虚幻的联系，原路返回机密档案室，但他不能迷失方向。有这滴血在，他就可以时刻感应到这个空间的位置，这是一条回来的路。其次，他拿出一直放在身上的空白档案记录本，用最快的速度写下几页文字。这几页文字中记载的是和黑雾有关的事情，以及一些云家内部传阅的资料。机密档案室内没有字，阮书一定很懊恼，被蠹鱼支配的他，一定需要文字，这文字最好记载着阮书不清楚的事情。云曦光写下这些文字，就是为了吸引阮书，将他引到这个空间内。阮书身上有小灵鸟的灵气，小灵鸟对这股灵气有强烈的感应。若他们被黑雾控制住，小灵鸟和灵气之间的感应，或许会起到很关键的作用。不管是这道灵气将小灵鸟从现实的黑雾那里吸引回来，还是小灵鸟将这股灵气和被灵气附体的阮书从虚幻空间中召唤过来，这都是一个助力。云曦光将文字放在离黑雾最近的地方，又将一张写了几个字的纸放在黑雾里面。纸只是非生物体，它不会进入虚幻现实的空间通道，只会漂浮在空中，云曦光就干脆拿它来钓鱼了。事到如今，云曦光已经将之前绞尽脑汁想要对付的阮书，当成了小灵鸟的储备能源、小灵鸟的返回坐标以及必要时抵挡黑雾本体的炮灰了。最后，云曦光取了一小簇天火，捏在掌心，握紧拳头，将天火藏在里面。母亲留下的九字遗言是“心血落，天火留，灵兽谱”，这几个字看起来与黑雾无关，但云曦光相信，这里面一定藏着对付黑雾本体的办法。云曦光不知道《灵兽谱》在哪里，目前他的筹码只有天火。做好这些准备后，云曦光找到那条属于赤螭的丝线，掌心贴着丝线，顺着这条丝线一直来到黑雾面前。他知道这丝线是蜃制作出来的“虚幻现实”，是假的，蜃的另一头连接的也不是赤螭，而是虚幻的空间。但他还是想跟着赤螭的丝线闯入黑雾，因为这丝线的另一头，连接他的是母亲的契根。他希望从中得到勇气和力量。云曦光掌心贴着赤螭的丝线，就这样走进黑雾中。黑雾内，无数丝线汇聚在一起，揉成一个银色的漩涡。云曦光明白，此时此刻，他仍在“虚假现实”中，还可以返回。可一旦碰触那银色的漩涡，就碰触真正的现实了。云曦光走进那银色的漩涡中。一进漩涡中，他就觉得眉心剧痛，疼得好像要裂开一般，有什么东西像是要从眉间跳出来一般。是契根。这银色的漩涡在吸收灵契师的契根。然而云曦光没有契根，他只是觉得疼痛，但不会真的被挖走契根。剧痛中，云曦光感觉到自己身周的空间正在不断变化，他好像在一瞬间走了很远的距离。而眼前银色的漩涡已经不见了，他出现在一个漆黑的房间中，有些阴冷。方才眉心的疼痛也消失了。那疼痛是“虚假”现实带来的，而不是真正承受到的攻击。这里才是真正的现实。不过他以为自己一跨越空间就会遭到攻击，却没想到这里竟然异常平静。云曦光眨眨眼，适应了一下后，逐渐看清这是似乎是某个人的卧室。他坐在地上，地面很凉，有一种接触大地的潮湿感。云曦光判断，这里不是一楼，就是地下室，总之下方是没有其他楼层的。室内没有人，云曦光也没有感受到危险。想象中的危机没有到来，云曦光一时还有些不适应。确定没人后，他摊开手，露出掌心的火光，想借助火光看清这里的情况。刚摊开手，云曦光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啾”。是小灵鸟！在这样阴冷的空间中听到小灵鸟的声音，实在让人喜悦。云曦光循着“啾”声的方向，看到了一排书柜。难道小灵鸟被关在书柜里吗？云曦光走向书柜，用天火照着在书柜外看了一圈，没有小灵鸟的下落。他有些疑惑，这时，云曦光又听到了一声“啾”。这一次距离极近，云曦光清楚地听到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那是一本线装书，看起来很像古代的书。小灵鸟的“啾”声，就是从书中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