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试探

黎正最近很累, 不仅仅是因为云家的案子，也不仅仅是因为失踪的三道灵气，还因为和他结契的金翅大鹏。他和金翅大鹏年少相遇, 那时金翅大鹏被天火所伤，重新融入这个世界, 变得十分自闭孤僻。那时黎正叛逆张扬，有着与世界上所有规则抗衡的狂妄和无知, 但这份勇气刚好给了金翅大鹏自信。后来，金翅大鹏以佛性教会他稳重, 他以少年的张扬重新给了金翅大鹏信心。他们相互扶持, 走过那段最难的日子。也正是因为这样，黎正才会年纪轻轻就成为异事局的局长, 成为地级灵契师。但最近，黎正觉得他和金翅大鹏渐行渐远了。金翅大鹏有了秘密, 黎正却看不透它的秘密。黎正工作之余抽空关注金翅大鹏时，就发现它端坐在上窗前，眯着眼睛看向远方京市的方向，时不时露出狰狞的表情, 不知在看些什么。黎正问它究竟怎么了，到底用“天眼通”在偷窥什么，金翅大鹏不言不语, 不仅如此，还单方面封闭了契约空间，不让黎正利用契约偷看“天眼通”获取的信息。不仅如此, 每天早晨和晚上, 金翅大鹏的心灵都会消失一阵。黎正知道, 这是金翅大鹏用“心念通”去了某个地方。以往金翅大鹏也会这么做, 但那都是为了帮助黎正调查案件，而且绝不隐瞒黎正它去了哪里。可是最近，金翅大鹏不仅不说，还拒绝与黎正交流。更可怕的是，金翅大鹏还会说梦话了！黎正这几天忙得每天只有四五个小时睡觉的时间，他睡觉时，金翅大鹏偶尔也会待在契约空间内入睡。有一天黎正睡觉时，忽然被契约空间内金翅大鹏的梦话吵醒。他听到金翅大鹏狠狠地说道：“你这个居心叵测的人类，竟然敢对哔哔大人无礼？你竟然敢碰触哔哔大人华丽的羽翼？你给我放开他啊啊啊！”“什么？哔哔大人竟然教导那个人类术法，他们布下结界不让我闯入了，怎么办，我好担心哔哔大人的安危啊！”“为什么哔哔大人允许人类亲吻它的翅尖？”“为什么哔哔大人要和人类交换食物？”“为什么？一切都是为什么？”“哔哔大人，您喜欢金色的羽毛不是吗？小鹏我也是金色的羽毛啊，你看看我啊！”这些话声音聒噪，还伴随着尖锐的鹰爪不断挠墙的刺耳声音。被吵醒的黎正：“……”哔哔大人是谁？居心叵测的人类是谁？还有那个“小鹏”又是谁？不会是大鹏你自己吧？你为什么要自称小鹏啊！黎正想要询问，可金翅大鹏在他们中间筑起了一道高高的透明的墙，他无法帮助金翅大鹏。今天这场颁奖典礼，黎正是顶着黑眼圈赶来的。自从知道今天黎正要给云曦光颁奖后，金翅大鹏尖叫了一个晚上，一直喊着它不去。黎正尊重它的意见，本来打算将金翅大鹏放在车里，谁知临下车时，金翅大鹏又跟了出来，还刻意现身，蹲在黎正的肩膀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黎正觉得金翅大鹏的翅膀今天好像格外金灿灿，已经有好几个人对黎正说，他的肩膀有点晃眼睛了。就这样，黎正看到金色头发的云曦光走上领奖台，云曦光出现的瞬间，金翅大鹏的爪子紧紧抓住黎正的肩膀，喉咙里发出很恼怒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此时的金翅大鹏，黎正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宫廷剧中老嬷嬷的形象。就是那种明明和她没关系，但看到皇帝被美女勾引走后，格外愤怒的老嬷嬷。但这种影视剧形象，明明与金翅大鹏完全无关，黎正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想象出这种画面。云曦光先领甲级灵契师证书，是由灵契协会会长古守律颁发的。古会长人如其名，又老古董，又守旧。他今年已经110岁了，是现存灵契界最年长的人，也是当年看过《灵兽谱》的人。并不是说年纪大的人就一定古板守旧，许多年长者都十分新潮，但古会长却是一个实打实的制度守护者。他认为“无规矩不成方圆”，人必须遵守制度，他这样的说法没错，可是制度本身就是流动，尤其是在这样一个不断变化的时代，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制度，新的时代要遵守新的制度，可他偏偏总是在怀念旧时代的各种制度，认为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认为当代年轻人一代不如一代。古守律看到云曦光的头发，眉头皱得死紧死紧的，他的手牢牢抓住甲级灵契师证书，似乎非常不想颁发给云曦光。云曦光是第一次正面接触这位会长，他也在观察古会长，看看他是否与《灵兽谱》有关。根据纪玄老师给出的情报，古会长是唯一一个看过《灵兽谱》的人，年纪又大，还是天级灵契师，可以说，整个灵契界所有的机密在这位会长面前都不是秘密，而是常识。云曦光一直在怀疑古会长。灵契是消耗生命的。想想看，灵契师相当于是在用自己的灵魂去滋养另外一个灵魂，每次契合度的增加，都是对灵魂的一种消耗。人类是独立的，夫妻双方甚至要彼此磨合、适应，更不要提人类和灵兽，连物种都不一样，却要达到100%的契合度，怎会不消耗灵魂？即使如此，为了各种各样的超自然能力，为了灵契界支付的高薪水，还是有太多人想要成为灵契师，即便这样做会缩短生命。大家的生命都这么短，为什么古会长的寿命这样长？灵契难道不会消耗他的生命吗？还是说，他可以用其他方式，获取生命？《灵兽谱》似乎是个好办法，它可以让人类吸收灵兽的力量，增加寿命也不在话下。可这么做太显眼了。如果古会长真的拥有《灵兽谱》，最好的办法应该是假死遁走，隔几年再用新的身份重回灵契界，而不是一直活着，反倒引人注目。另外，古会长的确是个遵守规矩的人，这不是表演，而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性格。而灵契界的规矩就是与灵兽和谐相处，互利互惠，这是最初的铁律，如果古会长真的如传闻中那般遵纪守法，是不可能接受《灵兽谱》这种东西的。云曦光今天近距离接触古会长，就是观察这个人，看看他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刚正。见古会长迟迟不肯发证书，云曦光刻意地撩了一下额前的金发，甩甩头发，流里流气地问道：“会长，怎么还不给我发证啊？我等着发朋友圈呢！”古会长的眉头能够夹死苍蝇，他不悦道：“灵契界的证书，怎可发朋友圈宣传？我们的身份是保密的！”“哎呀，你当我傻吗？我当然是朋友圈分组，只发给认识的灵契师啦。老师啦，同学啦，还有异事局的同事们，我总得跟他们炫耀炫耀吧。”云曦光道。古会长咬牙切齿地说：“不用你说，所有灵契师都会收到信息，发朋友圈有何意义？”“会长，为什么你就是不懂朋友圈的快乐？”云曦光做出夸张的惊讶表情。古会长冷着脸道：“老夫不发朋友圈！”云曦光：“那我发群里总行了吧？”古会长：“老夫不用微信。”云曦光：“哇，你不是吧，这年头还有人不用微信？那你的手机岂不是摆设？”古会长：“老夫不用智能手机！”云曦光：“那你真是个老古董。”古会长：“老夫不是老古董，老夫只是有原则，有坚持。老夫时刻谨记身为一名灵契师，当尊重灵兽，与灵兽心灵沟通。放下外物，与天地沟通。当代人受现代科技影响太重，看看你们这群新生代的灵契师，有多少人玩手机玩出了近视眼？有多少戴耳机戴得听力下降？你们这样的身体，又如何吸引到喜好自然的灵兽与你们结契？”还真是个老古董啊，云曦光觉得，古会长的确是个遵守纪律的人，不像是装的。古会长道：“你的形象不符合灵契师协会对灵契师的‘仪表端正，举止大方’的要求，我建议暂缓发放甲级灵契师证，由灵契协会派人对你进行为期三个月的观察和培训，等三个月后重新对你进行考核，再考虑是否发放证书！”黎正本来也觉得云曦光的头发很刺眼，但他并不反对染发，他少年时染得比云曦光还过分，他不仅是五颜六色的漂染，他还杀马特呢，当时他的右眼永远被刘海挡着，有此和人打群架时，他左眼只看到了一个人，要不是有金翅大鹏相助，他都不知道右边还站着八个人，险些因为刘海被偷袭！黎正只是觉得，云曦光不是这种张扬的性格，以及，要染发也得等领完证书改了工资之后再染，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偷偷做吗？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见云曦光就要因为这件事失去甲级灵契师证书，黎正连忙说道：“古会长，倒也不用如此严格，先把证书发了，勒令他回去把头发染回黑色就好了。”谁知云曦光却说：“不，我不染。”古会长的手用力一捏，装着证书的托盘碎了一块。黎正疯狂给云曦光使眼色，要他暂时妥协一下。云曦光只当没看见黎正的眼睛快要眨脱窗了，他还要再试试古会长。他开口道：“古会长说得确实没错，我们身为灵契师，就是要与灵兽心灵契合，可是，我的灵兽喜欢玩智能手机啊？”说罢他一手托着小灵鸟，一手举着手机，打开池穹最爱看的五颜六色的短视频。池穹开心地“啾”了一声，用嘴轻轻滑动手机屏幕，一个又一个短视频切换着看了起来，看样子还津津有味的。云曦光对古会长道：“看吧，灵兽也会与时俱进的，苍龙前辈还会给自己做面膜呢，古会长您做过面膜吗？”古会长脸都快裂开了。云曦光又打开手机相册，翻出一张金发漂染红发的照片给池穹看，池穹看到这张照片后，开心得“啾啾”直叫，很显然，池穹觉得云曦光的发色太单调，更想看他搭配五颜六色的发色。云曦光拨弄了一下头发，故意流里流气地说：“会长，我这都是在尊重灵兽啊。”古会长气得脸色发白，身体颤抖，他看了看又回到云曦光头发里开心打滚的小灵鸟，再看看云曦光的发色，一咬牙，将证书丢到了云曦光身上。他压着火气道：“既然是灵兽喜欢，那就这样吧。但，你，不要再让我看到你的样子！”说罢，古会长甩袖而去，准备好的颁奖词也不说了。云曦光望着古会长的背影陷入深思。这样看起来，古会长的规矩，是以灵兽为先的。这样性格的他，应该做不出来利用《灵兽谱》强行控制灵兽的事情。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他表演出来的，以后有机会还要再试探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