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相生

火燃起来的瞬间, 食肉树全部的枝条开始剧烈摆动起来，以它为中心向外一圈圈扩散出频率极高的音波，尖细的嗡鸣声击中云曦光, 云曦光在毫无防备之下被击中，双耳瞬间流下两行鲜血。他头昏眼花, 从空中坠落，坠入火海之中。反倒是像个小黄鸡般的池穹, 毫发无伤。别看池穹退化成幼生体，失去力量, 无法施展力量, 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但他的防御力是这世界上最强的。纵是将他丢入刀山火海中, 这只小黄鸡也不会受半点伤。区区音波攻击，伤不到池穹分毫。云曦光终究是普通人, 他若是与池穹灵魂结契，倒是能够与池穹通感，能够适当地减缓这音波攻击。可他们之间只有血契，云曦光无法共享池穹的防御力, 以肉身结结实实地承受了这攻击。火海之下，是沼泽地中正在疯狂抵抗烈火的强酸。强酸与烈火交织在一起，化为黑色的雾气, 逐渐笼罩这片土地。这黑色的雾气不用试也知道，定是有毒的，若是落在这雾气中, 毒气会瞬间从口鼻和毛孔渗入五脏六腑中, 破坏云曦光的内脏。“啾！！！！！”池穹发出前所未有的尖锐叫声, 他想要张开自己那双可以遮天蔽日的羽翼, 为云曦光挡住这要命的瘴气，他想让云曦光落在他炙热的羽翼中，将这个坚强又脆弱的人类包裹在他的保护圈中。可他现在什么也做不到，他张开的两只翅膀长度不超过十厘米，又嫩又小，最多只能拥抱云曦光的几根手指。反倒是云曦光在坠落之前将池穹向天空中一丢，同时飞快地用一根凤翎缠住池穹的身体，凤翎上有一团小小的火焰，化为一对小小的火翼，帮助池穹浮在空中。他被人类保护了。这个人类明知道他是至高无上的凤尊，明知道他即使落入这沼泽中也不会受伤，还是在坠落的瞬间保护了他。这是从诞生开始，从未有过的感受。池穹浮在空中，望着坠落的云曦光，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为什么要保护他？人类，灵仆们，古荒时代那些对他献上各种各样供奉的人与兽，要的不是他赐予力量吗？要的不是他实现愿望吗？他何须人类守护？人类又为何狂妄到觉得自己可以保护他？池穹不明白。既然不明白，那就弄个明白。他挥动又肉又短的小翅膀，翅膀扇动时带起的风操纵了凤翎上的火团，他像个小火箭般向下俯冲，冲向云曦光的怀中。云曦光是背向下坠落的。他在坠落时借助将小灵鸟甩上天空的力量把身体旋转过来，刻意让后背先落地。突如其来的音波攻击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没有料到这种攻击，音波集中了他的大脑，让他大脑眩晕，精力无法集中，难以控制火翼。但云曦光并不畏惧，他在转瞬之间，想到了解决的办法。他只是无法控制火翼而已，但并不代表火翼不能再保护他了。只要他后背落地，火翼与沼泽地上的大火会合，火翼会被瞬间放大，足以包裹住他的身体，让他不至于落在沼泽中。而黑色雾气终究不过是瘴气，接触火翼的瞬间，就会因高温而被失去毒性了。云曦光唯一没想到的是，小灵鸟竟然啾啾叫着冲着他飞了下来。小灵鸟这是要保护他吗？看着那小小的团子冲向自己的样子，云曦光露出了幸福的笑容。这就是他愿意灵魂相契的灵兽，能够遇到池穹，是他一辈子最大的幸运。云曦光不想让池穹落在沼泽上，他飞快地用两个东西堵住耳朵，同时将小炮弹般的池穹抱在怀里。与此同时，火翼碰到沼泽上的大火，瞬间烧得更加猛烈了。如同云曦光预料的一样，他安然地躺在火翼之上，没有受到半点伤害。但食肉树的攻击显然不知这点。云曦光落地后，它疯狂甩动的枝条上落下无数酸液，沼泽地上瞬间下起了一场强酸雨，哪怕是沾上一滴，都要穿透骨髓。这才食肉树的真正目的，它要让云曦光无法移动，并将他拖到它的攻击范围内。池穹还没来得及询问云曦光为什么要保护他，就见漫天酸雨落下，他“啾”了一声，张开小翅膀，想要用自己庞大的羽翼严严实实地盖住云曦光的身体。可惜他太小了，他张开翅膀，仅能覆盖住云曦光的心脏而已。不，他连云曦光的心脏都保护不了。因为云曦光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身体，温暖的手掌盖住池穹的身体。“谢谢。”池穹听到云曦光温柔到鸟心底声音。云曦光一只手护住小灵鸟，另外一只手轻轻一挥，一道火焰从他身后飞出，化作一个伞盖，覆盖住云曦光的身体。这时，食肉树第二波第三波更为猛烈的音波攻击接踵而至。在这漫天的酸雨之下，只要云曦光再次被音波击中，有那么一瞬间没办法控制火焰，就会落入密密麻麻的酸雨中，整个人被溶化。可这一次，音波攻击对云曦光无效了。他安稳地躺在火海之上，小憩了片刻，等大脑不再眩晕后，忍着耳朵的疼痛，再次集中精神控制火翼，于烈火中腾空而起。他冲上天空的姿态，宛若一只浴火而生的火凤。那金橙的光芒中，池穹竟是看呆了。似乎就算云曦光没有长满金色的羽毛，不按照池穹喜欢的方式求偶，池穹也开始心悸了。食肉树见云曦光竟是绝地反杀，更为愤怒，音波攻击越来越猛烈，音频也越来越高。可云曦光就是不为所动。他到底用什么堵住了耳朵，竟然可以完全抵挡这攻击？池穹好奇地看向云曦光的耳朵，见塞在云曦光耳朵中的，竟是两条金色的凤翎。凤翎被云曦光团成两个耳塞塞进耳朵中，还有两截垂了下去，像是两个金色的耳饰。池穹一时间竟不觉得云曦光在亵渎他的凤翎，反而觉得云曦光戴金色的耳饰很好看。反正这两根凤翎也不能用，要不编织成耳饰，暂时给云曦光戴着？鸟类天生会筑巢，他编织的技术还挺好的呢。池穹色令智昏地想着。云曦光不知道池穹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取下池穹身上缠着的那根凤翎，轻声道：“借我一用。”池穹自然是同意的。云曦光手掌一挥，一道火弓出现在掌心，他将这根凤翎作为弓弦挂在这个弓上，以天火为箭，对准食肉树上那白色的茧，射出一支火箭。有凤翎为弦，这支火箭带上了池穹的气息。它势如破竹，无视枝条们的抵挡，穿过重重障碍，一箭刺穿那白色的茧。白色的茧被烈火覆盖，裂开无数道缝隙，密密麻麻的红褐色蚂蚁从缝隙中掉出来。它们一个咬住一个的屁股，连成一条线，让已经落到底下的蚂蚁顺着这条线向上爬。除了最开始掉入火海的几只蚂蚁外，余下的蚂蚁竟然一个接一个地爬了回来。爬回来的蚂蚁前仆后继地扑到火中，它们的身体极为坚固，甚至可以穿透金翅大鹏的嘴，这让它们的身体可以在烈火中多坚持一会，等足够多的蚂蚁覆盖住火焰时，这团火就渐渐熄灭了。这些蚂蚁，竟是不怕天火。正因不怕天火，它们的身体才能熄灭云曦光放出的火焰。是了，它们不是上古苏醒的灵兽，而是这个世界的蚂蚁进化出来的，它们符合世界法则，不畏惧天火。天火本质上是因果律武器，不是凡间的火焰，只要在因果之内的生灵，都会被天火吞噬。然而缝叶蚁不在天火的因果之内，它们反倒无惧这些火焰，只要它们的身体足够坚硬，可以熄灭云曦光控制的凡火就好。不仅如此，那白色的茧中，涌出越来越多的缝叶蚁。坚硬的身体让它们无惧强酸，一个又一个爬上食肉树的枝条，它们大口大口食用着枝条，食肉树也不挣扎，任由它们吞噬着。吃掉了枝条的缝叶蚁们变大许多，它们一团一簇地落入火海中，在火海上爬来爬去，很快，那片区域的火就被熄灭了。食肉树之所以任由缝叶蚁吃掉自己的枝条，就是为了给缝叶蚁提供能量，让它们可以帮助它熄灭这些火焰。真是一种奇妙的互助相生。云曦光没有动，他静静地看着那白色的茧。随着裂缝的变大，云曦光清晰地看到，那里面躺着一个人，一个他并不认识的人，这人蜷缩着躺在一个手推餐车中，这手推车与疗养区的一模一样，正是虚幻现实的连接点。这人还活着，他身上不断爬出蚂蚁，却没有痛楚的表情，嘴角始终挂着一丝痴傻的笑容。云曦光立刻做出判断，这人便是缝叶蚁真正的灵契师，也就是蚁穴，可这人明显已经被缝叶蚁控制，失去了感知力，大概率没救了。云曦光拿出手机，拍下了这人的脸。他要让张监察调查一下这个人，调查他在灵气九分当日身处何处，就大概能够确定凤翎掉落的具体位置。拍照时，云曦光看了眼手机，果然没有信号，这里的信号应该是被封锁了，免得有人将这里的情况泄露出去。没有信号，也就无法定位这里的具体位置。云曦光早就料到这一点，对他而言，无法定位具体位置更好，这样谁都找不到他，谁也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他就可以顺利地回收第四根凤翎。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这些蚂蚁。“你们的组合几乎是完美的，可惜你们忽略了一件事，”云曦光开口道，“你们之所以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根本原因是拥有一根凤翎，你们通过吸收它的力量才能熄灭我的火焰。现在，凤翎的主人就在这里，没有主人的允许，你们休想借用凤翎的力量。”茧上的火焰还没有完全熄灭，其中一团火焰已经蔓延到了那位不知名的灵契师身上。蚂蚁们似乎不在乎这灵契师的性命，或者它们并不认为这团火焰有能力烧毁蚁穴，因此它们的优先级是熄灭茧上的火和火海，灵契师身上只有一簇小小的火苗燃烧着。然而正是这簇被缝叶蚁们忽略的火苗，碰到了缠在灵契师身上的凤翎。第四根凤翎被这带着池穹气息的火苗点燃，找到了主人。火焰蔓延凤翎全身，它浮在空中，像一支箭般飞向池穹。食肉树和缝叶蚁均是发出尖叫声，拼命地想要困住凤翎。可是有谁能阻止凤翎回到本体呢？它突破一切障碍，来到池穹面前。第四根凤翎，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