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仓声在祭场内格外明显, 连带着妖祟们搏斗的动作都停顿了一瞬,随后纷纷升起被挑衅的愤怒:“人类,你们还敢动手!”若水最是担忧, 从元酌兮出现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在关注着元酌兮的安慰, 在寸头向元酌兮开木仓的一瞬间, 她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奔向元酌兮, 挡在元酌兮的面前,抬手凝出屏障, 将子弹弹开, 现在功力正在散去, 她很快也要分不出能力护着元酌兮了。“您没事吧?!”元酌兮摇头,淡金的双眸没有任何感情地望向寸头, 语气淡然又冷漠:“不要用它指着我。”寸头对上元酌兮的双眼,没由来觉得心头一慌, 在这双纯澈干净的双眼中,他居然好像看到了百鬼狰狞的炼狱, 张牙舞爪宣泄着浓稠的恶意, 可再仔细一看, 那其中的恶, 分明是来自自己!不对劲,不对劲!这孩子是怪物!对, 对啊!她都能用那些奇怪的法术,她一定不是人!寸头喉间仿佛被一双手死死扼住, 让他说不出半点话来, 他握着木仓的手开始发抖,却下意识再次对准了元酌兮。元酌兮沉眸, 再次重复:“不要、用它、指着我。”他现在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用木仓指着他了,每一次他被指,都会被注入麻醉,陷入不可控的沉睡,他非常讨厌这种感觉,不管这个木仓中是不是麻醉。察觉到元酌兮情绪的不对,若水发出一道灵力,将寸头手中的木仓打掉,紧跟着询问:“阵法的最终形成还差孩子们的血液,阵法一成,大妖就会现世。尚阴山中也布置了消散法力的阵法,道君,您现在的法力,撑得住吗?”原来山内也有阵法,难怪他总感觉身体不舒适。至于那个石刻,它自带阴•诡气息,充斥着负面引导,会将这里所有有恶念的心思,都拉到顶点,必须尽快压制。元酌兮随手从地上捡了一把剑,也幸好这些妖祟使用的武器还都是冷兵器,他不至于两眼抹黑,在手中挽了一个剑花,朝着因突然出现一人而警惕起来,暂时休战的众妖们走去:“看好孩子,我尝试破阵。”对于道君的话,若水还是听的,她站在门口,防止这些绑匪趁乱逃脱,同时准备将孩子们从绑匪的身侧,带到自己身边。可就在这个时候,绑匪中有一位黄毛心态崩了,他本来胆子就小,就怕这些神神鬼鬼的事,这也是他第一次参加绑架行动。没想到好处没捞到,还进了趟局子,又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这里还有会说话的动物,经历的一切,都在冲击他的三观和心理,在看到妖祟撕咬,鲜血乱溅后,他最后的防线也被攻破了。他尖叫着将手中的孩子狠狠拽了过来,从地上捡起一把刀,抵在孩子颈部,神色有些癫狂,双眼通红,满是破釜沉舟般的失智:“放我走!让开!不然我杀•了这孩子!”人总是从众的,只要情绪挤压到了一定的阈值,只需要有一个松动,那么就可以引来洪流。黄毛的爆发,让本就没有道德的绑匪更加疯狂,他们纷纷举起了武器,将木仓口对准了妖祟,不顾一切地扫•射起来。“死!一起死啊!”“妈的,疯了,疯了!全都疯了!那就都别想活着!”不只是元酌兮,就连在场地妖祟们都没有想到绑匪们会突然做出这种鱼死网破的举动,双重散法下,他们完全没办法分出多余的法力抵挡,即便身为妖祟,被子弹穿透皮肉的时候,也依旧会感觉到疼痛和愤怒。若水惊呆了,这些人果然打乱了计划!这一变数,直接将场面推向了另一个未知。慌忙之下,她只来得及救下那位要被不小心割喉的孩子。绑匪们歇斯底里,只顾着抒发自己的恐惧和爽快,杀妖啊!这谁敢想!可现在,这群动物们已经没有了反抗余地!现在,有话语权的,是他们啊!没有顾及到孩子,却也给了孩子们一线生机。沈栖迟最先反应过来,勾着腰,一个个聚集起孩子们,躲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他很想去救元酌兮,可他也看到了元酌兮的不一样,思虑之间,他选择暂时不去打扰。木仓声阵阵,妖祟们有反应快的,还能勉强开出结界,可惜法力消散得巨快,结界也撑不了多久。更多的妖祟们,都是被突然的动作,打伤了身体,尽管暂时死不了,却也足够打乱他们的思绪。元酌兮对于危险的敏感度很强,在绑匪们开木仓的瞬间,就开好了护心结界,他没有吃下散功的食物,单凭尚阴山的阵法,法力消散的速度还算平和。阻止了子弹的穿透,可下一秒,他冷静的表情却突然一变,转而愤怒地望向绑匪:“你们干什么!”——在元酌兮的视角内,若水虽然阻止了黄毛割破孩子的喉咙,却依旧划破了孩子的皮肤,更可恨的是,他居然觉得如此不够,还对着若水的后背连开了好几木仓!若水身下护着孩子,根本来不及抵挡,下意识地用肉身护住孩子,双重散功加受伤,她居然硬生生被打回原形!而她身下被护着的那位孩子,也因为害怕,挣扎间给自己磨出了好几道伤口,鲜血流出,正好被石刻阵法吸纳而去!糟了,孩子的血!“愚蠢!”元酌兮狠声骂道,来不及多想,开始结印,使用灵力,准备强行压下石刻阵法的运转。灵力注入阵法,随后却如同无底洞一般,被疯狂地朝着阵法抽空,不但没有办法阻止,连移动半分,都没有办法做到!尽管如此,在元酌兮的灵力阻挡下,阵法的运转果然开始停下。若是没有人打扰,只需再坚持十分钟,就可以彻底压制阵法。元酌兮咬牙,努力抽空自己的灵力,去压制阵法,只希望快一点,再快一点,也希望这群绑匪不要再坏事,现在的他,就是一块案板上的鱼肉,不能动,将自己的后背和弱点,完完全全地展示了出来。寸头再抒发自己的情绪,恍惚间,瞥到了元酌兮的位置,看着元酌兮站在原地宛如一块活靶,寸头滚动喉结,下一秒抬木仓对准了元酌兮的胸口——“嘭嘭嘭!”连续几发子弹入体,元酌兮错愕抬头,手上镇压石刻的动作不停,灵力依旧按照主人的传输路线,大股大股进入石刻阵法中,压制阵法的正常运转,他眼中带着不解和迷茫,胸口处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这种疼,是他从来没有感觉过的。一滴血进入阵法,本来被压制住的阵法突然间剧烈活跃起来,不但反噬了元酌兮,反向吸纳元酌兮输入的灵力,还贪婪地汲取着元酌兮滴落的血液!元酌兮缓缓低头,纯澈明亮的淡金双眸望向疼痛来源,白色的卫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血色染红,元酌兮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下一秒却双眼被抽去灵动,瞳孔涣散直至陷入空洞,运转的灵力突断,元酌兮如同被推到的瓷娃娃一般,膝盖一弯,向下倒去。寸头看着元酌兮倒地,不但没有害怕,反而神经质般嘿嘿一笑,瘫坐在地上,眼神漂浮地傻笑起来:“嘿嘿,死了,死了!都死了!嘿嘿,嘿嘿嘿……全都死了……”被绑架时没有失态,被祭祀时没有失态,即便看到群妖乱斗、绑匪疯狂也没有怎么失态的沈栖迟,在看到元酌兮倒下的那一刻,瞪大了双眼,大脑一片空白,一阵刺耳的嗡鸣声堆积在脑海中,在这一刻,他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失焦,所视之处全部化为黑白,最终只停留在一个倒地的瘦小身影上。小仙女……死了?终于承受不住打击,鲜血和混乱,妖祟和尸体,在一瞬间重新占满了他的大脑,沈栖迟再怎么冷静,也还是个孩子,多重打击之下,他再也撑不住,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花臂同样有些杀红了眼,看到元酌兮倒下后,门口的结界消散,可房间中心的那个什么石刻却变得深红诡异,花臂心头不安,立刻转头踹了几下同伙:“愣着干什么,门开了!带上东西,对了,那几个动物也拿上,我们走!”绑匪们下意识听从指挥,踉跄着站起来,拿上武器,朝着晕倒的孩子们走去。其中一位拨开若水的原型,将底下的孩子拎起来,随后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若水,啧了几声,开口道:“诶,你看着鸟,尾巴真怪啊,还挺好看的。”花臂扫了一眼,若水的原型是一只特别漂亮的鸟,通体羽毛呈幽蓝的黑色,光滑柔顺,宛如绸缎,额头上有一簇长而卷曲的羽毛,嘴部和脚爪都是黑色,整体看上去有些像雀,又比雀的体型大了许多,最特别的——就是她的尾部呈交叉状,外侧还有一对极长的尾羽羽轴,末端连接着一片扭曲呈匙状的独立羽毛。①确实很漂亮。花臂捉母鸡一般拉起若水的翅膀:“管他呢,长得越怪,就说明她越值钱!瞧这毛色,估计能卖不少钱呢!”有还能动弹的妖祟看到花臂这个动作,立刻怒道:“放下!”花臂嘿嘿一笑,对着身受重伤的妖祟就是一木仓:“时代变了,懂吗?管你多厉害,还不是敌不过一个木仓子!虽然不知道你们这是怎么了,不过看上去,你们已经动弹不得了,嘿嘿,死吧。”有花臂的打样,其他绑匪们也跟着对妖祟们补枪起来,妖祟之间争斗当了螳螂,他们现在就是狩猎的黄雀。元酌兮努力动弹手指,身上的体力却消逝得越来越快,要不是他是先天神体,这几木仓下来,也够要他的命了。熊猫的虚影和元酌兮的人形交相转化些许,最终变回了大熊猫的本体。大熊猫听不见任何声音,阵法的运转让它下意识警惕起来,它扒拉着地板,往孩子们的方向爬去,撑着最后的力气,对意图抱孩子的绑匪们龇牙扑腾,无疑问地再次中了几弹,元酌兮固执地把孩子们护在自己身下,鲜血流淌,浸湿了毛发的同时,也染红了孩子们的衣物。被诸多血液染成深红色的阵法自己转动起来,散发着浓郁的不详和恐慌,绑匪们想要逃离,却受到阵法流露出的负面影响,心慌不宁,极度暴躁。“咔。”石刻裂开,没有人注意到,有一道黑影,从阵中飞快逃了出去。在一瞬间,绑匪们的恶念和恐怖都在阵法的影响下,被拉到了极致。“吼!大哥!这小•贱•人原来是大熊猫!发了,发了!鲜利国那边不是一直想要熊猫的什么基数吗,把这个卖给他们,咱们就发了啊!”“什么基数,是基因和身体数据!”花臂瞪了说话的人一眼,看向已经奄奄一息的大熊猫,眼神晦暗,似乎在纠结着什么。旁边那人再加一猛料:“鲜利国啊,大哥,除了钱财,我们说不定还能弄到绿卡啊!以后都不愁吃穿了!”花臂似乎被说服了,一咬牙狠道:“带走!”可他这句话的话音还没落下,就从身后传来一声冷笑:“你想带什么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