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砚的的手不自觉用力了些,下压的力度让林织低低闷哼了一声。庭砚忽地收回力道,看着在灵力注入下染上潮热的美丽皮囊,提醒自己要专心。林织的意识被拽入漩涡,将人焚烧的火焰中,混合了如针一般的寒冰,一面要人堕落,一面逼人清醒。他的额间泛起薄薄的汗珠,在这浮沉中保有一丝理智,以免说出不该说的话。庭砚站在床边,看着青年不自觉地靠近。只有在失去理智的时候,林织才会做出这种放纵的行为,在清醒时青年尊敬有礼,不会有半分逾矩。庭砚知他的苦楚,所以并没有推开他。像是悲悯的圣人,任由藤蔓以他为支柱缠绕生长,看着他开出妍丽的花。“师叔……好疼……为什么……弟子无用……可是好疼……”林织的声音混乱断续,带着些近乎泣音的颤抖。“好冷……可是又好热……”“师叔……为什么让我这么难受……”林织的声音近乎呢喃,这痛苦的话语并不是诘问,反倒是脆弱易碎的迷茫无依,只能向最为亲近最为信赖的人吐露心声的柔软。庭砚微微抿唇,却想不到什么好办法能后让林织缓解痛苦,这毕竟只是一个入门不久的后辈,他从凡人成为修道者并未太远,为何就蒙受这种劫难。他心有怜惜,可这种怜惜在林织靠近时,忽地产生了微妙的改变。青年的眼眸带着水雾,却执着地望着他。“师叔,我不想疼了。”青年贴着他的唇诉说着请求,湿漉漉的艳色,从他的眼眸中流出,从他的唇齿间轻呼出。似吻非吻,欲语还休。庭砚想这咒术似乎对林织的影响颇深,否则难言青年满身的似乎从骨髓中透出的风情何解。庭砚提醒道:“你的心乱了,闭眼,抱元守一,固守灵台。”这么说其实多少有些不近人情了,青年才筑基没多久,筑基期的雷劫不过毛毛雨,又能如何淬炼意志,何况他还没修炼到金丹,需要叩问心门滋生心魔的时候。庭砚心里轻叹,举止中并无苛责,不过他却是忘了,林织也是走过九百九十九阶登仙梯的人,怎么会这么容易被侵蚀。“师叔,帮帮我。”林织抓紧了庭砚的衣衫,神智昏然。庭砚一时分不清,林织在求他帮什么,是帮他克制,还是帮他放纵。唇瓣忽然传来痛感,那不是耳鬓厮磨的濡湿亲昵,是不太留情的咬。庭砚微微抬眼,看见了青年闭着眼睛,微蹙的眉心满是痛楚之色,青年有些苍白的唇染了血色,带着惊人的艳丽。庭砚的指尖绕着林织的发尾,唇上虽然破了口子,他却并没有立刻处理,也没有动怒,有的只是对后辈的纵容。血液特有的铁锈般的甜腥味刺激着感官,因压制咒术的阵法和合欢宗情咒交锋而万分痛苦的青年眼眸越发涣散,昂首间脖颈锁骨上的痕迹映入庭砚的眼底。在察觉到林织不自觉抿着唇咬着一部分对抗痛苦时,庭砚的拇指按在他的唇上挤进了他的齿关,另一只手温和却又不容拒绝地握住了他的脖颈。林织被迫微微仰头,脆弱的咽喉尽在人的掌控之中,他并没有挣扎,因为握住他命门的人并无杀意。在灵力运转的过程中,庭砚不经意地抹去了林织身上的痕迹。被人胡乱印章的画卷恢复如初,让庭砚的眼角弧度稍缓。也在这时他才注意到了指尖的湿润,被林织的舌尖抵着往外推。“不是疼么,那就咬着吧。”庭砚看着怀中青年,轻抚着他的发顶。林织没有收力,咬的毫不留情。清气涤**身体的痛苦,被他以这种方式与爱人共享。庭砚神色未变,似乎由玉石雕琢而成的手指也没有因为咬合力而变得鲜血淋漓。他早已迈入化神后期之境,天雷焠体数次,寻常武器尚且伤不得他。庭砚不自觉触碰着唇瓣上的伤口,自然,这些地方依旧保留着人躯的脆弱。庭砚有些出神地看着,不自觉将拇指探入的更深些,用另一只手擦去林织面上的汗珠。赤月的颜色已经越来越暗淡,充斥在林织内府里的淡粉色灵气也在不断地消退,在庭砚灵力的引导下,那些灵气缠绕成团,从林织的口中溢出。庭砚的五指合拢,将其碾碎,低头去看林织的状况。“好些了么?”庭砚询问时,似乎没注意到他们之间靠的太近了,近到他的唇就在林织的眼前,破损处格外明显,似乎在吸引着人追逐。咫尺之间,似乎在意乱情迷时可以轻易亲吻。林织的睫毛轻颤,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那般,浑身脱力。当看清眼前景象时,他的眼眸微微睁大,指尖按在了庭砚唇瓣的伤口处,声音有些急促道:“师叔……是我行事无状冒犯了。”他用意念从储物玉佩中取出药液,小灵珠似的药液涂抹在了庭砚的唇上,不消多时伤口便恢复如初。林织松了口气,对着庭砚扯了扯嘴角,不自觉向后,拉开了他们的距离。他何止不亲,他还要划清界限,当做无事发生。洞府内的温度似乎低了些,庭砚垂眸道:“无碍。”灵阵的符文一点点消散,暖玉**的青年背对着他系着衣衫,不过眨眼间,那些缠绕亲近那些脆弱依赖便**然无存,好似镜花水月一场,如同从没出现过。林织挽好了发髻,整理好了衣袍,便又是恭顺的后辈模样。“师叔,又麻烦你一次了。”“你既唤我一声师叔,便无需这么客气,你大师姐的状况如何?”庭砚落座在暖玉**,聚灵阵内灵气朝着他的周身而去,他阖眼闭目养神,玉白的面庞透着病气。“师父仍在闭关护法,师叔,我师姐的情况很凶险么?”林织先前问过三师兄,但三师兄也知之甚少。虽然是和师父同去,但因为三师兄的修为只在金丹初期,在无囿山的范围外他便迫于威压只能等在原地,据他所说,他等了有几个时辰,受了伤的师父才抱着昏迷不醒伤痕累累的师姐出来,师叔在身侧以剑气护佑,状态也并不好,再多的他也不知道了。“四十多年前,白垣秘境现世,钥匙一分为四碎片散落,归一宗占其一,而后分别是落玉门、御兽宗、贯清宗,经过半月商讨,名额各有分配,因低于金丹期不得入内,有不少宗门的利益置换,这些不必多谈,名额中我在其列,你大师姐亦在。”“秘境内危险与机遇并存,但内有变故,无恙者寥寥,到秘境关闭的时刻,你师姐还未出现,彼时我们都以为她折损在了其中,但她的魂灯仍然亮着,任师叔尝试寻找过,但一无所获。”“一月前,任师叔言他收到了传信,信中言明你师姐在无囿山,无囿山乃当初道魔决战之地,血怨冲天之地滋生魔物,生灵进入十死无生,我见到你师姐时,她已经魔气入体。”庭砚声音不疾不徐,寥寥数语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林织看过藏书阁的玉简,知道修真域的大概构成。现在的修真域,在种类上分为道修、邪修以及妖修,但在五百年前以至于更早前,魔修才是活跃在修真域的群族。妖修是精怪妖兽修成肉身,数量稀少,邪修哪怕再邪性,本体也是人,魔修则不同,他们大多为怨气煞气所化,以掠夺生机为本,人类与魔修一拍即合,便产生了邪修。当道修堕落为邪修时,便是入魔了。大师姐如今魔气入体,情况必然不乐观,难怪师父守了这么久,林织想了想,到也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便将这事搁置在一旁。“多谢师叔解惑。”林织跪坐在暖玉**,收回了思绪。林织请辞:“那师叔,我便先离开了。”“不急,你如今内府空**,休息片刻,等情况好了再离开也不迟,玉床于你修行有益,躺下吧。”庭砚并未睁开眼睛,语气宽和。这玉床足够宽阔,莫说容纳两人,就算容纳三人都没有问题。师叔都已经这么说了,林织当然不会推辞。庭砚的这句‘躺下’,他连打坐的机会都没有,当然了,身为师侄小辈,他也只好顺从地在离庭砚一人宽的地方躺下。和剔透的青玉床不同,玉枕呈现乳白色,林织躺上去时似乎灵台都清明了些,身上盖着的是天蚕丝织就的锦被,让人觉得修依誮仙和享乐并不违背。林织闭上眼,放松地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庭砚睁开眼,屏风外放置着安神香丸的炉子无火自燃,淡淡的白烟熏染,缭绕在室内,添了几分岁月平和之感。他的喉间忽地泛起痒意,庭砚拧眉,按着喉咙终究是没有咳出声。林织醒来时,内府的灵气已经全然充盈,神清气爽。身旁庭砚也已经躺下休憩,温和的没有攻击性的面庞在熟睡时并不见柔化,反而添了几分玉石非人的冰冷。林织起身打算离开,地图上代表着元止的黑点始终没有移动,想来他还在那里昏迷着,庭砚下手还挺重。“休息好了?”忽地响起的声音让林织回头,恰好对上起身半坐的庭砚的眼。林织点头,正准备告退时,又听庭砚道:“你和他的事……”林织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及,故意做出僵硬的姿态。庭砚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不会干涉,只是你明明不喜欢他,为何不推开他?”庭砚的瞳孔偏淡,在夜明珠柔和的光里,显得清冷辽阔。林织心里眉毛微挑,看看这话说的,明明最开始最希望他爱上元止的人,不就是他么,怎么现在反而给他做了一个否定的假设。自然,林织不会说喜欢,也不会说不喜欢。“在师叔看来,什么才是喜欢?”“亲近便是喜欢,推开便是拒绝吗,我看倒不尽然。”庭砚按照林织的话想,这么说也有道理,可如果按照这个逻辑,亲近是拒绝,推开是喜欢,自然更站不住脚。庭砚点破道:“你在避开我的问题。”“大道在前,情爱事小,师叔以为呢?”林织抬眸,形状柔软漂亮的眼眸透着无害的笑意。在众人面前笑脸盈盈的青年,在庭砚面前撕开了假面的一角,显现出了符合庭砚对他的认知的模样。庭砚如何以为?他若是不这么觉得,何必分魂渡过情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