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越吃完宵夜洗干净手,泡了两杯淡茶开始和暗鸦团长夜谈。赵青本不打算这样正儿八经地坐在沙发上聊天,但看鹦鹉一副神采奕奕,求知若渴的模样,他又不好意思说今晚先休息,有什么事情可以等明天再说。赵青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先把过去的事情从头到尾给你细讲一遍,有些细节我可能会略过,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听完后随意提问。”苏越点点头,耐心地听赵青把他那奇诡惊险的过去分章节讲了一遍,包括认识团长前篇,试探团长中篇,睡了团长后篇等,苏越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怎么他的卧底生涯之中好像混入了些奇奇怪怪的插曲。赵青虽然夹杂着私货,但也算是依照实际地帮助鹦鹉将过往理顺了一遍,说完后他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枚通讯身份识别认证卡,道:“这是之前给你补办的通讯卡,如果你人没了,这卡无人能用,我留着就当个念想,如果你人还在,插回通讯器就能复原之前的记录,应该能帮助你快点复苏遗忘的记忆,确认真实的过往。”苏越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他接过那枚小卡片,轻轻松松的插入了这几个月新买的通讯器中,在经过一些认证操作后很快就通过了身份识别判定,通讯器的联系人和信息等复原完成。为了测试一下在接受了大量信息内容,并且重新绑定原本应该注销的身份后通讯器是否能继续工作,赵青配合地发了一条信息过去,看鹦鹉能不能正常收到。苏越没有注意隐蔽,他忘记了人在临死之前,总是会吃一些平常不会尝试的食物,做一些活着的时候不怎么会做的事情。通讯器发出响声,显示收到了一条新信息。赵青随意地看了一眼,本是想帮忙确认一下,目光却赫然顿住了,他不禁微微眯起了双眸。新信息提醒:小夹子:在?苏越:“……”苏越把通讯器的屏幕关掉,假装无事地抬起头来,他总感觉暗鸦团长的眼神此时有点危险。赵青沉默几秒,缓缓开口道:“小夹子?”苏越从容镇定地回道:“也许是在传输途中通讯录出错,造成了字符混乱?”赵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此时通讯器突然响起,打断了略显尴尬的气氛,苏越低头一看,是周立言的来电。苏越用手按掉,但周立言并不放弃,连续不断地拨过来,似乎有很着急很重要的事情要说,并且立即发了几条信息过来,上面有着“存储药量”、“雪山仓库”、“浓缩药液”等词语,但都没有进行详细说明,像是在下钩吊人胃口一般。有关精神药剂的事情苏越并不陌生,除了赵青提到的以外,相关的信息登录星网也可以搜到一些资料,天星帝国摇摇欲坠,即将倒塌是一件震惊星际的大事,就算是普通人也能从新闻之中大概了解前因后果,从官方的通报之中得知帝国旗下的武装部究竟干过什么恶事。他稍稍犹豫片刻还是将其接起,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赵青眼底划过几丝阴暗之色。苏越淡声道:“找我有什么事?”周立言语气急促:“我在北野的雪山上,你要么现在过来,要么等着给我收尸吧。”苏越对这人的身死意外地不是很在乎,似乎周立言是死是活都不重要,他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他顺从身体的反应,坦然回道:“我不会干扰你的任何决定,那你是想在我这留遗言吗?”装作不在意地侧耳倾听的赵青闻言不禁嗤笑了一声,被周立言听见后几欲吐血,他辛辛苦苦了这么久才勉强成为苏越的舍友,成功同租了一个套房,好不容易才把之前歪掉了的道路调回了正轨,这一切竟是被突然从天而降的赵青给毁了。他真该早点将暗鸦铲除掉,哪怕不惜一切代价,现在后悔也晚了。周立言叹息道:“别忘了当初你受了重伤,是我把你背回来的,还担心你身上的药物后遗症发作,特意留了许多特殊药物下来,你忍心辜负我的一片苦心吗?”苏越联系那几条信息,抓住了重点,凝眉问道:“你在雪山上偷存了大批还未销毁的精神药物?这是违法行为,建议你主动自首。”周立言痛心疾首地说道:“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我这都是为了你!你忘记了身上还有滥用药物后遗症的事情,可我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只是后面发现你的身体已经自动净化掉了残留的药物,才不得不将这些昂贵的药剂原液封存起来,以备不测之需。”苏越的确不记得他曾经被注射过大量的特殊药物,也无法共情那种继续药物的迫切感,但不妨碍他认真提醒道:“这些违禁品被星际联盟列入了立即销毁的名单中,现在不需要,以后也不会需要。”周立言笃定地说道:“我不会把这些来之不易的药物交出去,但既然你不喜欢这些东西,那我也不会让它们碍你的眼,就像你对我无动于衷,我也会自觉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苏越微微一怔,道:“你想做什么?”周立言笑道:“你果然还是关心我的,我就知道你是嘴硬心软的人,你过来看看我吧,哪怕就看我一眼?不然我会将这些浓缩药液全部倒掉,然后饮恨自尽,死不瞑目,让你永生永世都后悔不已。”完全没有回避,光明正大偷听的赵青心想还有这样的好事?但他发现鹦鹉不是这样想的,鹦鹉的脸上甚至带了几分隐约的焦虑。赵青轻轻皱眉,低声问道:“你要去见他?”苏越挂断了通讯,微微颔首道:“我必须去一趟。”赵青目光阴沉道:“你要救他,不想看他去死?”他面上带着一丝烦闷,应该让鹦鹉好好看看那张训练记录储存卡,免得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周教授蒙蔽,可他又不愿这么快让难得忘掉阴霾的鹦鹉重新记起黑暗,回味绝望和品尝痛苦,所以在叙述过往的时候将这些成长过程一语带过。苏越拍了拍暗鸦团长的肩膀,纠正道:“不是,那座雪山距离城镇并不远,如果大量的精神药物浓缩液被倾倒后扩散到空气之中,可能会造成群体吸入药气的糟糕情况。”他曾经研究过那种药剂,具备高级战力的人都不敢说一定能抵抗得住,更何况是体质平凡的普通人,他们也许吸入之后就会血管爆裂而死,根本忍耐不到被精神药物影响脑神经的地步。苏越沉着冷静地道:“虽然我记不得过去的很多事情,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一场灾难爆发,肆意席卷无辜的民众。”赵青也没心情去研究镜子、水床了,他快速穿上了便服,检查了一下枪械,然后将一把黑色的匕首扔给了鹦鹉,道:“这是你以前惯用的武器。”苏越动作利落敏捷地接住了那把造价顶级的武器,脑海中划过一块记忆碎片,他下意识地问道:“我以前用的不是一把银白色的匕首吗?就像是……”他眼神一顿,就像是暗鸦团长刚才拔出来检查了下的随身匕首一样。赵青注意到了鹦鹉的小举动,他有些讪讪地道:“更早以前你用的的确是一把银白色的匕首,但是久经战役劳损严重,就给你换了一把新的。”他特意补充一句:“是我私人出钱买的。”这种邀功的话以前的赵青说不出口,现在看到周立言那样不要脸地企图拐骗鹦鹉,他觉得应该让鹦鹉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愿意为他付出许多,不要太过轻易就被人感动了。苏越默不作声地看着暗鸦团长的悍腰,看得赵青一边捂着腰间的匕首鞘,一边状似随意地解释道:“我想着就算被近战的佣兵嫌弃,远程的佣兵也还能将就使使,反正平日里也不常用,就勉强当做配刀凑合一段时间。”他没说出口的是这要凑合到他寿终正寝的那一天,当做单方面的定情信物来陪葬用的。也许他会倒在战火纷飞的土地上,也许他会死在险象环生的陷阱里,也许他会在星际的一个角落里无声无息地停止呼吸,佣兵的每一天都充满了不确定,每一秒都可能奔赴黄泉。赵青希望在遭遇了无法抵抗的危险,在最后那一刻死亡来临的时候,他身边不要有鹦鹉站着碍眼,但可以有鹦鹉的匕首陪伴,他会把偏执深埋在心里,将这份眷恋在暗中据为己有。苏越收回了目光,像是相信了赵青的话,他轻轻抚摸了一下匕首,亮起的反光照耀着他的深邃的双眼,他低声说道:“谢谢。”赵青无所谓地笑了一下,开玩笑地说道:“你该谢我的还有很多,以后我说不定会慢慢收取谢礼。”苏越抬眼看了看他,答应道:“可以。”赵青追问他道:“是吗?用什么谢都可以?”苏越推开房门大步往外走去,排除了一个选项道:“以身相许不行。”紧跟其后的赵青唇瓣干涩,似乎有些无奈道:“你这就没意思了。”苏越回过头来朝他微微一笑,语气自然地道:“如果我喜欢你,不需要你和我做什么交易,你只要选择接受还是拒绝这份喜欢就行了。”赵青的心脏跳停了一瞬,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开着小型飞行器在朝雪山疾驰而去的路上了,他暗骂了一句该死,又不得不承认真栽在了一个小他几岁的崽子手上。还是个喜欢给他取昵称备注的鹦鹉崽子,说谁小呢?那叫紧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