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留住你◎没有接那通电话时,怀烟就有种直觉,贺忘在他附近。也许不能算是直觉,而是他根据贺忘现在的行事风格推测出来的答案。所以即使真的见到他,怀烟也没有意外。倒是盛况,看清车里坐着的是谁后,神色变得非常好看。不过也就是一瞬间,他就调整好了面部表情。车里,贺忘只扫了一眼,视线就定住了。他的目光落在怀烟披着的那件外套上,然后一点点硬生生揭开视线,转而看向怀烟身后的Alpha。视线如刀,盛况却并不怎么害怕,双手插进裤袋里,若无其事地和贺忘对视。认真算来,这倒还是他和贺忘第一次这么认真对视。在学校时,贺忘冷漠寡言谁都不理,盛况看他不顺眼,自然也不会多认真去观察他。在贺忘的订婚宴上,哪怕听到了他那番话,贺忘也没有正眼看他一眼,反倒是盛况有点心虚,没挖得动墙,也有被当事人撞见的心虚。而到现在,盛况连仅存的心虚都没有了。岸上的气氛古怪到让人胆战心惊,助理们划到了岸边,却也踌躇着,没有立刻上岸。她们总觉得上面的气氛太恐怖了,点个火星就能爆炸的恐怖。贺忘面无表情地下了车,三两步走到了怀烟面前。贺忘在外的表情没怎么变换过,如果每天给他拍一张照片,没有标注时间日期,那根本分不出来都是哪天拍的,千篇一律的冷淡。但怀烟又能感觉出来,他现在的情绪很不平静。怀烟也很不平静,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让他忽然想起了贺忘和池照打架的时刻。那并不是美好的回忆,怀烟不想再记起来。他转身就想走,被贺忘扣住了手腕:“殿下。”贺忘的力气很大,怀烟没办法再往前走一步,茶色的眼眸转了转,瞥了他一眼:“?”贺忘抬手,不是解开,而是非常轻描淡写地拽下了西装外套的纽扣。他的手指动作幅度甚至还没有握住手机的幅度大,怀烟都没有感觉到,就听到了轻微的啪嗒一声,是缝线断裂的声音。“这件衣服的质量不太好,”贺忘脱下了他披着的外套,扔在了地上,近乎温柔地说,“不适合你穿。”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很明确,这件衣服不配出现在怀烟的身上。怀烟:“……”盛况:“……”“你把别人的衣服弄坏了,是要赔偿的。”怀烟默了默,语气一言难尽。“可以,”贺忘不以为意地松手,被他卸下来的纽扣陆陆续续无声掉到了草地上,“让他拿这件衣服当证据,我愿意赔偿,无论多少倍。”盛况也走了过来,俯身捡起衣服:“不用了,不敢劳动贺总大驾。”“一件衣服而已,我还是出得起的,”盛况弯了弯眼,笑了,“你说是吧,哥哥?”气氛陡然降到了冰点。贺忘本就面无表情的脸变得比冰山还冷,青筋突起的指骨动了动,让人毫不怀疑这只手在瞬间爆发出的力量能捏碎一个人的喉咙。可他没有出手。贺忘忍耐力极高,更何况,这点干扰,远不足以扰乱他的理智。他的确很想动手,但他更清楚,动手的后果会是什么。他的公主殿下不会要一而再再而三轻易就动用暴力的Alpha。怀烟没好气地说:“闭嘴吧你。”在怀烟眼里,盛况这件外套到了他身上那就是个防尘袋,不过他也知道,贺忘这种独占欲极强的Alpha会把这件事看成什么。他或许应该解释,可是又不想解释。就像贺忘也没有告诉他,他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怀烟又烦躁起来,不讲道理地把这一切的根源都推到了贺忘头上,都是他的错,如果他不跟着过来,他也不用这么烦。贺忘似乎感知到了他的情绪,箍住了他的腰不让他跑,然后像是才注意到盛况似的,漆黑的眼珠转了一下,看起来很平静,实际上居高临下、完全不把对方放在眼里地看了过去。很突兀的,这种眼神让盛况生出了一种不祥感。“原来这件衣服是你的。”贺忘说,“那我应该感谢你,谢谢你对殿下的照顾,也谢谢你——”贺忘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给我带路。”“……”盛况脸上的笑意凝固了,心跳瞬间飚上一百八,心慌意乱。怀烟也从烦躁里短暂收回神,偏了偏头:“什么意思?”“没什么,殿下,”贺忘转过头,认真地问,“我能和你一起回去吗?”“不要。”怀烟信了他才是有鬼,可是又没什么力气去探究,或者说懒得探究,只想回车里坐着。贺忘被他拒绝了,也没有听话,直接把他抱进了车里。“……”贺忘是不是太过分了,老是随随便便抱他,他就应该增重一百斤,看贺忘还能不能这么轻松地抱着他跑。“我不是说了最近不想看见你吗?”怀烟声音闷闷的。贺忘倾身靠过来,一边给他系好安全带,一边低声问:“你讨厌我了吗?”怀烟一顿:“……”贺忘仔细地观察他的神色,低低地、说不出来是什么意味地笑了笑:“你没有立刻回答,殿下,我可不可以认为,你不讨厌我?”怀烟幽幽地说:“不可以。”贺忘发动了车,还在湖里漂着的助理们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冲上了岸:“等等等等,等等我们!”“我靠贺总就这么带着公主跑了——”一行人争先恐后钻进车里,丁佳怡刚要上车,想起什么,转了下身。有点尴尬地说:“嗯……那什么,盛先生,我们先走了哈?”盛况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嗯,再见。”丁佳怡上了车,助理们也很快开车追了上去。这片罕有人至的湖泊重新归于沉寂。盛况无意识攥紧了衣服,在岸边站了许久。这片湖当然不会有人来,因为这是盛家的私产。他也不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带怀烟过来,今天其实是他的生日。他很久没有过过生日了,只是突然想到今天还是他的生日,又想起怀烟也在这里,于是就想去见见他,跟着怀烟到了博物馆,等着他出来。但他没想到贺忘也在。其实贺忘在也很正常,贺忘才是怀烟的未婚夫。只是看到贺忘光明正大带着怀烟离开,他又有许多不可说明的不甘。·贺忘不知道是在往哪开车,怀烟看了眼导航,才发现他们现在的方向和他下榻的酒店完全是背道而驰。“你要带我去哪?”怀烟手指放在了车门把手上,“停车,我不跟你去。”贺忘理所当然的没停,他现在没有那么听话。“贺忘!”怀烟更不高兴了。“我只是想和你单独待一会,”贺忘扫了眼后视镜,低声说,“难道这也不行吗?……哥哥?”怀烟猝不及防:“……你叫我什么?”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叫他哥哥,可是又各不相同。池照叫他哥哥的语气总是黏黏糊糊的,大多数时候是在和他撒娇。盛况也叫他哥哥,但是散漫又随意,像是一种揶揄,听不出有多少认真。贺忘以前没有这么叫过他,他现在才知道,贺忘这么叫他时的语气,竟然是哀求的。“哥哥。”贺忘干涩地说,“我要叫你什么,你才肯留下来?”怀烟指尖缩了缩,像是被看不见的针扎了一下。他还是给丁佳怡发了信息,让她们先回去。后面的车没有再跟上,贺忘也调转方向盘,开进了一条小道里。车最终停在了一个偏僻的郊区,荒郊野岭,四下无人。怀烟对这座城市不熟,来这里也只是开演唱会,除此之外,这座城市对他而言是陌生的。在这片陌生的环境里,只剩下他和贺忘了。怀烟靠着车窗,闭了闭眼,很轻地说:“贺忘。”贺忘应道:“殿下。”他没有再接上其他话题,仿佛他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就只是为了说这一句。过了许久,怀烟问:“你为什么还在针对天池?”贺忘默了默:“我可以停下来。”这句话的潜台词是,这是有条件的。而以前的贺忘是无条件的。怀烟忽然意识到了,这就是他纠结烦躁的根源。贺忘在若有若无地,拿着有可能让他妥协的东西,来让他回头。甚至连他提起过去都是,贺忘在外强硬,对他示弱,其实都是让他心软的手段。可他并没有想过离开。他们之间的分歧也在于这。怀烟又说了一遍:“贺忘。”贺忘应了一声,下一秒瞳孔骤缩,无措地伸出了手,微微颤抖着擦去了怀烟掉下来的眼泪。“殿下,”贺忘哑声说,“为什么要流泪?”“贺忘,”怀烟环住他的脖颈,“你爱我吗?”贺忘直直地看着他,连呼吸都忘了。这是他们第一次,公开坦诚地将这个问题摆在面前。“爱。”贺忘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说:“我爱你,殿下。”“我也爱你,”怀烟茶色的眼眸蒙上了水雾,“但是我不喜欢你现在这样。”怀烟是喜欢他的,如果不喜欢,那他也不用纠结这么久,他大可以直接把贺忘踹开。只是他不喜欢贺忘用这种方式来逼迫他。“我只是想留住你。”半晌,贺忘试探着抵住他的额头,沙哑地说,“只要你和我说一句,我都会听你的话。殿下,我不是在胁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