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的哥哥◎作为一枚棋子,盛绥还是发挥出了他应有的作用。盛况再怎么游刃有余,进入公司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发展还不够,更何况,贺忘的出现无疑是一剂强有力的定心剂,不少人以为他支持盛绥这一派,从而倒戈向盛绥。能在盛况和盛绥之间摇摆,本身也能说明盛绥的能力不足以让人斩钉截铁相信,可是就算没那么相信盛绥,谁会不相信贺忘呢?高层接触的东西更多,也知道一些不会对外人道的事情,年纪轻轻就能控制整个瑰译集团,贺忘的能力远在盛绥之上。也因此,盛况遭遇到了棘手的麻烦。单就一个盛绥,他是不害怕的,可是有了公司大部分高层的支持,盛况也感到了举步维艰。要想破除现在的困境,他必须也得找个同盟。想到这里,盛况扔了笔,重重往后一倒,砸在了椅背上,椅子也被他带得往后滚了一截。“唉。”无人的办公室里,盛况的叹气也只有自己听得见。找一个旗鼓相当、还志同道合的同盟并不容易,放眼望去,整个暄城,甚至全国范围里,能和瑰译相提并论的都寥寥无几。瑰译毕竟是一座顶尖的庞然大物。这个同盟还必须要有和瑰译对峙的勇气,盛况自然知道贺忘这么做就是为了给他下绊子,还不至于真闲得慌去压迫他的盟友,但说出去谁会信?谁敢真的顶着瑰译的威慑力和他结盟?盛况仔细列出自己的人脉,最锁定了一个目标。他让秘书给对方发了邀约,对方也接受了他的邀请。天色一水的包间里,盛况和这位目标见了面。对方瘦瘦高高,长得很英俊,不是贺忘那种压迫感和侵略性都很强的英俊,也和盛况的散漫不同,而是一种很清澈的感觉。但他的眼睛很深暗,眼底仿佛藏着许多不可道来的故事。盛况礼貌地伸出了手:“你好,池总,初次见面,我叫盛况。”“你好。”池照同样伸出了手,客气回应,“叫我池照就行。”两个人相对落座。说实话,池照人虽然到了,魂却不知道飘去了哪里,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或者也可以说是魂不守舍,状态并不算好。以至于即使早就想好了说词,盛况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总觉得眼前这位听不进去的样子,走神走得比课堂里的学生还毫不自知。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盛况没谈过恋爱,可以他混日子那么多年来的经验,现在也能猜得出来,池照这种表现是因为什么。无非就是失恋了,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只有因为感情,才会连痛苦都没办法展现出来,为了亲人朋友,还能得到一声重情重义的赞美,但为了一份错过的爱情,那算什么呢?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时代,人们已经看不起爱情这种东西了。可盛况还是愿意相信爱的,可能是因为他没有得到过,又或者是没有给出过,所以也格外愿意相信爱,这种他无法轻易给出也没办法轻易接受的东西一定很珍贵。静坐许久,池照终于回过了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浪费你的时间了。”“没关系,正好我也有空。”盛况微笑着说,“还要麻烦池总,听一听我想说的话了。”池照:“请说。”盛况一五一十地将自己找他见面的理由说了清楚,池照越听,神色越微妙。不是觉得荒诞,而是一种很难分得清的五味杂陈。池照平静地说:“我想你应该知道,天池前段时间还和瑰译有过纷争。”盛况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并没有赢。”池照垂眼,说这句话的语气很轻,不像是在陈述一场商战,倒像是在说一场让他无法释怀的战争。盛况直觉,这场战争对池照而言非常重要,或许不只是单纯的商业争斗。盛况想了想,一字一字温和地说:“我这句话比较直白,可能有点不太好听,希望您能理解。”“赢不赢可能是您和贺忘之间的问题,但是在我们这些外人眼里看来,天池有足够的资格站在瑰译的对面。”就算天池略输一筹,但天池依然是天池,不会有人因为它在一次纠纷里输给瑰译,就觉得可以把它拉下马取而代之。这句话是不怎么好听,可是池照还不至于为了这个生气。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笑:“是么。”也在这时,池照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两个人全都下意识看了过去。盛况真的只是下意识,只看了一眼,他就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池照的手机锁屏墙纸居然会是他见过许多次的人,居然是那位大明星。就算跳出来的通知遮住了一部分屏幕,盛况也绝对不会认错,怀烟的气质太独特了,哪怕遮住了他的脸,只露出他身体一部分,盛况也能认得出来,那位大明星骄纵任性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又娇气得要命的劲是别人无论如何也模仿不来的。……怎么那么巧,会是他呢?难不成这位池总是个深藏不露的追星族?可是就算追星,也没有哪个集团大总裁会把手机墙纸都设置成明星的,因为这种举动在同行眼里太幼稚了,很容易显得不稳重。不管他们交接的这一代人有多年轻,在商场上,经常打交道的还是那些一句话能绕十八个弯的老人精们,和这群人接触,一点细枝末节都有可能产生影响,手机壁纸这种可能被看见的东西,绝大部分人都会设置成默认或者风景这种怎样都不会出错的图片。能够被光明正大当做壁纸的人物,通常不是爱人,就是家庭,后者还能拉一点印象分,没有话题也能顺着展开话题。盛况直觉这位池总不追星,与此同时,他的心脏又因为这种直觉,很莫名地乱了一下。发来池照手机里的是一条来自他父亲的信息,想让他去相亲。池照只瞥了一眼,就面无表情地删除了消息。见他放下手机,盛况也按捺不住疑问,若无其事地问:“你手机壁纸看起来有点眼熟,是哪个明星吗?”盛况知道这句问话是有点冲动的,可是他忍不住。“是,也不是,”池照顿了顿,低声说,“他确实是个大明星。”但在他心里,那是他的哥哥。盛况始终保持着微笑的唇角仿佛被某种重力拉扯着,垂了下去。他不是傻瓜,他听得出来池照这句话里藏着的情意。……怎么会这样?人的际遇怎么会巧合到这种程度,他要对付怀烟的未婚夫,可他找的同盟,居然还是和怀烟有关。寻常人碰到这样的巧合,说不定还会笑出来,可是盛况笑不出来。他经常笑,不管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脸上都没少过笑容,可是在最可以笑出来的时刻,他偏偏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我答应和你合作。”池照站起身,“合作事宜我会让秘书整理好合同送给你,以后请多指教。”“请多指教。”盛况目光散开了那么一瞬,最终还是问,“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答应和我合作吗?”池照淡淡勾起唇角:“这就是因为我的一些私人问题了。”“不过我也不是不能告诉你,”池照转过眼来,眼里甚至流露出了可以被称之为是恨意的东西,锋锐又阴沉,“因为,我真的很讨厌贺忘。”池照离开之后,盛况一个人在包间里又坐了很久。找到了同盟,还是个同样不喜欢贺忘的、算得上志同道合的同盟,本应该是如释重负的一件事,可是他丝毫不觉得放松。甚至还觉得更沉了一点,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沉甸甸地压着他,让他不得不在意。池照对贺忘的恨意,完全可以说是对情敌的憎恨。那么,池照和怀烟也不难猜测,怀烟最近的一段关系就是和贺忘,池照只可能出现在贺忘之前。他们之间,原来也是有过关联的吗。……一个想法突兀地浮现出来,怀烟和贺忘有关,和池照有关,那他呢?他和怀烟,怎么偏偏无关?盛况在这一瞬间醍醐灌顶,他之所以觉得不好受,原来是因为,他和怀烟不过是互不相干,连朋友都算不上的关系。他那些为了去见怀烟的一时冲动,也只是他一个人的一时冲动。·这站演出结束,怀烟又飞到了下一站。这一站的场地是体育馆,和露天体育场不同,体育馆可以安排一些给粉丝的惊喜,比如盛况曾经在体育场上演过的花瓣雨或者彩带,这些在体育馆里更好安排,不需要无人机操控。怀烟兴致勃勃地指挥助理去买缤纷漂亮的彩纸,准备拍摄这一场全程,留作刻录CD的备选。演唱会也是要出光碟的,他开那么多场,不可能每场都收录,要根据他的状态来安排。怀烟自我感觉现在的状态不错,反正骂了贺忘一顿之后,他心境都开阔了许多。助理自然照做,光是这场演唱会的准备工作就花了三天,也幸好他们来得早,时间够用。来看怀烟演唱会的观众都很幸运,毕竟抢票也看运气和手速,能够来这一场的观众,大概要更幸运一点。演唱会当晚,怀烟穿着他的演出服登台。黑暗的观众席也被舞台上的灯光照亮,怀烟往台下一扫,视线停顿了。观众席最前一排,在这个最贵也最受瞩目的观众位置,他看到了以往神秘莫测,连个侧脸都愿意不露在外人面前的人。他看到了贺忘。贺忘笨拙生涩地拿着荧光棒,深邃专注的视线几乎能越过黑暗,覆盖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