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阿衍心有所感，仰起头看向苏词。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青年眸底那一片波澜不惊的幽深中，他隐约能够窥见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只不过，当他想要去看得更清楚时，苏词已经收回了视线。青年懒洋洋地舒展身体，打着哈欠，踱步往门外走去。他没有留意到，伴随他的动作，他那睡衣的下摆时不时往上提起，露出小半截白皙劲瘦的腰身。那优美的曲线，洁白的肌肤，在光线下显得十分柔软细嫩，让他身后的小孩看直了眼。阿衍只觉得，眼前这一幕格外的吸引人，同时他的脑海中，隐隐约约浮现一道模糊的身影，跟青年的背影重叠在了一起。阿衍眨眨眼，那道身影便消失了。苏词也已经离开了卧室，阿衍回过神来，他刚想跟在苏词身后一起出去，就瞥见了**凌乱的被子。他脚步一顿，脸上露出有些难受的表情。阿衍迟疑地看看门口，又看看床的方向，最后并没有立刻离开房间，而是转身跑到床边。他踮起脚尖，小手拉过床单被褥，学着保姆机器人做过的那样，认真地将被单拉平，叠放整齐。这里是饲养员和他睡觉的地方，他要好好爱护，乱糟糟的不舒服。已经走出房外的苏词，回头看了一眼，便有些古怪地收回视线。收拾整理床铺什么的，这是人族才会干的事情，并不存在于苏词的行为体系之中，就算那些时不时从他脑海里冒出来的常识，也没有关于这一点的。大概，在他失去的那段记忆之中，他也从来没有这么干过吧。不过，这只是小事而已，如果小孩喜欢的话，苏词也不会阻止。他来到餐台旁边，开始烧水准备冲泡营养液，趁着水没开，他又去了浴室洗漱。就在苏词挤牙膏的时候，阿衍的身影出现在浴室门口，他已经整理好了床铺，却没有急着刷牙。他迈着小短腿从苏词身后跑过。苏词漱了漱口，眼睛却落在小孩身上。他透过镜子，看着阿衍跑到洗衣机前，按下开关把门打开，然后将里面已经烘干的衣服抱了出来。苏词闲闲地看着，开始刷牙，眼角余光却不自觉地观察小孩的动静。衣服有点多，所以阿衍又把衣服放回去，在旁边拿了一个干净的衣篓，重新装好衣服后，抓着衣篓闪身瞬移到了客厅里。苏词的眼睛眨了眨，客厅的情景便自动出现在他眼前。只见小孩把衣服一件件取出来，用小手拉开展平，非常认真地抹掉衣服上的褶皱，铺平折叠好。虽然动作看着有些笨拙，却是苏词不太可能具备的细致。等苏词洗漱结束走出来的时候，阿衍已经将苏词的工作制服整齐地摆放在了沙发上，而他自己则换了一身干净的幼崽服，脚上也套了双小袜子。看到苏词出来，小孩抱着自己的睡衣蹭蹭蹭跑到他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摆。当苏词低头看向他的时候，小孩伸手指了指沙发上的衣服，亮晶晶的眼睛里盛着腼腆的笑意。确定苏词看到折叠好的制服后，阿衍便转身跑进浴室里，把睡衣扔进洗衣机，然后自己搬了小凳子爬上去，拿起他那把成人牙刷，费劲地挤了牙膏开始刷牙。看了好一会他忙忙碌碌的小身影，苏词觉得心情有些微妙。到底是什么东西，才会诞生小家伙这样的灵啊？苏词的目光落向沙发，伸手一招，叠放整齐的工作制服就到了他的手上。灰蓝色的饲养员制服，材质很特殊，即使机洗烘干后放了一夜，也没有生成多少褶皱，又有小孩细心抚平，看着就像崭新的一样。干净整洁，确实令人舒心。苏词把制服抖开，换上之后，将睡衣随手一扔。衣服从半空往下掉落，却没有落在地板，而是直接掉进了洗衣机里。苏词挽起制服袖口，开始冲泡营养液。在他拿着勺子搅拌营养液粉末的时候，小孩从浴室里跑出来，却没有立刻来到餐台边，而是跑向客厅的茶几。“饿……饿……”泥土罐头里的灵种，又像昨天早上一样开始喊饿了，声音听着无精打采的，有气无力。阿衍回头看了眼饲养员，见饲养员也在看着他，便指了指泥土罐头里的灵种，又指指还放在茶几上的固体化肥。看明白他的意思，苏词点头。得了首肯，阿衍便从那包固体化肥里舀出一勺小圆球，轻轻洒在泥土表面，然后浇了点用杯子取来的水。杯中的水清澈干净，蕴含着肉眼难以分辨的灵气。在这灵水的浇灌下，小圆球迅速融化进土壤中，而本来无精打采的灵种，顿时就活跃了过来。“哦呀！”“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又听见这个娇气包在喊口号，苏词感应了一下，发现灵种还是一点破皮发芽的迹象都没有，他撇嘴，有些嫌弃地收回视线。而阿衍，听到灵种充满活力的声音，他却觉得心情很好。等灵种长出来，饲养员应该会很高兴吧？他好像挺重视这两颗种子的。虽然，饲养员不曾对他说过什么，但从他用积分兑换了固体混合化肥和多功能养护液，就可以看出这一点。毕竟这两种东西加起来所需要的积分，都可以兑换15盒……也就是三百多条营养液了！够吃好久好久的呢。而饲养员却选择用来兑换肥料，自然就说明，这两颗种子，对饲养员而言有多么重要了。至少……比他重要的。虽然心里面有些失落，但阿衍还是希望饲养员能够高兴。他想象着那一天的到来，便忍不住弯唇，只是，当想起院子里的小懒货时，他一下子就收敛了笑容。那颗种子太懒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芽。阿衍用勺子又倒了足量的化肥小圆颗粒，然后拿着杯子又去接了点水，这才闪身离开了303号房间。小孩的动作，自然逃不过苏词的眼睛，感应到他对瞬移这个技能愈发熟练的运用，苏词搅拌营养液的手微微停下，心里有些感慨。这孩子……天赋还真不错啊。院子里，阿衍来到掩护着灵种的透明罩子旁边，往里面瞅了瞅，却发现地里的小懒货并没有喊饿，而是在呼呼大睡。阿衍不由有些犹豫起来。那这样的话……还需要给它施肥浇水吗？阿衍想了想，决定算了。他在培植园待过一段时间，知道一些养植物的常识，虽然肥料和水对植物很重要，但多了反而会害死它们。就在阿衍犹疑着，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土地里呼呼大睡的灵种，传递出来的意识忽然就变了。“饿……饿……”有气无力的，听着还挺可怜，但听着怎么都像是装的。阿衍：“……”这个家伙不仅是个小懒货，还是……唔，对，戏精。他在基地里其他人的口中听过这个词，感觉用在这里特别合适。阿衍把手中的杯子放下来，用手指戳了戳泥土，像是在戳埋在下面的灵种一样。那颗灵种，也像是被他戳到了似的，喊饿的声音小了些。阿衍哼哼一声，还是把勺子里的化肥颗粒，轻轻洒在了地里，然后把杯子里的水浇上，让肥料融化在泥土中，渗透到地里。看着**在外面，褐黄中透出一丝黑色，一点也没有被红雾污染的泥土，阿衍还是觉得很神奇。而在他浇了水之后，地里的灵种再次消停下去，又开始呼呼大睡了。那声音一听就知道它睡得很舒服。小懒货。阿衍又戳了戳地面，见灵种没有反应，这才撇撇嘴，抱起杯子，闪身消失在了原地。阿衍回到303号房间里。一抬头，就看到饲养员坐在餐台边，他那白皙漂亮的手懒洋洋地支着下巴，漆黑温润的眼眸朝他这边望了过来。对上青年的视线，阿衍抱着杯子，有些不知所措。饲养员为什么这么看着他呀？是他没有打招呼，就去给那个小懒货浇水施肥了吗？只是，这样的不安并没有持续多久。阿衍很快就注意到，饲养员对面的位置上，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放了一杯深绿色的、还冒着热气的营养液。那个气味，他已经很熟悉了。所以，这是饲养员给他准备的吗？阿衍心中惊喜，昨天都说好让他自己冲泡的，今早饲养员竟然还为他冲了一杯！阿衍本来有些苍白的小脸，因为心情的变化，顿时多了一抹血色，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来。饲养员对他可真好呀！苏词望着小孩的笑，轻轻眨了下眼。不过是一杯混合蔬菜味的营养液而已，有必要这么高兴吗？阿衍……他也太不挑食了一点。大概是小孩实在太乖了，本来觉得幼崽就不应该挑食的苏词，竟难得有些心软起来。而阿衍，虽然很惊喜，但他并没有立刻来到餐台边。他的手刚刚碰了化肥和泥土，脏兮兮的，小孩非常自觉地去洗干净了小手，仔细烘干后，这才闪现在他的专属位置上。阿衍用小手捧起还温热的玻璃杯，手心感受着那融融的暖意，然后低头小小抿了一口，便心满意足地发出一声叹息。苏词一直在留意着他。看着小不点欢喜的模样，本来胃口就不错的他，感觉更加有食欲了。只不过……苏词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牛肉罐头，又看了看小孩手中深绿色的溶液，脸上露出一丝纠结，最后还是忍痛，用叉子挑出其中最小的一块，叉起后，伸手给小孩送了过去。阿衍一愣。他知道这是肉，他之前看到行动队的人吃过，那散发出来的淡淡肉香，闻着都让人很有食欲……“咕噜——”他忍不住吞咽口水。只是……阿衍抬眸看对面的饲养员，他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不舍，所以阿衍没有张嘴，而是对着苏词摇了摇头。肉那么香，饲养员自己都不够吃，怎么可以再分给他呢？他喝这个暖暖的营养液就好啦！对以前从没吃过东西的阿衍而言，一切的食物都是美味的，包括饲养员不爱吃的混合蔬菜味营养液。他一点也不觉得难喝！当然，饲养员明明自己还不够吃，却愿意跟他分享，阿衍还是觉得很开心的。这样想着，小孩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黑红色的眼睛亮亮的，特别可爱。苏词看他摇头，又看了眼叉子上的肉片，眸底闪过挣扎，最后却还是将牛肉喂到小孩嘴边，不容拒绝地道：“吃。”略带凉意的肉片碰到嘴唇，在饲养员的命令下，阿衍下意识张嘴。当肉片含进嘴里，鲜香的滋味顿时在他的味蕾间炸开，带来的感官刺激，让他瞪大了眼睛。第一次尝到这么丰富的味道，阿衍不由愣住了，他咀嚼着肉片，又被牛肉的口感所震撼。育崽所的幼崽吃的都是肉冻，虽然也需要咀嚼，但跟真正的肉质自然不同。更何况，阿衍之前都吃不到东西。这一小片肉，是他有记忆以来，吃到的第二种食物。真好吃！难怪饲养员这么喜欢！他脸上陶醉快乐的神色，实在很容易感染人，苏词微歪头，忽然觉得，跟这小家伙分享食物，倒也不是一件特别难受的事。当然，不能再多了。他收回叉子，放下所有的心理负担，开始大快朵颐。小小的一块肉片，阿衍嚼了一会就尝不出什么味道了，他恋恋不舍地吞咽下去，最后又砸吧砸吧嘴，回忆刚刚那美妙的滋味。尽管非常想再尝一尝，但他并没有跟饲养员讨要。比吃到食物更让他开心的是——饲养员不仅给他泡了营养液，还愿意跟他分享这么好吃的肉！阿衍心里乐滋滋的，觉得饲养员真的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了，他也要对饲养员很好很好才行。饭后，苏词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先给阿衍布置了作业。神文的学习，还是要继续的。阿衍虽然很想跟在饲养员身边，但他也能感觉到神文学习给他带来的好处，他能明显感觉出来，他的身体变得强壮了点。这不是单纯的食物能够带给他的。所以他乖乖留在了宿舍里。看着饲养员离开宿舍，阿衍收拾好失落，重新燃起斗志。没有关系的，他在心里这样想道，只要他掌握了神文，就可以继续跟在饲养员身边了。所以今天也要努力好好学习！